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雪坑中,不知时刻,不知身在何处。mengyuanshucheng
饥饿,是除了死亡之外,该算是最令人害怕的大事,那会令人的**和精神趋向崩溃边缘。
也许,可以从饥饿中,估计飞逝的时刻。
周凌云曾经有过挨饿的经验。据他的估计,从跳下雪坡,随积雪滚滑至坡底,躲在天然形成的雪坑内,至今该有两个时辰以上。
目下,可能已是午牌正末之间。
这座雪坑躲藏相当理想,位于树林内,积雪覆盖了不少参天古木,古木折断倒下,下面便形成一些坑洞。
面积虽不大,但有空隙可以透气,短期间死不了。
躲在雪坑中,反而没有外面冷。
他俩从冰冻的大地震动中,知道曾经有人在左近走动、奔跑。搜寻,幸运地没有人接近至百步内。
就算有人搜近,也不可能发现他们所藏身的坑洞。
周凌云已在爬入坑洞之后,技巧地用冰雪封住了坑洞口,除非有人恰好踏入坑口,不然他们是安全的。
金牡丹一直就蜷缩在他怀中,似乎把他当成保护神,开始时不住发抖,冷得浑身发寒颤。
但不久之后,他的体热因默默行功而发散,寒气不再成为威胁,渐渐被倦意所击倒,在他怀中悠然入睡。
死亡的恐惧,排除一切心理生理的威胁。这期间,已没有男女之别,没有异性之防。
灾祸困难,常会把同陷困境的人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也常会暴露出人性的弱点。
现在,他们俩真正是生死与共,紧紧结合在一起的难友,谁都不曾想到大限来时各自飞的人性弱点。
久已听不到踏雪的震动声,但他俩不打算冒险出洞坑找活路,大白天在雪深及腰的山野里走动,绝难逃过隐伏在各处搜寻目标的爪牙耳目。
坑洞仅能容下两个人蜷缩,空间窄小,稍一大意,上面覆盖的冰雪就会崩塌,无所遁形。
“天赶快黑吧!老天爷慈悲些好不好?”
他在心中狂叫,与其说他向老天爷祷告,不如说他拿老天爷开玩笑来得恰当些。
他从不向天地鬼神祈求什么,因为他相信老天爷太忙,人间的**太多,老天爷哪有闲工夫倾听千千万万个愚夫愚妇的祷告祈求?
当然,他知道天老爷绝不会因为怜悯他受苦受难,而大发慈悲把太阳早些送下西山头去。
他感到怀中的金牡丹在转动,似乎想睡得舒适些。
坑中明亮,上面覆盖并不厚,光线可以大部份透入,金牡丹苍白泛青的脸,没有往昔那么红润可爱,但五官的线条,依然流露出动人的风华。
他以为金牡丹仍在睡,饥饿过久,所谓饿过火了,反而像是忘了饥饿,入睡是正常的现象。
“我们可以走了吗?”金牡丹突然低声问。
“我想,他们正希望我们认为危险过去了。”他郑重地说:“他们找不到尸体,肯乖乖回去向郭园主说谎,说我们被雪埋了,死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
“老实说,不知道。”他脸上有无奈的表情。
名义上,他在邻山拥有别业,是卢师山青龙谷孤云别业名义上的主人周二爷,但常年在天下各地奔波寻仇,连过年过节也很少在家,不仅对卢师山所知有限,对邻山与邻居更是陌生。
所以,才冒充无常公子冒险探黛园的虚实,惹起了这场死伤无数高手名宿的风波。
“我们真……真有希望吗?”金牡丹的话包含对死亡的恐惧。
“我这人活得非常顽强。”他笑笑,笑容令金牡丹感到他的坚强自信,充满希望:“我经历过无数挫折,但绝望绝不可能击倒我,即使面临死亡的威胁,我也会勇敢地面对死亡挑战,死而后已。
人如果没有希望,活得太苦太无聊。姑娘,不要问是否有希望,你必须尽其在我,去争取,不要认命。能否达成希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有勇气面对危难。有时,不妨用些心机手段,千万不要像懦夫一样听候别人摆布你的生死。”
金牡丹沉默久久,似乎思量他的话中含义。也许,想的是另外一些事。
“你和雄风堡的姑娘结怨,是怎么一回事?”沉默已久的金牡丹突然问。
“无聊的事。”他苦笑:“起初我以为她是东方堡主的妻子,所以不和她计较,我不是好勇斗狠与豪霸们争名利的人,没有与豪霸们结怨的兴趣。”
“她来黛园,恐怕是专为你而来的。”
“也可能是派来卧底的,郭园主查出共有四个卧底的人,清出两个,还有两个不知底细,谁敢保证她不是其中之一?她找我,恐怕只是藉口。”
“我曾经警告她,要她远离花花双太岁,没想到适得其反……”
金牡丹将遇见东方纤纤,与俞柔柔交手的经过一一说了。
金牡丹并不知道俞柔柔姓甚名谁,所以说及时只称另一位带了女从人的姑娘。
但周凌云心中明白,那位姑娘必定是俞柔柔。
“她们真是冤魂不散呢!”他不禁摇头苦笑:“像她们那种惟恐天下不乱,鸡毛蒜皮的事也斤斤计较的个性,在江湖闯荡是极为危险的事,早晚会下场悲惨的。”
“你还没看出来吗?”金牡丹的腔调怪怪地。
“看出什么?”他讶然问:“没头没脑的,你说话似乎充满玄机呢!”
