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mengyuanshucheng”
大殿石阶上响起一声平静有力的佛号,接着缓步走出一个灰衲僧人,双掌合十,徐徐说道:“诸位夜莅寒刹,不知所为何来?”
站在北斗阵势前面的黑衣女子格的一声娇笑,说道:“大师傅,奴家是找老方丈来的,麻烦你去请老方丈出来答话。”
灰衲僧人面色凝重,徐徐说道:“贫僧广慧,职司本寺知客,女施主有何见教,和贫僧说也是一样。”
黑衣女子虽在黑夜之中,但一双眼波,还是亮晶晶的发光,斜瞟了广慧一眼,娇声道:
“原来是知客大师,奴家失敬了,只是奴家来见老方丈,有要事奉商,大师傅……”
广慧道:“贫僧怎么了?女施主之意,可是贫僧作不了主吧?”
黑衣女子格的笑道:“奴家本来不好意思说出来,大师傅既然自己说出来了,奴家实不相瞒,正是此意。”
广慧合掌当胸,徐徐说道:“本寺老方丈已有多年不问尘俗之事,有什么事,女施主只管和贫僧说好了。”
黑衣女子明眸朝广慧一溜,媚笑道:“大师傅能作主,就最好了。”
广慧凛然道:“女施主请说吧!”
黑衣女子右腕一抬,伸出两根玉管似的纤指,在广慧面前晃动了一下。
广慧急忙向后退下一步。
黑衣女子格格笑道:“大师傅怕什么呢?奴家两根手指,又不是两把利剑。”
有时候女人两根手指,比两柄利剑还可怕!
广慧道:“女施主有何见教,请快说吧!”
“好。”黑衣女子依然竖着两根手指,徐徐说道:“奴家要两个人。”
广慧神色微沉,问道:“女施主要两个人?此话怎说?”
黑衣女子笑吟吟的道:“大师傅连这句活都听不懂?奴家是说要贵寺交出两个人来。”
“要敝寺交出两个人?”
广慧故作不懂,怔然问道:“那是两个什么人呢?”
黑衣女子道:“一个是无极门传人方振玉,一个是毒华佗郝寿臣。”
广慧合十道:“女施主开玩笑了”。
黑衣女子道:奴家没有和你大师傅开玩笑。”
广慧道:“女施主说的两个人,都不是敝寺之人。”
黑衣女子道:“但他们都住在你们寺里。”
广慧抬起头,正容道:“不错,方施主是住在本寺,他是无极门传人,依山祖师在本寺圆寂的,他到本寺叩谒祖师遗像而来,本寺怎能把方施主交给女施主?至于毒华佗郝寿臣,并不在本寺,本寺无法交人了。”
他说话的口气,已是十分强硬。
黑衣女子妙目流盼,但等他说完之后,忽然脸色一沉,冷然道:“大师傅,我说你作不了主,对不?奴家说出来的话,从不作兴讨价还价,你作不了主,还是叫老方丈出来的好,不然的话,奴家可要不客气了”。
广慧怒声道:“女施主要待如何?”
黑衣女子格的一声脆笑,伸手一指身后北斗阵势,说道:“大师傅看看他们,就知道了。”
广慧目光朝阶前七个黑衣汉子望去,这一望,只觉对方七个人年岁都在三十以上,面目冷肃,眉宇之间,隐隐笼罩着一股浓重的杀气!
尤其每人腰间各悬一柄漆黑的刀鞘,列下阵势,右手紧握着刀柄,刀柄也是漆黑的!经仔细一看,他们每人握刀的姿势,各不相同,七个姿势,所凑合的阵势,就有更浓烈的逼人杀气!
好像整座北斗阵,隐约散发着令人心慑的死亡气息!
广慧看得暗暗吃惊,忖道:“这是什么凶阵,竟有如此强烈的杀气!”心中付着,一面合掌道:“贫僧看不出来。”
黑衣女子轻笑一声道:“就凭他们七个人,足可把栖霞寺翻过来,大师傅信是不信?”
“阿弥陀佛。”
广慧合掌当胸,低喧一声佛号道:“女施主好大的口气!”
“你不信?”
黑衣女子又是格的一声轻笑,说道:“大师傅可想试试?”
广慧依然合掌当胸,低沉的道:“贫僧不才,也可稍稍看出女施主列下的阵势,十分凶险,只是敝寺乃佛门清净之地,女施主最好听贫僧相劝,不可意气用事。”
黑衣女子道:“奴家奉命而来,只要贵寺肯交出奴家说的两个人来,奴家立时把此阵撤走。”
广慧道:“女施主这么说,不嫌过分么?”
黑衣女子道:“奴家方才说过,我说出来的话,从不作兴讨价还价,大师傅若要保全栖霞寺一千僧侣的性命,就得交人。”
“哈哈!”广慧忽然仰天大笑一声道:“女施主未免大小觑栖霞寺的僧侣了。”
当胸双掌一开,两只大袖向空挥起,沉声道:“栖霞寺僧侣,都是佛门弟子,存心与人为善,从不干与江湖是非,也绝不容邪魔外道,干扰佛门净土,女施主也不妨看看你四周形势!”
