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真情与假意

王戬的誓言,好似一阵春风吹进刘婉的心里,吹得满地潮湿,让她心中那颗蒙昧的种子,发芽、长叶,枝枝蔓蔓,最后在心间开出遍地色彩张扬,风姿摇曳的鲜花。

那一刻,二人相对无言,凝望许久,这周遭嘈杂的纷扰变得无足轻重。

一旁的夜娘却下了令,给他二人灌合卺酒。阿木、阿水各端了一碗酒送到刘婉和王戬口中,捏着两人的鼻子,一倾碗从他们口中直接灌下,直呛得二人满脸通红。

接着,二人就被抬进王戬的房间。几人却只将王戬的绳索解开,依旧将刘婉捆住,放在王戬的床上。随即一行人都退了出去,将门喀拉一声反锁上。

房内安静下来,刘婉心中却生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明明四壁萧条,十分潦草的房间,却分外暧昧起来。不知为何,鼻尖嗅到一股兰麝的气息,而胸口越来越燥热,脑中昏昏沉沉,那瑶光寺内汗王与女子和合双修的画面不断在脑中闪现。

刘婉轻唤一声,“王戬。”

王戬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别叫我!别出声!”

刘婉侧过头去,看王戬不知何时跪到了床对面的泥墙前,背对她面朝墙,一只手掌捂胸,另一只手紧紧地扣着墙皮。

良久,门外想起了阿金的声音,“诶,咋没动静呢?你的药管不管用?”

那位牵马老仆妇道,“不可能,专给牛羊马交\\配催情的药,下了十足的量,这药量要是给圈里的马儿吃了,都得叫唤上三天三夜。”

刘婉和王戬,“......”

刘婉头晕耳热,听了阿金的话,大气也不敢出,就怕惊动了王戬,要生出一发不可收拾的事。她忙闭着眼运转体内的小周天,加快体内真气流转,想要以此尽快发散体内药性。

饶是如此,耳畔王戬沉重的喘息,仍是不停地扰乱她的心神。她一壁想若是王戬支撑不住该她如何办,一壁偷偷瞄了眼王戬。只见王戬双耳通红,仿若被浇了盆水一般,浑身衣裳被大汗浸透,双手死死地抓着泥墙,十指渗血,鲜血淋淋,那黄泥土壁上已留下道道血印。

刘婉讶异之下,心中生出几分感动,于是稳住心神,任那股燥热如何鼓动,只顾沉着下来凝神运转小周天驱散药性,期望能尽快解脱,好帮助王戬。

迷迷蒙蒙中,屋内越来越闷热,小腹内一团火焰灼灼燃烧冲不破散不去,让人癫狂,两人好似被困在一口炼丹的炉子中备受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开了,一股清风徐徐袭来。

夜娘的声音响起,“有解药吗?把他俩的催\\情药解了吧。”

刘婉被喂了一碗味道奇特的水,接着有凉水兜头浇来,灵台复又清明。她转首侧顾王戬,见王戬衣衫凌乱形容狼狈,那垂在身前的十指血肉模糊,而他的眼神清亮而坚定,衔着几丝怒意看向夜娘。

夜娘面容端肃,“我今日方知,一位儿郎若真心爱慕一位女娘,定是要为她的清白着想,而非急着与她洞房。王郎君一介文弱书生,想不到竟有这等坚强的意志力,令人好生佩服!”

“给刘娘子松绑!阿土,去把上好的药膏拿来给王郎君裹伤,阿木、阿水带人去把柴房里的人都请出来。今日本店多有得罪,各位在店里的吃住一应就不收钱,就当本掌柜赔罪!”

刘婉被松了绑,立马跑过去看王戬的伤势。王戬本是生得好,皮肤白皙,十指纤长若修竹,是一双拿笔便能生风的手。而现在指尖皮开肉绽,血肉凝结在一起,分外狰狞。

待阿土拿来药膏给王戬裹上伤,刘婉突然一脚踹开阿土,将王戬护在身后,随即转身欺向身后的夜娘,一个擒拿手扼住她的咽喉。

刘婉出手如电,阿玉、阿金等人一声惊呼却已抢救不及。她朝着夜娘怒目相向,“想绑就绑,想放就放?你以为我们是谁,还能由得你?本娘子今日要你们客栈知道什么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阿金,“你放开夜娘,咱们有话好好说!”

阿玉也道,“你别伤害我阿母!”

