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借住安王府(五)

早上李家二老抬着尸体到安王府大闹的事,如今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刘承正是因为听说了这事,才急急忙忙赶过来想要问问情况。

现在看他这幅怒气冲冲的模样,他估摸着他应该也是知道这事了,他一脸谄媚地道。

“大人,您别急,大不了回头我们就说那仵作被他们收买了,不认就是了……”

李正明反口就是一怼。

“那是你我说不认就能不认的?你知不知道,杀李大的人是谁?”

他之前只是想利用李大的死找马梁的麻烦,压根儿就不关心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左右不过一个看城门的小兵,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会儿听李正明问起,看他一副凝重的模样,他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

“谁啊?”

李正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话临到嘴边,他四下看了看,随后抬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刘承瞬间就吓得不轻。

“大人,你是说李大是被……被内卫杀的?”

“你小点声!”

李正明低斥一声,刘承瞬间闭口不言,李正明这才继续道。

“但凡内卫出手,肯定是陛下的授意,事到如今,你说这事我能不认吗?”

刘承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李大不过就是一个看城门的小兵,陛下为何要派内卫来杀他?”

李正明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事是有些蹊跷。

以前但凡内卫出手,目标不是贪官污吏就是乱党奸佞,可是这次却诡异地对一个普通小兵下手,这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可是刚刚安王把尸体送来的时候,他仔细确认过了,李大身上的伤确是内卫的横刀所致,按理说应该不会有错,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李大以前可有和朝廷里的人往来?”

刘承嗤笑道。

“他那样的人,平日里不是喝酒赌钱,能认识什么朝廷里的人?不过……”

李正明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不过什么?”

“李大死的那天,我手下的另外几个小兵也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你赶紧差人去把他们找回来!”

“是,属下这就去!”

刘承走后,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召他进宫,李正明心里一阵惊慌惊恐,碍于帝王的威严,他还是一刻不敢耽搁的坐着马车进了宫。

……

御书房里,皇上坐在书案前批阅着奏折。

李正明安静地站在一边,愣是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动静,只是双腿早已控制不住地打起了颤,额头的汗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转瞬就消失在了金丝软垫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和着一阵细微的奏折轻合声,皇上的目光总算落到了他的身上。

“李大人,听说你把安王府的护卫抓了?”

李正明乍一听,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都是微臣该死,还请陛下知罪。”

柯公公上前送上一杯热茶,皇上端起来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道。

“你有何罪?”

李正明更是抖得厉害。

“早前看守城门的刘承刘校尉到衙门来报说安王府的护卫长马梁杀了他手下的小兵,微臣看人证物证俱在,就先把马梁关进了大牢,后来微臣才知竟是刘承为了报私仇,故意诬陷马梁……”

对于他派内卫杀李大的事,他没敢提、也没敢问,虽然他不知道他这般做有何目的,左右不是他能过问的事,如果让他知道他坏了他的事,他还不知道得落个什么下场。

所以现在他只能把责任都推到刘承身上。

皇上听完他的话,随手搁下手里的茶盏,那张已经有了些许苍老的脸上,看着倒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就连说话的语调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你身为京城府衙县令,理当按律法办事,至于你刚刚说抓错了人,毕竟错也不在你,你起来吧。”

李正明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脊背瞬间松懈下来,连连磕头谢恩。

“多谢陛下。”

皇上微微后仰靠着椅背坐着。

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明黄色的龙袍上的五爪金龙,更是威严不可侵犯。

“不过李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以后办案切记要虑周藻密,别再出现今日的失误。”

李正明一怔,颔首恭敬应道。

“微臣谨记。”

皇上又叫来柯公公拟旨。

“刘承身为朝廷官吏,却挟嫌报复,故意诬陷他人,即日起贬为副尉。”顿了一下,他看着李正明问,“看守城门的副尉现在是谁?”

李正明如实道。

“是夏绍。”

皇上暗忖了片刻。

“那就由他接任校尉。”

刘承接到圣旨的时候,正在城门楼上和手下人玩骰子,看到是宫里的内侍,他一边让手下人把东西收起来,一边赶紧起来迎接。

“公公今日为何到此?”

内侍双手高举着圣旨,捏着公鸭嗓道。

“刘承接旨。”

刘承赶忙跪地接旨。

只是越听,他的脸色越是难看,一直到内侍宣读完圣旨,他的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等到人走后,他气得当场破口大骂。

“这个李正明,我好心帮他讨陛下的欢心,今日事情败露,他却这般来害我,真是无耻至极!”

