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莫斯年与他的四个警卫员战士就抵达了该目的地方圆百米之内，接近目的地，他们近乎瞬息就将机甲从极速模式的梭形，切换到攻防两用的球形，并且与被拦在外面那两名驾驶着白蛇查探器的战士稍加接触。

了解到他们小队其他成员的前进路线之后，莫斯年他们再一次放慢了速度，以米为单位缓慢前行，并不断对周围环境进行扫描，收集数据传送到25指挥潜艇上。

07负责的区域中有了异常情况，为了保险，周颐副官让其他作业潜艇原地待命，一切工作等军团长将这块不可知区域解决了再行动。

其他潜艇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副官去指挥协调了，现在他就专盯着军团长那五架机甲传送回来的资料，利用宏观视角排查一些军团长目前注意不到的微小问题。

莫斯年他们前进不到三十米，就发现了小队的所有人，绝大部分的查探器如同刚才遇到的那个一般，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隔绝在外不能前进，为了安全着想，还能正常进行前进任务的小队队长也留下来，并且在不断向四周探索。

查探器和机甲之间可以沟通，莫斯年他们停下来了解情况，在脑海中将各种数据进行大量且快速的对比之后，莫斯年很快就找到了这种情况产生的原因，抑或说是原因之一。

精神力排斥。结界。

前者常出现于精神力狂躁症病发时，表现为排斥高级、不相容、陌生、含攻击性的精神力，轻者不能寸进，重者两败俱伤；后者属于妖族特有，一些新人类也可以后天学习，其表现如同以某物体为中心罩下一个防护罩，只有主人允许，或拥有某种特殊权限才能进入。

但——莫斯年驾驶机甲，探照镜头犹疑地往刚才遇到的那个白蛇查探器的方位转动一下——像这样将两种特性合二为一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结界的阻隔层层叠叠，宛如什么可怕的人物将自己的精神力化作了结界。

事情有点难办起来了，也不知这个类似结界的中心点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危险等级应该不止A级才对。

结合实地考虑了一下，莫斯年决定让白蛇查探器回去，他带领剩下四位同样驾驶着机甲的战士继续往中心点前进，白蛇查探器虽然灵活也装配了武器，但终究不像机甲一样是为了战斗而设计的。

谁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可能是超乎想象的危险，也可能是风轻云淡的安全，但他身为最高指挥，不能用战士去搏这个可能。而且他现在越往前越不安，在危险可能大于安全可能的情况下，他向来选择由自己去试探。

白蛇查探器撤离后，莫斯年让他们加强警惕，就率先驾驶机甲往前驶去。

他们在深海里，球形的机甲探出无数柔软的机械臂，如同五个史前巨怪往前游移，庞大、怪异且陌生的物体将深海生灵吓得不轻，人耳听不到的音域里，夹带着恐惧的细小鸣叫在四周此起彼伏，随着他们五人越靠近中心点越激烈。

心头无端的恼火越来越重，莫斯年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不对劲，这地方不对劲。

是很不对劲。

景历沉睡了很久，周围的生灵受他恩泽，虽然一直守卫在附近，但都很自觉地不吵闹，像现在这样带着恐惧在尖叫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于是景历睁开了“眼”，他要看看周围出了什么差错。

庞大的精神力一泄而出，无形的力量如同滔天巨浪，不过瞬息就疯狂扫荡了整个地球，世间万物皆入他法眼。

广阔的海域，奇怪的机械，与记忆中并无二样的人类，零星的妖族与混血，以及泥土里无数的骸骨……都明明白白告诉景历一件事情。

回来了，对吗？

但是我没能护住留下的人。

带着喜悦与悲伤的精神力磅礴倾泻，世间同喜，世间同悲。

这种深远的情绪瞬间席卷了莫斯年，敏感如他，刚把被陌生精神力扫过而激起的危机本能压下去，却险些被这莫名的感觉刺激得差点跳起来，鸡皮疙瘩迅速爬满全身，头皮都在发麻。

他微喘着，用手背擦了两下额间冷汗，强迫自己在紧张的自然情绪中冷静下来，思考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景历看过了世间，又合上了法眼。

本来伤及根本尚未痊愈的他并不适合醒来，但是他想睁开眼，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那些远走后又归来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挨个抱抱他的妖族崽崽们。

他沉睡太久了，正在慢慢去掌控身体。

身体不自觉的动作引起了海水的波动，这种奇异的波动化作数据如实反映给了机甲，在机甲的显示屏里，数据告诉他们中心点有物体在活动，但是夜视仪和肉眼告诉他们，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已知并不可怕，未知才是恐怖的源头！

这突如其来的异常数据终于把恐惧带给了他们几个，尤其是莫斯年，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异样感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这种如临大敌的感觉是他当年独战超级星兽生死一线时都未曾有的。

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又接近了一点，大约十五米的时候，四个警卫员相继被拦住了。

