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龙契族的破灭

当裴诀筋疲力尽地推开沉重的大门时,眼前的惨状彻底击碎了他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汐月姐,父亲......”他开口想呼唤最重要的那两人,却声音嘶哑喊不出声,心脏仿佛被狠狠攥紧,疼痛得难以呼吸。

裴诀的目光扫过躺在地上双眸还留着惊惧的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几日前还在微笑着和他打招呼的人,熟悉的,不太熟悉的,此时此刻好像也没了区别,无一例外的都成了僵硬的尸体,在冰冷雨水的冲刷下,没有丝毫鲜活的气息。

他跌跌撞撞,每一张面孔都想检查,但又不敢多看,终究是怕看到......

好在,转了一圈,尽管有些人的脸已经被毁的面目全非,但裴诀确定,这里面并没有林汐月和林怀的尸体。只有这两人,在裴诀心中有着无法撼动的地位。

龙契族很大,这个地方生活了不少族人,裴诀不全都认识,但他在确认情况的过程中,心底逐渐更加冰凉,至少他眼熟的朋友,亲人,没有一个人活下来,诺大一片地方,死寂到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裴诀的动作逐渐机械化,他麻木的安顿好所有尸体,最终,命运还是和他开了个玩笑,伤势尤其惨烈的林怀在几里外的荒地被他找到,周围的树木墙壁全是龙爪强劲的抓痕,飞溅的血迹骇人不已,一看就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他应该是一人引开了不少战力,抱着必死的决心,却没想到依旧没能保护最重要的族人们。

林怀向来严肃正经,不怎么爱笑,却在裴诀成长了路上永远都会给予最坚定的鼓励。裴诀自从被他收养以来就一直望着他那强大的背影,如果说林汐月塑造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那么林怀就是那个给他的心脏铸起铜墙铁壁的伟大的父亲。

但此刻的林怀,大睁的眼眸映照着他死前的不甘,懊悔,和愤怒。

他不该是这种结局。

裴诀默默帮他闭上了眼,无助和绝望两种极致的负面情绪在他心中流淌,他最后能为这位父亲做的事,居然只是安顿好他族人的尸体。

他悔极了,如果不是他任性自私,只顾自己的力量,也许回了家能陪在父亲和姐姐身边,也许至少在战斗的时候陪在他们身边直到最后一刻,也许能改变这个结局...

他本来可以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伤口□□涸的血液封住,在衣服的摩擦下飘落着血粉,裴诀终于处理好了最后的尸体,他跪在埋葬林怀的土堆前,两眼一黑便一头扎在了坟堆旁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天的一个夜晚,月光温柔的洒在裴诀身上,他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起身,晕了半天才勉强缓过神来。

他沉默的回头最后看了这一座座冰冷的坟墓,最后重重磕了三头。

“我会让他们知道,留下我是多么愚蠢的决定,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们复仇,汐月姐我也会找回来的。”

一滴泪顺着满是泥土和血污的脸颊滑落,他把悔恨,懦弱,怨念,和今早蠢笨的自己全都和族人一起埋葬在了此地。

夜色如墨,月光冷淡地洒在一地未干的血迹上,照亮了沉默无言的坟丘,也照亮了裴诀手中的那一截残布。

裴诀从一位已经看不出面貌的年轻族人手中扯出了这块衣布,被血黏得发硬,几乎看不出原貌。自从得到了龙心,裴诀的力量和五感得到了全面性的大提升,于是裴他把它拿近嗅闻半晌,从缝隙中嗅到了些异味,一种混合着苦艾与干燥灰土的气息,十分陌生。

“这种味道……”他将布料靠近鼻尖,目光微凝。

他记得林怀曾说过,北郊有一片废弃工业区域,由于人为的工业废料严重污染了环境,那里地表灵脉断裂,灵植畸生。尤其那里的伽兰草,有种强烈的苦气,即便晒干数月也难以掩盖。

而这衣料的颜色,和那天追杀他的杀手穿的衣服,确实也相似。

裴诀不敢确定这是否是巧合,但他别无选择,这是手里仅有的线索。

林汐月和那些杀手,他必须找到。

第二天,他离开龙契族旧地,悄无声息回到了自己租的那间小破公寓,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他眯着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自从觉醒了龙的力量后,裴诀的墨色的头发变得有些发蓝,瞳孔更是一天一天慢慢泛红。他本就年轻俊俏,和林汐月走在街头俊男靓女可是引人注目的很,这下更是必须经常戴上黑色的美瞳,再锁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头发本来还好,平常当成染发也就罢了,不需要遮掩,但裴诀想要藏匿于人群,思索片刻后还是戴上了假发。

最终在镜子前练习了半天弯腰驼背让帽衫遮住半边脸,这才动身出了门。

这样一个外表看似普通的年轻小宅男,并不会被人过多注意,他隐匿在人群中,沿着记忆中那个方向独自潜行。

城市并未因一个隐秘种族的覆灭而掀起波澜。对普通人而言,这里不过是个久无人居的封闭园区,一-夜大雨冲洗后,连血腥味都被掩去大半。

裴诀想了想,在这个世界里,除了龙契族,还有很多和他们类似的家族,相同的是,他们和龙契一样,都是和特殊种族签订了契约而获得能力的人。除了有着利益往来和伴生关系的族群,其他人则互相不太接触,于是现代社会发展至今,很多人具体是什么样的族群,龙契的记载里也损坏了不少后,他们互相也不太知道。只是听林汐月念书的时候提到过,很多年前,有别的种族因畏惧最强大的龙族能力而合作杀了不少龙契族的老弱妇孺,从那之后,龙契的族长便低调隐匿了起来。

那些杀手显然也属于这样的特殊种族,他们早就已经有了管理的组织界安署,每个种族都会派一两人加入这个中立的组织来管理这些人不被人发现,道理来说他们就算对龙契有私怨,也不能在公开场合下手。

如此想着,裴诀刻意混进了午后的购物人潮中,只为掩盖自己的气息。

傍晚,他来到了在北边快到城市边缘的步行街。

提心吊胆的赶了一天路,他在路边摊买了一瓶矿泉水,尚未来得及拧开,就听见街头乐队的吉他声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几声急促的尖叫。

“躲开!!”