手下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吭声。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齐齐回头,就看见夏绍朝从城楼下走了上来,注意到他手里也拿着一份圣旨,刘承更是气得不轻,果然很快就听他身后随行的官兵道。

“陛下刚刚下了旨,夏副尉现在已经升为城门的校尉,你们以后都机灵着点儿。”

那人瞥了一眼刘承,笑得一脸阴阳怪气。

“可千万别再叫错人了。”

刘承手下人赶忙围了上去,一声声“夏大人”叫得格外的熟练,毫不掩饰自己的巴结讨好之意。

夏绍低声呵斥那人一句,这才道。

“校尉也好副尉也好,都是一样的为朝廷效力,大家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刘承暗骂了一句虚伪,狠狠攥紧了手里的圣旨,豁然转身拂袖而去。

……

经过华钰的救治,马梁虽然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不过因为他伤得实在是太重,接下来至少都得在床上躺一个月。

安王看着床榻上伤痕累累的人,他艰难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就从房间里退了出去,等到安王妃回过神来,屋子里早已不见他的人影。

她嘱咐丫环帮着好些照料着,随后就跟了出去。

现在已经是深夜,廊下的灯笼随风摆动着。

院子里,安王独自一人坐在石桌边,远远的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透过他松垮的双肩,还有塌陷的脊背,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孤寂。

安王妃抬步上前挨着他坐下,柔声安慰道。

“王爷,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须太过自责。”

安王抬头看着她,灯笼暗黄的亮光映照在他的身上,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丧气而又颓败,凹陷的眼眶里那双漆黑的眼珠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眼底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灰雾,完全找不到方向。

“玉珍,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自先皇死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安王妃紧紧握着他的手,一脸担心地道。

“王爷,你怎么了?”

安王沉默半晌,忽然看着她笑了一下,摇头道。

“没什么,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安王妃望着他缓缓离开的背影,他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慢,似乎快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不知为何,看着他这样,她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她叫来丫环吩咐了两句,就同他回了卧房。

安王疑惑。

“你今夜不去守着昭儿了?”

安王妃温柔一笑。

“昭儿是平儿的夫君,当然得她去守,我啊,得守着我自己的夫君。”

安王笑了一下,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

自上次怀昭出了事,府中就加派了人手,适时有巡夜的护卫从旁路过,想着他们老夫老妻还这么腻歪,安王妃生怕被他们取笑,慌忙低下头去。

只是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她悄悄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

深夜,万籁俱寂。

漆黑的房间里,怀曼在床上一阵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随手拿过小袄披上,起身就出了门。

府中的人几乎已经都睡下了。

只有廊下的灯笼还在随风飘荡着,怀曼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仔细回想着白日的事。

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寻常。

内卫是父皇的人。

李大不过一个看城门的小兵,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专门派人来杀他?

“阿嚏。”

怀曼正想得出神,一阵冷风从身上吹过,她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你再病下去,这江南也不用去了。”

远处忽然传来男人低沉冷咧的说话声,怀曼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这才注意到院中的梧桐树下,静立着的那个人影。

他斜倚着身子靠着树干站着。

五官端正、眉眼英挺,月光透过树梢洒落在他身上,悄然柔和了他坚毅的轮廓,阵阵冷风扬起他的黑色长衫,更显江湖人的恣意随性。

想着他刚刚的话,怀曼不好意思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起身就朝他走了过去。

“青阳,你怎么也没睡?”

她之前让安王妃给他安排了房间,就在她隔壁。

青阳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地道。

“何时出发?”

怀曼拢了拢身上的小袄,跟着就低垂下眼睑,羽翼般的睫毛在她的脸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悄然就遮去了她眼底的情绪。

“再等几天可以吗?”

青阳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我还有别的任务。”

怀曼让他等一下,跟着就跑回到房间,从衣柜里翻出那件珍珠衫,扯下一颗夜明珠,后来许是觉得不够,她又扯下五颗,拿出去一并给他。

“你看这些够了吗?如果不够,我还有。”

青阳垂眸。

黑夜里,那一颗颗夜明珠散发着一道道璀璨的亮光,刹那间就照亮了整个院子。

也照亮了少女那双满怀期待的眸子。

青阳不着痕迹地移开眼,抬手接过她手里的珠子,径自越过她就走。

“最多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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