“她来找你,并非是为寻仇。”金牡丹碰碰他的手臂:“你真不懂啊?”
“废话!”他是真的不懂,对一个自以为可以仗剑管闲事.却又输不起,不肯罢休的女强人,追踪不休,怎么能说非为寻仇?
“我想,你很少与姑娘们打交道。”
金牡丹是扭头低语的,有意回避他的目光。
“浪迹天涯,奔波劳碌,少与姑娘们打交道,不是我的错呀!”他洒脱地说:“多接触一个人,便多一分牵挂,何况我所见过的姑娘们,似乎都是想将男人踩在脚底下的女强人,实在令人反胃。”
“你……你在骂我吗?”
金牡丹扭头白了他一眼,苍白的面庞突然有了血色,似乎精力已经恢复,平添几分动人的风华。
“你不是女杀手吗?”他笑问。
“这……”
“女强人中的女强人。”
“不和你说。”金牡丹又白了他一眼,扭转身不理他,娇嗔的神情十分动人。
他一怔,眼神在变。感党中,紧倚在他身侧,像是挤在他怀中的女人,体温突然升高了许多,不再是冷冻的冰美人。久久,金牡丹扭动几下。“你怎么不说话?”金牡丹的语音低柔,柔和十分悦耳。
“你不是说不和我说吗?”
“你……”金牡丹突然在他的手臂上拧了一把。
“这不是霸道吗?”
“你再说,我可要恼了。”金牡丹打断他的调侃:“在花花双太岁那些人面前,我不否认我是女强人,所以他们才偷偷跟在我身后不敢放肆……”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
他温柔地抱住身躯因激动而颤抖的金牡丹,轻拍对方的肩背以安抚对方的情绪,也表示所说的话言出由衷,以及信任的情意。
金牡丹紧紧地拥住他,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他怦然心动,有点情难自禁。
感觉中,这一生他从没像现在一样,对一位异性产生这种难以言宣的激情,如此亲热地拥抱过一位令他心醉的女孩。久久,时光像是凝住了。
久久,心跳的节拍逐渐慢下来了。
危险还没过去,目前不是表达感情的时候。
墓地一声震天长啸划空而至,从雪的缝隙中传入,依然有震耳的威力,可以听到凋林被撼动,积雪纷纷像暴雨般下坠的声浪。
“老天爷!有人想造成另一次雪崩。”金牡丹惊恐地说道:“快出去,不然,要被活埋……”
“你真傻。”他拉住要挺身而起的金牡丹:“唯一有崩塌可能的地方,就是咱们滑下来的山坡。目下咱们远在坡外两三里,就算仍然有雪可崩,也崩不到此地来,绝不可能把咱们活埋在这里。”
“但那人……”
“我猜,不会是黛园的爪牙。”
“怎见得?”