刘婉从小到大没吃过这样大的亏,眼下怒急攻心,今日不讨回来岂肯罢休。听她们如是说,气不打一处来,“哼!适才怎么不和我们好好说?适才为何要伤害我们?”于是五指一凝,扼住夜娘的手又加重了几分。

夜娘被她掐得满脸涨红,喘不过气来,她的手刚攀上刘婉的手臂,刘婉另一只手迅猛捉住她的手腕,以一个奇异的角度一拧,只听得喀拉一声轻响,夜娘手臂被掰脱了臼。

阿玉脚下刚移步,刘婉厉声喝道,“都别动,信不信我先杀了她!”

身后,王戬忙缓声安抚道,“阿婉,莫要冲动!”

王戬走上前,“阿婉,放了掌柜的,我有话要问她。”

刘婉心有不甘,疑惑地看向王戬,手下仍是没有松劲。

王戬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你放心,他们奈何不了你。况且风叔应该也被放出来了,以风叔的能耐,她们想犯事,风叔很快就能搬来救兵。”

刘婉瞪了眼夜娘,终是放开了她。

王戬整理好衣襟,走到夜娘身前,“今日的事情要想作罢,不是不可以,但夜娘需得如实回答我们的话。”

夜娘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夜娘想知道我们为何要找铁弗部王帐,为何要找刘乌狼。那我们也想知道,夜娘又是意欲为何?为何如此关心我们找王帐和刘乌狼之事?你与刘乌狼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戬脸上再度挂上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向夜娘的双眼目露幽光,像一汪寒潭深不见底,却映照出他人身影让人无处遁形。

夜娘避开他的视线,“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王戬,“你若不如实相告,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我们不仅可以招来雁门关大军将此处踏平,还能捉了你去见刘乌狼,亲自问他,你和他之间到底什么关系。你为何如此关心他的事。”

听了王戬的话,夜娘猛然一怔,连阿金也惊呼,“不要!”

王戬却泰然自若,仿佛看透了她一般。夜娘有几分气馁,终是无可奈何道,“你们去给各位大人摆酒,今夜好好招待各位大人,就当夜娘给各位赔罪,我在这里陪二位大人饮酒。”

一群人退了出去,阿金带了一坛酒、三副碗筷和一盘牛羊肉进来摆在桌上,才复又出去。

夜娘坐在桌前,自己斟了一大碗烈酒一饮而尽,讲起了往事。

“那时候铁弗部还没有壮大,草原上分散的小部落极多,我父亲便是其中一部族长。刘乌狼是铁弗部族长的第四子,非嫡非长,本是轮不到他继承铁弗部。”

“那一年我也是你们这般年纪,青春年少,年华正好,意气风发。那日我带着仆婢们在草原上猎马,恰巧撞见了也带着人追马的他。两边的人追着追着,竟追上同一匹野马,我争强好胜不肯服输,跟他较量上了,两人你追我赶,终是我赢了。”

“可是我赢了马,他却赢了我。自那日后,他日日纠缠于我,说我就像草原上的小野马,桀骜不驯又俊美矫健,他就想征服我。白日里跑到我们部族中献殷勤,一会儿为我们驱狼,一会儿送牛送羊,一会儿又帮忙修帐篷筑羊圈,还夜夜守在帐外唱歌。我终是被他的手段和甜言蜜语折服,跟了他。”

说到此处,夜娘又自己斟了一大碗酒,仰头一饮而下。不知是否是烈酒刺激,刘婉见夜娘也红了眼。

“我们成亲后,他就在父兄面前展露自己的宏图大业,央求父兄助他一臂之力。我是家中幺女,父兄一向疼爱我,看在我的份上同意跟着他起兵。他借我族人之力,弑父杀兄,坐上铁弗部族长之位,又逐渐兼并草原上小部落,成为草原新可汗,连我部族也要臣服于他。”

“好在他封我为阏氏,厚待我的族人,没有忘记我部族的功劳。成为铁弗部阏氏起初的四五年里,我们过得也很和美,还有了阿玉。可那一年冬天,天寒地冻,一场霜雪之后,我在草原上救了个汉人女娘。”

“那女娘肤白貌美,柔弱娇怯,与我们匈奴女娘大不一样。她遭遇风雪,被冻伤了腿脚,无法行走。我好心将她救回王帐,着人悉心照料,没曾想是引狼入室。在一个夜里,我在刘乌狼的床上,捉住了他二人......”