有人从侧面猛地撞来,裴诀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见一道紫色雾气骤然从人群中炸开。那是熟悉的毒粉,昨天他们也用过!

裴诀眸光一寒,左臂抬起半透的龙影卷着拿毒气向天飞去,洒在了无人能够到的高度,那粉末被一阵风卷着吹散了,他顺势一脚将袭击者踹进人群里。街上顿时一片混乱,行人四散逃窜,尖叫声接连不断。

“在这儿!”另一个方向又闪出黑衣人,他的额心也浮现出那种灰白色的琉璃,

“……他们疯了吗!?”裴诀瞪大了双眼,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水也来不及喝了,转身往街尾狂奔。

他们在普通人眼前使用术法,毫不遮掩。

在他们的规矩下,暴露者,屠族。

再深仇大恨,也不能让一个族群冒着全族灭门的风险来光天化日之下杀他一个小小外族人吧。

裴诀边跑边压制身上的龙心躁动,一路横穿整条街区,穿过天桥与立交,终于冲出城郊,进入北边无人的山林。

他不敢再往回跑,尽管林汐月的下落未明可能在他们手上,但他能力未稳定,回去等于送死,他绝对不能死。

好在,这里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他已经闻到了属于伽兰草浓烈的苦味,混合着刺鼻的工业废料臭。

夜风穿林,暗潮翻涌。

而就在他气息紊乱、脚步逐渐沉重的那一刻,一道几不可察的异响,在他耳边响起。

不是风,不是脚步。

是一种类似于羽毛划过叶片的声音。

裴诀骤然止步,目光警觉地扫向四周。

树林沉静如水,只有风吹过伽兰草叶的低鸣,却在这一刻,他再次听见了那道奇异的声音。

他缓缓侧过头,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枝上,看到了一只正在盯着他看的大鸟。

那不是凡鸟,通体白羽,眼瞳透蓝,胸口处的羽毛呈现出奇异的七彩光泽,仿佛某种裂开的碎片拼凑而成。

它静静地望着他。

下一秒,它扑闪着翅膀飞起,动作缓慢而优雅,却没有飞远,只是在前方停了片刻,又再次起飞。

“……你在引我?”裴诀喃喃道。

他几乎没做思考,便抬脚跟上了它的方向。没有灵压、没有结界,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指引着他前进。

他跟了许久,他们穿过浓密的伽兰草林,越过一片枯井残墙,再翻过一座苔痕斑驳的断崖。

终于,在那崖后的一片洼地中,他看到了一间破败的古寺,隐匿在藤萝与黑松之间,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寺门半毁,“〇〇寺”几个漆金大字只剩下残迹,难以辨清。整座建筑像是被岁月遗忘,悄无声息地立于世外。

那只鸟站在寺中最高处,一座倾斜的钟楼边缘,似乎在等他。

裴诀深吸一口气,推门踏入。

寺内没有任何杀气,安静得很。

他环视一周,寺里的神像好像早就被挪走了,只剩神台上浅浅的印记代表神曾在这里存在的痕迹。四处都是蜘蛛网,供台上歪歪扭扭倒着几个铜盘铜杯,看似寂寥,但厚重的香灰还是证明这寺庙曾香火旺盛,热闹非凡。

见没什么特殊的,裴诀又抬头去看那神鸟,它看起来倒是悠哉,也不急,安安静静的梳理自己一路飞来被风吹乱的羽毛。

于是他一路攀上钟楼,到神鸟身边时,见到了摇摇欲坠的钟楼间里,断壁残垣中埋着一个巨大的黄金大钟。然而奇妙的是,那钟旁边的红木桌却稳稳立于石堆之上,上面一块桃核大小的琉璃,散发着璀璨的七色光芒,让人不能不去看它。

裴诀不由得干咽一口,缓步走近,那鸟依旧淡定的梳理着羽毛,直到裴诀的手触碰到了那琉璃的瞬间,神鸟展开巨大的翅膀飞起,绕着钟楼发出一声长鸣。

轰——!!

残破的古钟突然爆发出剧烈的金光,闪得裴诀几乎睁不开眼。

钟声回荡天地,轰然三响。

琉璃在他掌中发热,龙心震动剧烈,裴诀踉跄后退,等到终于能睁开眼睛,他猛然发现:

他面前原本残破的黄金大钟上浮现出了古老的纹样,金色的光芒顺着纹路缓缓流动,它挂在了天空上,神鸟站在顶端扑闪着翅膀像是提着这钟在半空,钟下出现了一面镜子。

裴诀走近抚摸镜面,那是一面映不出任何影子的镜子。

镜框古旧,琉璃金边刻有类似祥云般的纹路,表面却是黯淡的,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裴诀站在它面前,也看不见自己。

那一刻,半颗龙心剧烈共鸣,金芒四散,镜面如水泛起波纹,裴诀像是入了魔般,控制不住自己,抬脚迈了进去。

一步踏入,身形瞬间被金芒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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