“是示威的啸声,但向谁示威?”他肯定地说:“凭见识经验,这人绝不可能无的而发,很可能是碰上埋伏等候咱们现身的爪牙,双方将有所行动了。”
果然不错,远远地传来两声怪叫,也许是叫号,以后便一切重归沉寂。
“再等半个时辰,准备走。”他郑重地说。
“可是……”
“胜负已分,不论胜负,双方皆不可能再留下。”
他信心十足:“再不走,败的一方恐怕会纠众回来报复,咱们就得苦等天黑才能走了。”
金牡丹的反应一点也不焦急,情绪立即松弛下来,像一头慵懒的小猫,以他的臂弯作枕,蟋缩在他身旁闭上亮晶晶的明眸,真像一头找对地方睡懒觉的小猫。
夜幕徐张,大地仍是一片银灰。
好冷好冷,对饥饿的人来说,简直就像下地狱。
白茫茫不知身在何处,所有的山岗全被积满冰雪的树林所覆盖,人在林下行走,连方向也无法分辨。
天下一片灰白,满目全是一株株灰黑色树干,之外便是令人寒栗的苍白。
终于,看到山脚林缘出现一座木屋。
“看到房屋了!”金牡丹情不自禁欢呼,把周凌云抱得紧紧地,喜极欲狂,不住跳跃。
只有一座房屋,狐零零遗世而孤立的山间小屋。
“但愿找得到食物。”周凌云也欣然说:“是看守山林的佃户,希望人仍然留在此地。
至少,得生火取暖恢复元气。”
冬天,看守山林的人通常都下山了,人如果不在,就不会有食物留下。
“糟!没看到有灯光。”金牡丹失望地说。
“外行话,冬天哪能看到灯火?”
俗语说:针大的孔,碗大的风。
这是说,冬天北地的房屋,连一条缝隙也必须填塞,不容许丝毫冷空气进入,从屋外哪能看到灯光?
土墙、草顶、窄门、土窗,标准的山间典型小屋,孤零零的一间,但仍然分为两进,中有小院。
周凌云跳院而入,破门检查一番,这才点起灶间的灯明,招呼在外面警戒的金牡丹。
运气真不错,草屋的主人大概离开没几天,而且可能在近期内返回,灶间里居然留有一些腌制的榜兔肉,甚至还有一条压制过的羊腿。
屋后半露出地面的地屋内,也有窖藏的蔬菜,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麦面留下。
金牡丹兴奋得忘了仍在凶险中,下厨整治食物,肚子填饱,再言其他。
周凌云正在灶间对面的柴房,准备拖出一些树桩头,作为在堂屋生火取暖的柴薪,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不寻常的声息。
金牡丹正在灶上忙碌,灶内的柴薪僻啪怪响,按理,她不可能听到不寻常的声息,但她居然听到了,超凡的听觉与经验,令她察觉出危险的征兆。
抢出柴房门,他僵住了。
同一瞬间,金牡丹的惊叫声入耳。
“嘿嘿嘿……”令人毛发森立的阴厉怪笑,也在同一瞬间传出。
一个穿了夏季才穿的青衫怪人,已夹背擒住了金牡丹,大手扣住了咽喉,另一手扭转金牡丹的右手臂,结结实实擒得牢牢地,金牡丹完全失去挣扎或反抗的机会。
“还有一个啊?”青衫怪人看到了他。
他打一冷颤,无助的感觉今他心底生寒,只要怪人所行动,金牡丹算是死定了。
青衫怪人的相貌,也让他毛骨悚然,那根本不能算是人,至少不能算是活人,只能说是僵尸。
干枯泛青的脸,深陷的眶眼泛绿芒,鼻瘪仅可看到两孔,干枯的嘴唇,露出白森森非常苍白尖利而完整的牙齿,真有七分相似龇牙示威的狼。
青衫怪人的腰带上。插了一把连鞘剑,明白表示不是僵尸,而是用剑的武林豪客。
他佩了刀,金牡丹佩剑,彼此都有杀人的兵刃,至少该算是武林同道。
“你像鬼一样出现,擒住了在下的同伴。”
他镇定地说,投鼠忌器,不敢贸然扑上,必须争取机会,在神色上他必须保持镇定。
“我像鬼吗?”青衫怪人问。
灶间空间有限,彼此相距不足丈二,假使他扑上去,绝难阻止青衫怪人向全牡丹下毒手。
“真的很像。”他笑笑,暗中神功默运:“当然,你不是真的鬼,阁下年纪不小了,发枯鬓斑,应该配在下称你为前辈。”
“你很年轻。”
“不错,阁下也曾年轻过。因此,在下相信尊驾不至于缺乏前辈的尊严,挟妇人女子为人质,向一个晚辈要挟威胁吧?”