莫斯年停下与他们沟通了一番，让他们后撤，自己驾驶机甲继续前进。

他还敢继续前进，是因为他的机甲。

他的机甲以装配的AI为名，叫做齐天，是华域屈指可数的特级机甲之一，所用的材料是与他戮战的那头星兽送给他的星核，与一些机甲必须的稀有材料。

星兽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他们常独行宇宙，以无生命矿物质星体为食，可以变化成任何模样，性子活泼，喜爱生命，喜欢撒欢，喜欢与生物进行公平的生死决战，赢了会毫不犹豫杀死对方，输了会将自己攒下来的星核赠送给对手，自己变成幼年体继续在宇宙中游荡。

它们所赠出的星核继承了星兽的特性，只要有了精神力掌控，就可以随心所欲变化成各种模样，并且根本不惧怕小行星爆炸及其以下的物理伤害。这也是莫斯年身居高位还敢这么造作的原因，论物理伤害，驾驶机甲的他根本没在怕的。

莫斯年继续前进。

周颐紧张兮兮地盯着齐天传送回来的实时数据。

越来越靠近了，光亮堪称微弱的探照灯按照莫斯年的操作不断往中心点的方向扫去，十米，八米，六米……中心点终于纳入了探照灯的光照范围，中心点那个不可知区域终于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是——

一尾人鱼！

莫斯年并没有看到物体而停下，机甲还在不断前进，探照灯的光也渐渐将那个疑似人鱼的不可知物体映亮，近了，更近了，距离3米的时候，众人通过齐天传回来的影像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一个还存在着生命体征的人鱼！

是属于华域的智慧种族！

人鱼外表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应该是少年，不过也可能是未分化出性别的未成年期。但按照分化惯性，眼前的人鱼大概率会是雄性。大自然的生物除去人类以及某些特殊色系，雄性生物的色彩总是比雌性要更加丰富。

当然，也有快速检测性别的办法，但莫斯年不可能变态到掀开人鱼的鳞片来检查泄殖腔。

姑且判定人鱼为男性。

确定性别这种变态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医疗部去完成吧。

他悬浮在海里，身体弯曲蜷成一团，身上缠绕着些许宽大的海藻，不断地进行小幅度挣动，宽大的扇形分叉尾鳍与带着锋利骨刺的侧鳍无力地在海水中摇摆，随着海水的流动，灰色的长发在水里四下散开，看样子似乎正要在沉睡中挣扎醒来。

鳞片是深海中少有的血红色，色彩很浓郁，灯光照上去，似乎还有金色的反射偏光。

通过传回来的画面，周颐感叹了一声。这就是地球母星的纯血人鱼吗，哦，正式名称应该是鲛人，不过没关系现在统称为人鱼。天啊，他可真是俊美，看看那锋利的骨刺，他以后绝对不再说除了珠轻其他人鱼都是拖油瓶这种话了。

他扫了一眼光脑对那个人鱼的危险度评估，已经掉到了C级。

周颐皱了皱眉。

一个纯血人鱼，没有经过了解的情况下，危险度评为C级算是非常非常低了，这说明这个人鱼少年很弱，身为妖族可能连一个娇小的成年新人类都掀不翻。

周颐副官颜狗且慕强的可恶面目已经无处可藏！

当大家在观看纯血人鱼时，莫斯年却在驾驶着机甲围绕着这个人鱼少年三百六十度扫描了一遍，齐天先是评估了一下各类等级，一算下来平均为C，四舍五入约等于一个新人类小学生。

随后齐天会通过各项收集到的数据，给出相关种族信息。等了几秒，齐天根据宽大尾鳍、骨刺、侧鳍、耳鳍等特点，罗列了几个妖族的种族信息，相似度最高的是一位人鱼小姐，那是整个华域都闻名遐迩的“铁血美人鱼”珠轻。

通过全息影像的对比来看，这位人鱼少年和珠轻小姐除了尾巴颜色和鳞片外，相似度为百分之40，虽然相似度并不是很高，但加上妖族在华域几千年的融合进化所造成的改变，就基本上可以判断这个人鱼少年的种族了。

他与珠轻小姐一样，都是来自深海鲛人一族，是有着海妖之名的深海霸主。不过珠轻小姐以雷厉风行的铁血作风闻名，比起海妖，她更像是海怪。

人鱼少年还在挣扎，能够脱离手操自动驱使机械臂的齐天，正在不停地对他进行各种数据的扫描，但得到的数据反馈并不是很好，健康面板里的数据显示人鱼少年体表严重缺乏胶质保护膜。

这种情况只有在妖族水生类严重缺水或严重营养不良时才会发生，身在海域，人鱼少年的情况堪称糟糕。

莫斯年将数据发给07，并让07准备好治疗舱及其相关检查设备。

做完这些安排，他将机甲的出舱台调出来，在驾驶舱里更换上可以抵抗深海水压的潜水服，打开机甲里备用的应急治疗舱，防护面具往脸上一罩，就自动附合整个脑袋，氧气过滤和防护眼镜都有，再穿上可以抵抗人鱼攻击的防护装备之后，就快步走到出舱台。