随着他双袖挥起,大天井四周的走廊上,同时出现了幢幢人影!
那是数十名身穿灰衲,怀抱禅杖的僧侣,几乎正好把天井中的黑衣女子和七个黑衣汉子所列的北斗阵势,围在中间。
在这顷刻之间,一下涌出数十名僧侣,但却听不到一点凌乱杂沓的脚步!
只此一点,就可看出这数十名僧侣,一身武功,已是非同小可!
黑衣女子眼波流盼,口中格的一声轻笑,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随着扭动苗条腰肢,一直数到三十六,才用红中抿抿嘴,说道:“一共三十六个,好啊!大师傅原来早有准备,在走廊上藏了精兵,差点把奴家吓了一大跳,嗯!他们大概就是栖霞寺的三十六天龙护法了?看来你是仗着人多势众,准备和奴家大大的厮杀一场了?”
广慧正身直立石阶之上,合掌道:“栖霞寺僧侣,出家之人,不在江湖中,不问江湖之事,女施主如能率人离去,不扰敝寺清修,不伤双方和气,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大师傅要奴家率人离去?”
黑衣女子俏眼闪着晶莹的光芒,浅笑道:“奴家奉命而来,空手回去,你大师傅也不替奴家想想看,叫奴家如何向上面交代呢?”
她不待广慧开口,接着又道:“再说,大师傅虽然摆出了阵仗,奴家虽曾听说过栖霞寺三十六天龙护法之名,还没亲自试过,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银样蜡枪头,只能摆摆样子的,就这样被你大师傅一下就唬退了,奴家以后还能在江湖上混吗?”
广慧道:“这么说,女施主今晚一定要试试敝寺天龙护法的威力了?”
黑衣女子格的笑道:“大师傅要奴家率人离去,总得给奴家看个样子,这样吧,你要他们走前一步,让奴家看看他们的身法、步伐,也许奴家会知难而退,这要求不算过份吧?”
广慧道:“好,贫憎就要他们走上一步。”说罢,右手大袖朝上一挥。
那三十六名僧侣怀抱禅杖,凝神直立,不出一点声息,正是静待知客大师的命令,此刻看到广慧大袖挥起,大家果然动作如一,往前跨出。
那知不跨还好,这一跨步,三十六名僧侣忽然间身躯晃动,不约而同的往地上扑卧下去。
方振玉这一晚,自然仍坐在禅房的蒲团上,但今晚的心情,可和前两个晚上大大的不同了。
前两晚他枯坐蒲团,苦苦思索着祖师遗训,可谓心力交瘁,依然一无所获。
今晚他把早晨从千佛岩看来的佛像,依样葫芦,学着佛像跌坐,在蒲团上试着练习。
他初次学样,练的是第一排四个坐式,因为他从小练的本是无极门的扎基功夫,这一下,就好像念完小学接着念初中,课程本是衔接的,不会艰深得摸不着头绪。
方振玉从前练的内功,就是佛像第一排第一式,这回跌坐运功,由第一排第一式坐起,再进而练第二式,以至第三式,第四式,(第一排就是四个坐式)循序渐进,全身真气,虽然依次进入了新的境界,但却似从前就练过的一般,自然流畅,十分舒泰,心中一时有着说不出的兴奋,正待再演练一遍!
就在此时,突听长廊外面,传来一个苍老又匆促的声音叫道:“方少侠,你快出来。”
声音传入掸房,传入方振玉的耳朵,心头不由蓦然一惊,暗道:“这不是毒华佗郝寿臣的声音,他怎么找来了?”
不错,来人正是毒华佗郝寿臣,他就站在长廊外面,提高声音叫着。
他这一叫,长廊两边四间僧房中,同时闪出八个抱禅杖的灰衲僧人,合掌当胸,神色肃穆的站在门口,只听最前面两个僧人中,左首一个僧人合掌道:“夜深更静,老施主请回。”
郝寿臣站在长廊前面,没去理会他们,依然大声道:“方少侠,七星堡派来了黑衣罗刹田七姑,率领北斗煞星夜闯栖霞寺,广慧大师傅虽在寺中布下天龙护法,但本寺僧侣,无法抵抗奇毒,前殿已十分危急,非少侠前去,难以解围,老朽特地赶来,向少侠报讯的。”
他说得不徐不疾,听来十分清楚!
八个灰衣僧人不禁听得耸然动容!
方振玉听到这里,不得不迅快的启门而出,应道:“郝老,在下来了。”
八个灰衣僧人只是奉命保护,不让外人干扰,自然不好拦阻。
方振玉奔出长廊,郝寿臣喜形于色,一把抓住方振玉的手,说道:“老朽总算找到方少侠了,栖霞寺僧侣,恐非那田七姑率领的北斗煞星之敌,只有方少侠不畏用毒,非少侠不足解围。”
方振玉道:“郝老,那就快走吧!”