“这个小女人很有女人味,是你的什么人?”怪人不理会他的话。
“同伴,你没有耳背吧?在下已经说过了。”
他心中一动,似乎这怪人不是黛园派来追杀的爪牙,不然就应该知道他和金牡丹的底细。
“同伴的意义有多种解释。”
“你想怎样?”
“老夫在想,该怎样处置你们。”
“前辈何不说出想法?在下姓周,一个年轻的江湖浪人,请问前辈贵姓?”
“高明。这座草屋,是老夫潜隐三载的居所。”
他大吃一惊,被擒住的金牡丹更是心底生寒。
“厉魄高明!”他脱口惊呼:“你……你不是十年前,被……被江右大豪混江龙,淹死在马当的大江涡流里……”
“你看我像水鬼吗?嘿嘿嘿……”
厉魄高明得意地怪笑,笑容真可以吓破胆小朋友的胆。
“不像。”他镇定下来了:“前辈横行天下威震江湖,在下还乳臭未干呢!绝非有意占用前辈的居所,只是饥寒交迫,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果知道是前辈的居所,天大的胆也不敢乱闯,不知者不罪,在下以至诚道歉。”
“嘿嘿嘿……老夫一生中,从不饶恕冒犯老夫的人,即使你们是无意的,也注定了命该如此。”
浪迹天下的所谓闯道人物,大半具有玩命亡命的心态,一旦希望已绝,就会产生豁出去的念头,如果没有这种心态,还闯什么道?赶快回家安安份份过日子,至少不会把命送在刀口上。
“哈哈哈哈……”他突然狂放地哈哈大笑。
厉魄高明一怔,被他的神态弄糊涂了。
“你笑什么?”厉魄高明忍不住问;“小辈,你没被吓病吧?”
“哈哈哈!你看我像一个被吓疯的人吗?”他挪了挪腰间的刀,豪情骏发:“在下也曾横行天下,胆大包天,杀人如割草。你一个曾经死了的厉鬼,一个躲起来苟活的老朽,能吓唬得了我这种年轻力壮,如龙似虎叱咤风云的后生晚辈吗?”
“你……”
“我知道你曾经自命不凡,曾经威震天下,曾经有过一番惊世局面,曾经令一些高手名宿闻名丧胆。但那已是曾经发生过去了的往事了,过去的永不会再来,所以你只能挟妇人女子为人质,妄想吓唬要胁我这种江湖后起之秀。
我觉得你老了,所做的事十分可怜。如果传出江湖,人死留名,你留的却是笑话,我不该笑吗?”
这一番话锋利如刀,句句伤人,即使是一个没有名气的混混,也受不了这种侮辱。
厉魄高明心中恨得要死,外表却毫不激动,一掌击在金牡丹的背心上,制了身柱的督脉,信手往灶口旁的柴草堆里一丢,金牡丹浑身发僵动弹不得。
“小畜生牙尖嘴利,不知死活。”厉魄高明居然沉得住气,不曾暴跳如雷:“你以为你年轻力壮……”
“你不承认也不行呀!老前辈。”他抢着说,激将法必须抢着说话,让对方没有机会发表意见:“你幸运地活了一大把年纪,你得到了你所希望的名头、利益、声威,应该心满意足,应该识时务,应该知道操刀舞剑玩命,是年轻人的事。但你仍然以筋骨为能,吓唬我这种玩命的年轻人,实在不聪明不上道,你该和我讲理的,是吗?”
