万奚润推开他。抹了把脸，将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

怀里一空的方刑硕愣了会。

而后摊开手，地上的文钱便飞起聚拢到他手中。

他将其递到万奚润面前。

万奚润却是面带怒意：“滚！我原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

真是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这点钱就想买他身子？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方刑硕：“你的钱。”

万奚润嘴上的话戛然而止，他撇过脸，拍开方刑硕的手：“这种钱你也贪！活不起了吗？”

铜钱散落一地，方刑硕只觉可惜，他兜里的钱都没那么多呢。

不过这钱的确来路不正，二师父说过，不义之财不可沾，还是别碰为好。

万奚润低头掀开袍子，看了眼内里。

法衣碎了，现在这种情况他又找不到专人修补。

装着衣物的纳戒也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道被谁顺走了。

这让他怎么见人！

方刑硕看出了他的窘迫，便拿出自己的衣服给他。

万奚润将一团团粗布麻衣翻来翻去，瘪瘪嘴说：“这布料也太糙了吧？丑了吧唧的，我不穿。”

再说了，要是穿出去，大家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谁的衣服。

不穿就不穿，方刑硕把衣服卷巴卷巴，塞进囊中。

系在胯上抬腿走了。

只剩万奚润孤零零坐在草地上。

就这么走了？

不行，他现在这幅模样，要是让认识的人撞见了可怎么办！总不能全杀了吧？

万奚润来不及多想，撑起身，将袍子披盖在头上，后脚紧跟上他。

“你这人怎么那么不负责任啊！要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吗？你还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我还以为你这种闷声土包子很老实的呢！”

万奚润又开始对他叽叽喳喳了。

不过方刑硕大致习惯了，任由他追着斥责。

就这样过了两天，后知后觉的他才发现万奚润好像还真赖上他了。

每次捕猎凶兽，原本只他一击必亡的。

但万奚润偏偏要在凶兽倒下的前一刻补刀。

补完刀后，他单膝压在凶兽上，恶狠狠地对方刑硕道：“这是我的。”

方刑硕懒的和他理论，反正打死几只凶兽对他来说是随随便便的事。

转身去找下一只。

万奚润掏了妖骨，紧追其后，但总有他捡漏不到的时候。

掉线已久的系统跳出来：【你不该让他跟着你。】

方刑硕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随便吧。】

系统：【他现在这副模样，打扰到你和筝潜潜了。】

【哦。】

【你需要和筝潜潜组队。】

【我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系统被他冷淡的态度整的无话可说。

过了会儿，它又说道：【你给他一件衣服穿，他就不会跟着你了。】

【我不是给了吗？他不要。】

【你把弟子服给他。】

【那我穿什么？】

【穿你原来的衣服。】

【不穿。】

【为什么？】

【我自己也嫌弃，而且我都把外袍给他了。】

到时候他还得出钱再补一条外袍，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

“真巧，又碰到你们了。”

秦远鸣看着两人，笑的贱嗖嗖的。

见筝潜潜也在，万奚润躲在袍子底下，挨上方刑硕，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筝潜潜问方刑硕：“这位是？”

方刑硕：“不用管他。”

秦远鸣：“嘿，兄弟，你还是不是男人？”

名分都不给人家！

孔唳一拍方刑硕，语重心长：“大硕啊，虽然那姓万的经常讽刺你是乡巴佬，但你不能真让你媳妇儿光着脚丫子跟你到处跑吧？”

听到耳熟的声音，万奚润在袍子里拉开一点点缝隙，露出只眼睛。

就不是之前在自己身旁立牌子的那人吗！

筝潜潜关心道：“对啊，要是被毒荆扎着了可怎么办？”

万奚润将蜂尾刺凝在手中，瞄上孔唳咽喉。

指尖却被方刑硕一手伸进袍子里握住。

毒镖顷刻被方刑硕化成飞烟。

孔唳搓搓胳膊：“嘶，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点冷啊？”

筝潜潜：“没有啊。”

孔唳：“我先走了哈，前几天我把那姓万的得罪了，别连累你们了。”

方刑硕脑内大致有了猜想：“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谁叫他仗势欺人？反正我跟他不共戴天。”

语罢，孔唳冲众人挥挥手，转身走了。

筝潜潜不解：“也不至于那么深仇大恨吧？”

秦远鸣一脸神秘：“嘘，我跟你们说，孔唳他娘有回渡劫失败，化为原型，结果被那厮捡去当妖宠了，伯母被救回来的时候，背上的毛都被薅秃了。”

筝潜潜怒上心头：“那万奚润也太不是人了吧！”

方刑硕感到身后人贴的更紧实了。

他原本还想帮万奚润借件衣服的，当下思及他如此遭人厌恶。

要让朋友们知道衣服是借给万奚润的，肯定也不乐意。

因着众人都误解了方刑硕和他身边这人的关系，大家识趣地没有作出结伴而行的提议。

几人唠了会嗑便分道扬镳。

万奚润质问道：“你刚刚为什么拦我？他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刑硕：“他是我朋友。”

“哼，他害我差点就被那群丑八怪欺负了！”

“不会的。”

“怎么不会？”

“就算潜潜不说，我也会回去的。”

要是万奚润被妖兽什么的弄死了，他也于心不安。

“你、我……我要杀了你！”

万奚润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总不能说谢谢吧？

方刑硕伸手迅速扼住他的脖颈。

“呃——”

衣袍之下，万奚润感觉脑子连着心脏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掐断了。

方刑硕生平头一次放狠话：“我会先一步杀了你。”

为了控制力道，他手指微微发颤，真的生怕把手里这人掐死了。

要是万奚润死在他手里，他会被抓去蹲大牢的吧？

他松手，表示两人可以各退一步，谁也别招惹谁，他并不想争什么，就是想过个安稳日子。

听完他的话，万奚润沉默下来，好似在思考什么。

没了日常的喋喋不休，方刑硕竟然莫名的抓耳挠腮，好不适应。

“明明就是他们的错……”

万奚润委屈的声音，令方刑硕突然意识到，他所听到的事实都是朋友单方面说给他的，他却没有问问万奚润真相到底如何。

他不会冤枉万奚润了吧？

正处于煎熬中的方刑硕接下来就听万奚润说道：“他们这些兽族天生不就是供人奴役的吗？好看的给人当妖宠，像他这样丑的上餐桌，不过丑的也不配上我餐桌就是了。”

方刑硕：“……”

好的，没误会，万奚润还是一如既往的蛮不讲理。

接着，万奚润自顾自解释道：“还有他娘的毛也不是我薅秃的啊，他那原型丑的跟秃鹫似的，从天上飞下来就要啄我，我肯定不能让他伤着，当然是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挡了。”

所以他一把抓过妖宠白雀的脖子，挡下那一击。

后续就是孔唳抱着他那脖子一歪的娘哀嚎痛哭。

最后又变回“秃鹫”，扑棱翅膀带着白雀飞走了。

临了还对万奚润丢下一句：“我同你不共戴天！”

说到后边，万奚润有些困了。

毕竟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再厉害的修士也不是驴吧？

总要养精蓄锐。

他问方刑硕：“你困不困？”

突如其来的关心使得方刑硕脑子一顿，实话脱口而出：“不困。”

万奚润马上偏头倚在他肩上。

他躯体一僵，突然不明白万奚润在做什么。

瞬间，方刑硕的手无处安放。

这也太奇怪了……

万奚润倒是心安理得：“那我先睡了。”

微弱的鼾声渐起，方刑硕这下连动都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