球形及水中状态下，出舱台是一个直径1米的小高台，高出舱底5厘米，表面有小孔，是用来滤水的，周围是星核打造的内舱壁，留着一个内舱门；出舱台顶部连接了一个出舱的圆形舱门，这是外舱门。

莫斯年通过预留出来的内舱门走到出舱台站定，不一会儿，内舱彻底关闭，莫斯年整个人如同被装在了一个直筒的容器里。随着“咔”的一声，脚底的小孔被无缝堵上，外舱门渐渐打开，海水霎时涌了进来，不一会儿就把莫斯年整个人吞没。

莫斯年带着防护面具，在海水里并不影响他正常呼吸，透明且抗压的防护眼镜也让他能够正常视物。

外舱门打开完毕。

莫斯年高举双手顶上合十，双脚打开与肩同宽，微微下蹲，调动腿部肌肉蓄力往上一跃，整个人如同一条海带，呈蛇形波浪状游了出去。等到了出舱口处，莫斯年双手分开，从两边按住出舱口，一用力，像是萝卜自己拔自己一样，刺溜一下钻了出来。

离开了机甲，莫斯年挥手示意齐天把灯光照向这边，方向一转，朝着人鱼少年游了过去。

其实莫斯年没有亲自查探的必要，但对于他而言，亲自得出的信息比机械数据更能说服自己。

而且，绝大部分生物在分别面对机械与生命体的时候，会呈现出不同的反应，尤其是智慧种族。

在海里，无论多笨重都能显得轻盈起来。

莫斯年在水里像是一尾健硕而灵活的大鱼，靠近了，把人鱼少年身上的海藻剪出小片装入收集袋，转手将其交给齐天操纵的采集机械臂。他想近距离贴着人鱼少年观察一圈，但这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还在挣动的人鱼少年在被莫斯年碰到后，居然安静下来了。

他的肢体没有再动，双手合拢放在胸口，皱着眉，看起来似乎有点痛苦，眼珠子也不在眼皮底下乱转，像是从莫斯年这里寻求到了安全感。

莫斯年皱了皱眉，他有种与人鱼少年定下某种契约的错觉。

不过没有人不喜欢对方配合自己。莫斯年端详一会儿，看够了，他就张开大手，手动检测人鱼少年身上可以作为武器的尖锐处，又测量了一下少年的肩宽，并且上手捏了捏少年瘦弱的身躯。

骨头比人类要细得多，摸上去似乎很脆，力气稍微大一点就能掰折。

人类毕竟是主观性极强的视觉动物，哪怕是莫斯年也不能免俗。他的力道再一次减弱，像是对待一个薄胎器皿一般小心翼翼。尽管他知道鲛人是深海生物，骨质轻但坚韧无比，血肉耐高压，力量奇大。

人鱼形态下他与妖族的珠轻小姐很是相似，长着耳鳍，利甲，侧鳍，背鳍，还有骨刺，或许看不见的嘴里还长着一口尖牙，但比起珠轻小姐，他的背部鳞片形状不是圆润饱满的扇形，而是尖锐、凸起的菱形，看上去格外有攻击性。

尾巴也长得出奇，哪怕除掉宽大的尾鳍，整体看去也有上身的四倍，能有三米长。

粗细匀称，尾部渐渐收紧，腹部与背部的鳞片存在差异，这样的形态比起传统的人鱼尾部，似乎更像是蛇类，尤其是身形庞大的蝰类或蟒类。

且尾鳍也很奇怪。总之跟华域现存的人鱼存在不少差异。

莫斯年游过去，亲自上手摸了摸，手指在尾鳍根部拨了一下，在前后两侧都可以拨出来一条骨刺，骨刺上带着一片纱质薄膜，紧紧地贴在尾鳍上。这样的构造使得尾鳍看上去像是平平无奇的横鳍，但实际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六片，以分叉的地方为界限，可以分为两片厚重而坚硬的主鳍，前后共四片轻薄柔软的副鳍。

是鱼类生物中前所未见的形状，且尾鳍扇形幅度很宽，分叉不明显，肉眼感觉相当柔软，水里飘动时像是不规则的丝绸。如果非要说像什么，那应该是观赏性蝴蝶尾金鱼。

加上饱和度非常高的朱砂赤焰，人鱼少年看起来完美得过分。

莫斯年再一次把目光放回他的脸上。

在人类甚至妖族的审美里，人鱼少年都无疑美得出奇。

在古时候，当他出现在海面时，先祖们看到的是怎样一幅惊艳的画面？难怪会有那么多海妖诱惑人类的传说，眼前这位少年，甚至无需歌声。

这一头，军团长在很认真地检查人鱼少年。而另一头，看着齐天传回来的实时画面，周颐嘴角抽了抽，脑补使他羞愧，他痛苦地抄手并且扶住了额头。

虽然知道军团长在检查人鱼，但有一说一，军团长肯定的动作加上人鱼略微痛苦的表情，显得军团长像个不怀好意的邪恶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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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深海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