“老夫就和你讲理。”
语音未落,身形电闪,一阵冷气形成气旋,干枯的巨手五指屈曲如钩,似乎一伸之下,手突增长尺余,眼一花,瓜已迎面扣落,冷气先一刹那及体。
他吃了一惊,向下一挫,危机间不容发,贴地倒退入柴房。
厉魄也吃了一惊,十拿九稳的闪电一抓怎么落空了?一声厉叫,随下挫流泻而退的虚影疾进,毫无顾忌地冲入柴房。
虚影重现,仍然是贴地逸出的,从厉魄的脚旁掠过,旁观的金牡丹也仅能看到光影闪动,速度骇人听闻。
那根本就失去了人的形态,有如传说中的鬼魁幻形,乍隐乍现,形影难辨。
生死关头,他掏出了真才实学,厉魄的一爪急袭志在要他的命,彻骨阴寒的邪门异学,足以在八尺内勾魂夺魄,脸面所受到的奇劲重压,几乎裂了他的脸部五官,是一种可怖的玄阴奇学,除了躲闪之外,他不敢贸然地接招回敬。
厉魄居然没发现他从下面脚旁逸出,也许真的上了年纪,耳目失灵了。
他出现在金牡丹身旁,顺手抽出灶内一根仍在燃烧,火焰熊熊的松柴。
大锅内,一锅热水快要沸腾了。
“何处被制?”他急问。
“督脉发……僵……”金牡丹冷得猛烈地抖嗦,语不成声:“我……我好……好冷……”
已没有疏解的机会,厉魄已狂野地从柴房冲出。
“老夫要你生死两难。”厉魄火爆地叫吼:“以为侮辱老夫者戒。”
“你少吹大气,在下也打算卫道除魔,除掉你这为害人间的厉鬼。”他也大声示威:
“先一把火烧掉你的龟窝,再和你在外面拼命。”
火焰闪动,松柴伸向灶旁的柴草堆。
“端起锅……来,用……滚水浇……浇他……”
金牡丹也竭力大叫:“热水破阴寒,一……一定可……可以把老鬼烫掉一层皮!”
“住手!”厉魄狂叫:“你敢放火?你……”
“在下不是不敢,而是正在放火。”他不理会厉魄的威胁,松柴的火焰即将燃及生火用的干草束,火舌一动。
厉魄真急了,一声厉叫,威震武林的玄阴摄魂爪再次攻出。
这一次加了五成劲道,情急行致命一击,强烈的冷流增强了一倍,灶旁的柴草如被狂风所刮,凶猛地飞抛而起,声势惊人。
松柴的火焰一闪即灭,已引燃的草束也因飞抛起而同时熄灭。
周凌云已抓起金牡丹,退至厨门当门而立,间不容发地避过玄阴慑魂爪的力场威力范围。
他对厉魄的玄阴慑魂颇感心惊,但并不害怕,护体神功虽受到撼动,并没造成致命的威胁。
“老鬼,你出手一记比一记歹毒,已经耗掉三四成真力,不久就轮到我摆布你了。”他将金牡丹背上,右手仍握着冒烟的松柴:“我要先火化了你这间龟窝,再和你在山林间玩命,我一定可以宰掉你这为害人世的恶鬼,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厉魄忙着拍熄飞散的火星,总算知道碰上扎手的劲敌,两爪捷逾电闪的猝然攻击落空,尔后的攻击必定浪费精力,除非对方无法闪避,不然再神奇的爪力也劳而无功。
迎风一晃,松柴火焰再起。
“嘿嘿嘿……”厉魄压下冲上攻击的冲动,改变策略,不再冲上,反而背手得意地阴笑。
“你笑吧!”他也脸泛笑意:“似乎,情势还轮不到你笑。呵呵!你这间草屋,我相信绝禁不起火攻,等火起你仍能笑得出来,我才真的佩服你。”
“谅你也不敢真的放火。”厉魄得意地说。
“真的呀?”
“半点不假。”
“我立即纠正你的错误……”
“除非你希望你背上的女伴死。”
厉魄抢着说,真怕他立即展开放火的行动。
“哦!你……”
“老夫在她的督脉下了禁制。”厉魄傲然地说:“普天之下,能疏解老夫的制脉独门手法的人,得未曾有。再过片刻,你的女伴经脉完全僵死,大罗天仙也救不了她,连老夫也无能为力,时效一过,必死无疑。”
他吃了一惊,也怒火上冲。
“原来你早已存心要我们的命。”他火暴地放下金牡丹:“对陌生人下手便用致命绝学,你已经违反做人的道德规范,天知道你一生中,杀了多少无辜,留你在世间多活一天,就多一些无辜的人遭殃。死一个,总比今后死许多强,我必定杀你。”
一声刀吟,他拔刀出鞘。
厉魄大喝一声,第三爪乘机虚空抓出,威力达到最大限,用上了十成真力,寒涛怒涌而出。
他神色庄严,神功迸发,刀光一闪,击破劲流的啸风声,有如天风激荡,大地龙吟。
寒涛一涌而散,无俦的凌厉刀气乘隙前涌,不但击敌爪劲,而且逼寒涛反走,刀气乘势随入。
刀光再闪,石破天惊。
厉魄骇然变色,双袖一挥倒飞而退。
疾进的刀光,被强劲的阴寒袖风所阻挡,冲势一顿。
“住手!”厉魄急叫,背贴在土墙上,退不了啦!手本能地抓住了剑柄。
爪功失败,要用剑了。
刀光被袖风阻了阻,火光下光芒更炽。
“我让你拔剑。’他冷冷地说:“你曾经是威震武林的一代名家,应该在公平的决斗下去见阎王。”
“你是从黛园逃出来的人?”厉魄沉声问。
“不错。”他的刀势已将对方控制在威力范围内,随时皆可能发起狂猛的攻击:“在下能从无数高手名宿的重重围困追袭下,杀得出重围,逃得出天罗地网,哪在乎你一个浪得虚名的老朽?