夜娘语带哽咽,又饮下一大碗酒。

她接着道,“我一怒之下要打那女娘,却被刘乌狼反手扇了一巴掌。我受了委屈跑回娘家,又被父兄劝导,说世上的男子,谁还没个小妾,我只要当好我的阏氏就行了。我虽气愤不甘心,但放不下阿玉,还是回到了王帐。”

“可是一回去,那汉人女娘却在刘乌狼跟前挑唆,说我是回去搬救兵鼓动族人造反,又不知从哪里找来诸般人证。刘乌狼一怒之下,捉了我父兄要杀了他们。幸好大臣们极力劝阻,他才没痛下杀手。随后将我父兄贬到矿山上做苦役,又将我族人分散,并入铁弗部下的诸多小部族中。”

“你们汉人有句古话讲得好,‘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想当初我博尔部也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部族,却因我最终烟消云散。”说到此处,夜娘泪如泉涌,早已泣不成声。

刘婉面容冷峻,一只手攥紧了拳头,另一只手缓缓伸出,拍了拍夜娘的肩。王戬却是淡然,好似早已知晓一般,面上并无太多波澜。

少顷,待夜娘心情平复后,又道。“我遭此大难,一病不起,躲在帐中不想见人。可饶是这样,那小娘子仍是不肯放过我。一日突然闯进我帐中,说要跟我好好谈谈,我让她滚出去说不想见她。可她说了许多话激我,说刘乌狼当初根本不喜欢我,不过看我是博尔部族长之女,想利用我才想方设法娶我。我一激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她却突然自己撞上柜角,然后小产了。”

“当时我根本不知道她已怀孕,看她流血吓得手无足措,跑过去想抱她起来,哪知她拽着我不放,哭着问我为何要推她?正巧刘乌狼赶过来看见,她又向刘乌狼指责是我推得她。我百口莫辩,刘乌狼又只信她,骂我是妒妇,说我生不出儿子来,也不让别人给他生儿子,于是将我关了起来。”

“阿嬷和我的婢女们见我被关,趁刘乌狼外出,夜里杀了关押我的人将我救了出来。临走前,我气不过,想去帐中直接将那汉人女娘杀了一了百了。这女娘果然不一般,一直深藏不露,竟是个习武高手,她以一敌十,我们一群人伤不了她分毫。而我受了伤又惊动了护卫,阿嬷劝我先保下性命要紧,带着我和阿玉闯出王帐,远走高飞了。”

夜娘言罢,屋内一时静谧。刘婉思虑良久,慢慢明白过来,道,“你们一开始绑我们,是疑心我们与那汉人女娘一样,对刘乌狼有所企图?”

夜娘点点头,“当年我栽了好大的跟头,阿金她们是我的婢女,与我同气连枝,难得见你一个生得如此好看的汉人小娘子来到草原,顿时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她把偷听到你要去王帐找刘乌狼的话传给我,我听了一时冲动,才绑了你们。起初还怀疑你会不会与那汉人娘子的是一伙儿人。”

刘婉眉心微皱,别的暂且不说,单是听了夜娘的故事,一想到被怀疑是对那人渣有企图,顿时觉得有些恶心。

王戬却道,“阿婉带了一队人马到这里,一看就是有要事在身,如何能怀疑到她会以色侍人,要去勾引刘乌狼?”

听到‘勾引’二字,刘婉瞪了眼王戬。

夜娘,“我逃出来这两年慢慢打听才知晓,那汉人小娘子可不单单是以色侍人,她得了刘乌狼的宠爱后,逐渐插手铁弗部的大事。那刘乌狼就跟被灌了**汤一般,事事都要听她的。”

“她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堆手下,说她在草原上孤苦无依,那些人都是特意过来给她作伴的亲人。这帮人如今在王帐作威作福,将整个铁弗部牢牢控制在手中。你们一行人看起来,确实很像她的同伙儿。”

听到此处,刘婉和王戬二人心中一凛,旋即对视一眼。

王戬继续问,“她叫什么名字,你和这小娘子交过手,她使得是何种兵刃和功夫?她那些手下是不是也会武功?”

夜娘,“她叫红露,她使得兵刃十分奇特,是把三叉软剑。她那些手下都会使剑。”

刘婉,“三叉软剑?”

王戬,“我曾听说过,那剑又细又窄又长又软,可以裹在腰间,一个剑柄上分出三支。出剑时,三支软剑时而合而为一,时而分作三股利刃。这剑还有个名字,叫‘焰尾剑’。”

夜娘,“是你说得那把剑。”

刘婉,“红露是九剑门四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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