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小睡了一时半刻,好歹精神恢复了些。一直在这里干坐着也不是办法,越齐云双手撑了撑地,准备起身出发。
这回吴忧却来帮忙了。他扶起越齐云,帮着他起身,一言未发,动手没动口。
两人之间无话,也没个眼神交流。
他们靠的近,吴忧闻到了越齐云身上的味道。
虽不能确定这是什么东西,但他也猜到了巨蟒不攻击肯定与此有关。
这味道完全遮盖住了血腥味,别说,还挺香。吴忧轻轻地想。
有了吴忧这根人形拐杖,越齐云行动方便了许多。
两人找到了水源,一条森林小溪,越齐云决定今天就到这,扎营休整。
吴忧也没说什么,反着也不着急,就当出来玩一次。
吴忧随意找了块平整的地面坐下,撑着头看越齐云找了两块粗枝削了,又从乾坤袋拿了布,把木头绑在受伤的腿上。
然后看越齐云找了根合适的树枝撑着,一瘸一拐捡了一堆小枯枝,拿了个没见过的东西点燃了火。
然后再看着越齐云一瘸一拐撑着树枝去溪边,削尖了两根树枝穿了两条鱼,放在火里烤。
吴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行为,一头雾水。越齐云这是在干什么?
“小师兄,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吴忧饶有兴趣的问。
“打火……火镰,没见过?”越齐云烤鱼的时候等得无聊,手上总想玩点什么东西活动活动手指。
这里虽是修真界,也不全部是修士,同样有很多凡人。
他拿凡界的火镰稍微改了一下,塞了引火符。科技树不一样,用法和打火机差不多。
小火簇在指间明灭交替,阴影和微光给越齐云的手指眉目都打上了刚柔交织的细腻光芒。
“没见过。”吴忧对新东西充满好奇。
“凡界的东西。修真世家不是和凡界混居在一起?”
“说是混居,其实也分的很开。我没怎么去过凡人地界。”吴忧说的轻巧,普通人在他眼里微不足道。“小师兄去过?”
越齐云微哂,心想,我是从凡界来的。说出口的却是“偶尔下山玩过几次。”
两人之间又是无话,空气沉静,只有火焰把树枝烧出的细微兹兹声。
一段时间之后,鱼烤熟了。
越齐云拿了一串,扔给吴忧。吴忧接过,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没吃过?”越齐云问出口才想起来,问了个傻问题。
很多修士除了辟谷丹没吃过其他东西。
他平时没意识到,这时才想起吃凡界食物的自己才是异类。
这里虽然环境特殊,但修士若是腹中饥饿,想到的都是辟谷丹而不是凡界食物。
说不定吴忧都没见过烤鱼。
“见过,没吃过。”吴忧倒没用关爱弱势群体的眼神看他。他学着越齐云的样子,咬了一口,随口恭维了一句“味道不错。”
装都不带认真的。
吴忧在不动坏心眼的时候,也是一个清新俊逸的世家公子。
他生得好看,外表很是吸引人。
今天吴忧好歹也帮了自己一次,现在看样子也没有想挑事的打算。越齐云心叹,至少今晚他们应该能够和平共处,不用那么剑拔弩张。
越齐云吃鱼的时候放下了火镰,吃完又玩了会他的短剑飞鱼。
飞鱼是今天最大的功臣,又削木头又刮鱼鳞又剖鱼肚。别说什么天赐神兵大材小用,瑞士军刀最牛叉。
吴忧看得出越齐云心情不错,即使他还受着伤。
现在的状况,让越齐云想起了以前的露营。
吴忧又静静看着越齐云一瘸一拐走到溪边,他心里正笑,好奇小师兄又要做什么。
却见到越齐云褪下上衣,拿了手帕沾水擦拭身上血迹。月光倾洒在他身上,泛着轻微和光。
越齐云背对着他,身材精瘦俊健,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世间一切顿时失了颜色,只剩月下一抹柔光。
吴忧突然耳根子一热,迅速转回了头。
这不由自主的反应让他心下微惊,都是男的,越齐云自己都不在意……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等调整好轻微混乱的心绪,再次抬眼看的时候,越齐云已经回到火堆旁抱着刀入了睡。
有些修士晚上只打坐调息,很少睡觉。但看来越齐云和吴忧是一样的,都是习惯睡觉的修士。
冷白月色洒落在越齐云柔和舒展的眉眼之上,带起一片温润瑕光。
吴忧低声一笑。好吧,他现在承认越齐云比他好看,幽天四相里比容貌越齐云排第一,吴忧心甘情愿的认输。
越齐云其实没有睡着,吴忧在旁边他不敢入睡,即使修士睡觉也并不表示这是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越齐云尤其警觉。
他只是闭目养神,今晚让他尘封了二十年的某些记忆破壳而出,他很想和春哥聊会天,可惜吴忧在。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有冷月流光温柔的注视着世间一切。
次日天明,两人起身再踏行程。一路无话。
这里已经离出口不远。两人没走多久,便出了混沌禁制区域。
越齐云和吴忧的第一次出行,结果不好不坏。
***
“你脑袋被驴踢了?救人还救上瘾了?”越齐云躺在床上,苏合朝他破口大骂,“而且你救谁不好,救吴忧?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腿上的伤回了门派用了灵药立马就见效,庆会真人念着这是为他跑腿受的伤,拿了最好的伤药给他。