你最好说相些,不要逼我杀死你,我的刀不攻则已。攻则结果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从不在威胁下受人摆布。”
“你不要猖狂……”厉魄口气一软。
“正相反,在下从不仗势欺人,对仇敌也保持客气和尊敬,但被逼急了又另当别论。你心中明白,三记玄阴搜魂爪,你记记歹毒也奈何不了我,我一定可以杀死你,现在你可以拔剑了。”
“算起来你帮了老夫一次大忙,老夫不能把你当作仇敌。”厉魄不拔剑,找理由冲淡敌意:“看你的刀势,必定是黛园那群混蛋口中所说的百了刀。”
“不错,就是我。”
“老夫有几个死仇大敌,一直就躲在黛园鬼鬼祟祟龟缩不出,老夫始终找不到机会进去把他们揪出来。”厉魄说出自己的理由:“由于你们一闹,黛园成了被戳破的蜂巢蚁窝,所有的人都出来了。不久之前,老夫抽冷子弄死了一个,目下正打算去碰运气,这间屋子暂借给你们歇息,你得替我好好照料。”
“我的女伴……”
“把她拖到灶旁,我替她解开禁制?”
他大喜过望,抱起金牡丹,毫不迟疑地将人放在灶旁的草束堆上。
“谢啦!”他欣然说,退在一旁。
厉魄将金牡丹的身躯翻转,缓缓按了两掌,下了三指,最后徐徐用掌心推拿。
“小辈,你不怕我弄鬼?”厉魄一面推拿,一面扭头阴森森地问。
相距伸手可及,老鬼只要一伸手,不管是用掌或用爪,任何人也来不及有所反应。
“咦!我为何要怕?”他似笑非笑地反问,毫无运功暗中提防的迹象:“你厉魄为人凶残恶毒,杀人如麻,但毕竟是天下闻名的高手名宿,江湖道上有你应享的地位与声威,可不是诡计多端,狗都不吃的混混,你答应了的事绝不会食言背信。好哇!我信任你,你竟然不信任我呀?”
“你很了不起。”厉魄长身而起,脸上有令人莫测高深的笑容:“但你这种人死得最快,对老夫不构成威胁。老夫是否能活着回来,难以预料,这座房子,现在由你们照料了。”
不管周凌云是否答应照料,厉魄向厨门外大踏步走了。
“这老鬼是怎么一回事?”金牡丹在灶内添柴草,冷得不住发抖:“据说。老鬼从没饶过冒犯他的人,今晚他竟然反常地示弱,难道另有诡谋?”
“我想大概不会另有诡谋。”周凌云语气不怎么肯定:“人总有改变的时候。”
他重新外出,在四周察看一番。
饱餐一顿,百脉回春。
“你睡灶间。”周凌云闭上灶口,吹熄松明:“灶间暖和些,我睡柴房。如果听到异样的声息,切记挺伏不动,一切有我处理。”
灶房温暖,冬天的猫通常作为睡觉的暖窝。
金牡丹所需要的,就是一处暖窝。
两三天的凶险历程,她能像男人一样捱过了,真是奇迹。
精神与**皆濒临崩溃边缘,一旦凶险消逝,极端的疲倦征服了她,一头倒入灶口的草窝,几乎立即睡着了。
别说身畔有个陌生的大男人,就算有一头猛虎她也不管了。
夜黑如墨,长夜漫漫。
周凌云起初睡得想当警觉但不久之后,终于倦意袭来,沉沉入睡。
他比任何人都苦,透支了太多的精力,心中虽时时警觉,生理上的需要调节终于松弛他梦入华胥。
天快亮了,三个黑影出现在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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