但是依照惯例,必须卧床休息一天,不然会被长公主扒皮抽筋。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越齐云心里跑马。
他本来都没打算说这事,吴忧却当着掌门首座各位师兄弟的面,好好感谢了一番小师兄的救命之恩,还编的真有那么回事,好像他俩真的是师兄弟情深。
然后越齐云就遭受了苏合的毒打。
“下次你出门,老娘先给你买口棺材备上,最上等的金丝楠木,躺里面舒服。”苏合大怒着骂道。
越齐云得了长公主的赏赐,差点哭着谢恩。
他不敢告诉师姐,一切的起因是因为他对吴忧起了杀心。
然后虚无中有个一个不可言说的感应。天道,气运,宿命,或者别的什么名字。注定了他的结局无法改变。
他先朝吴忧动了手。天道给予的回应是他当了软垫,一身擦挂伤痕累累,吴忧毫发无伤。
苏合最讨厌听什么天之所向天命所归。
越齐云现在也觉得有点厌恶。
***
苏合前脚走洛渊后脚进门,这场面,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越齐云要卧床修养,他的屋子洛渊不敢不让,门派大少爷还是有门派大老爷管着。
上次让洛渊把东西收拾好,不要满屋子乱扔。洛渊改了。
改是改了,洛渊没再把书随意扔地上,全部一窝蜂堆在书桌上。
各种方向歪歪扭扭堆了一叠,要多好的技术才能堆成这样摇摇欲坠就是不倒?越齐云总觉得下一刻就是哗的一声,书本全部滑到地上来个一地狼藉。
他还没为这个事发火,洛渊反倒先凶了他。
“你脑袋被驴踢了?救人还救上瘾了?”
“……”越齐云嘴微张,突然忘了要说什么话。
很多时候他觉得洛渊和苏合才是亲师姐弟。损起人来,一句话找不出一个字有差。
幸好大少爷比不上长公主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没说要给他准备上等金丝楠木的棺材。
期间又陆续来了好些同门探病,越齐云和大伙谈天侃地说的热闹,洛渊话少,只要一开口,就是明着暗着挤兑人,就想打发人赶紧走。
这里已经完完全全是洛大少爷的地盘,越齐云是来借宿的。
“我说你这狗脾气,能不能收敛一点。”他实在忍不住想要教育熊孩子,“你这脸色是要给我办丧事呢?”
“凭什么要给他们好脸色。我卖笑的?”洛渊双手抱肩,一脸的不服气。
“……”这话听得越齐云脸色微沉。
他这类人,要哭要笑喜怒哀乐凭的不是情绪,凭的是时机。
该笑的时机再难过也得笑容满面。
洛渊一看越齐云脸色就知道说错了话,站着没再出声。
越齐云清楚洛渊认错就是这种表现,喜怒全凭心的洛大少爷,知道自己错,就是不道歉。
算了。不道歉就不道歉吧。比起两年前,洛大少爷的进步已经非常巨大,他现在甚至学会了察言观色,可喜可贺。
越齐云以前觉得洛渊熊孩子,然而到了现在,他想到洛渊也不过二十岁,却已经有了不输同龄人的洞察力。
***
某天晚上越齐云做了一个梦。
他做梦的次数还挺多,普通修士平均水平。
自己亲历的,或者电视电影小说里看过的,或者完全不明所以的,各种片段都有。
毕竟来了二十年,前尘往事就算全部记录在册,二三十年的时间,以前的墨水早已褪了颜色。
越齐云记忆力一向很好,别说远了,就洛渊前几天给他提了一句五年前的往事,他都没有一点印象。
他做的这个梦前所未有,吓得从树上直接掉下来,但是除了惊出的一身冷汗和摔出的一身擦挂痕迹,记不得这个梦的任何内容。
到底是梦见了什么以至于全身冰冷如坠寒潭?越齐云觉得自己是个任何危险都能从容应对处变不惊的人。
是不是因为见到了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天道,心有所感?这就像是个翻页,他现在只有两章可活了?
越齐云觉得可能是长期风餐露宿住大树导致睡眠质量下降。
洛霸王又是只给了一天时间就把这个伤患赶出家门,想要提高睡眠质量,他只能顶着压力学农民工讨薪。
“房间这么大,摆二十张床榻都够了。石冻他们都是四人住一屋,兰芷师姐他们也是两人一间房,你比个姑娘还娇气?”
越齐云被洛渊的强盗逻辑惊的目瞪口呆,他在洛渊口中成了玉泉山最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这里是他的房间吧?
“你那院子比我这好多了,你是看上这里什么地方?”洛渊的竹楼小院旁边还有一个小温泉,那才是越齐云最初看上的地方。
洛渊先下手圈地给抢了,结果现在放着不住,空着浪费。
“这里有木头。”洛渊扬了扬眉,似笑非笑,“你喜欢我的院子?想住就直接过去,不用给我说。”
洛渊这种不打招呼直接往别人家搬的行为,越齐云可做不出来。
再说洛渊的屋,能乱成什么样子他猜都不敢猜,估计看一眼就想直接放火烧。
他才不过去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老子睡觉梦里杀人。”这回是越齐云要化身曹丞相。
洛渊还是勾着嘴角盯着他,“来啊,我等着。”
“给老子滚!”越齐云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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