郝寿臣道:“老朽不宜在此地现身,所以来找少侠的,你和田七姑动手之前,可先把老朽奉赠的‘百草解毒丹’含在口中,可防她使毒,僧侣们如已中毒,只要喂下一粒‘百草解毒丹’即可无事。”
方振玉道:“在下记下了。”
“还有。”
郝寿臣接着道:“田七姑武功虽高,决非少侠之敌,只是她率领的北斗煞星,乃是七星堡秘密训练的杀手,听说十分厉害,尤其七人联手,威力极为霸道,少侠可得小心应付。”
方振玉道:“在下自会小心应付。”
郝寿臣点头道:“如此就好,老朽不便在此久留,少侠快去吧!”说罢行动如鼠,目光左右一掠,迅快朝外闪去。
方振王不敢怠慢,也立即长身掠起,往前进赶去。
广慧眼看本寺最精锐的三十六天龙护法不过跨出一步,就一齐倒卧下去,心头不觉又惊又急,怒喝一声道:“女施主在他们身上,使了什么手脚?”
黑衣女子格的一声脆笑,说道:“唷,大师傅真会血口喷人,奴家和他们站的这么远,既未肌肤相亲,如何在他们身上做手脚?我早说过,你们三十六天龙护法,别要是银样蜡枪头,现在果真只唬唬人的罢了!”
广慧怒声道:“看来今晚之事,无法善了,只有把女施主拿下的了!”
双手当胸,举步往阶下逼去。
黑衣女子格格娇笑道:“你大师傅看来也只是银样蜡枪头罢了,还不如听奴家相劝,把方振玉、郝寿臣两人交出来,奴家立时就走……”
“办不到!”
广慧大喝一声,右手猛地凌空袭来。
黑衣女子娇笑道:“你要和奴家动手么?”
左手红中一扬,朝前拂来。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朗喝一声:“大师速退,小心妖女使毒!”
微风一飒,一条青影快得如同闪电,一下拦在广慧身前,砉的一声,划出一道扇面般的弧光,劲风如潮,朝黑衣女子反击过去。
这一道劲风,十分强劲,黑衣女子冷不防有人横闪出来,一时不由慌忙往后飘退出去!
再定眼看去,只见挡在广慧前面的竟是一个面如冠玉的青衫少年!
只要看他手摇摺扇,俊目含光,站在那里,宛如玉树临风,说他有多英俊,就有多英俊。
黑衣女子看得不禁呆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盯着他,一眨不眨,如醉如痴!
这青衫少年,不用说自然就是方振玉了,他一扇把黑衣女子逼退,立即从怀中取出“百草解毒丹”药瓶,塞到广慧手中,低低说了句:“大师,这是解药,每人服用一粒就够。”
一面星目射光,冷然道:“田七姑,你居然敢到栖霞寺来使毒!”
黑衣女子给他这一叫,才如梦初醒,双颊红晕,娇声道:“小兄弟好俊的功夫,你……
怎么知道奴家叫田七姑,这是谁告诉你的呀?奴家闺字娇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女子美目含情,好像遇上了老朋友。
方振玉微微一笑,说道:“你不是要知客大师交出两个人“来么?在下就是方振王。”
田七姑娇哟一声,喜孜孜,笑盈盈的道:“小兄弟,你就是方振玉,果然人品如玉,英俊得很,那就跟姐姐我走吧,有我姐姐在,保管没人敢动你一根发毛。”
方振玉道:“在下为什么要跟你走?”
田七姑娇笑道:“因为姐姐我是奉命请你来的,既然毒华佗不在这里,那就只好委屈小兄弟跟我走一趟了。
方振玉看她眉眼妖荡,决非好人,闻言冷然一笑道:“田七姑,你可知在下来意么?”
田七姑道:“你说呢?”
方振玉道:“在下不愿因在下之事,扰及栖霞寺佛门清净,故而现身相见,希望你立即率领北斗煞星,速离此地。”
“自然可以。”
田七姑娇饶一笑道:“只要小兄弟跟我走,田姐姐立即率领他们离开此地了。”
方振玉摺扇当胸,轻轻摇了摇头道:“在下几时答应你了?”
田七姑道:“田姐姐不是答应过你么?你跟田姐姐走,我不会让你吃半点亏的。”
方振玉道:“在下不会跟你去的,你还是自己请吧!”
田七姑眨动俏眼.格的笑道:“你是在替大师傅下逐客令?”
方振玉道:“不错,你能对栖霞寺僧侣下毒,难道在下不能对你下逐客令吗?”
田七姑格格娇笑道:“这话要是出诸别人之口,田姐姐早就教他躺在地上了。”
方振玉道:“你怎么不对在下试试看?”
田七姑娇笑一声道:“田姐姐这是给你面子,你是无极门的传人,出道江湖,就躺到地上,以后还如何做人?”
方振玉朗笑一声道:“放心,在下岂是轻易就会给人家摆平?田七姑,佛门清净,你走是不走?”
田七姑媚眼如丝,娇声道:“那要看你呀,是不是肯跟我走?”
方振玉俊脸一沉,大声道:“你再不率人离开此地,那就奠怪在下不客气了。”
田七姑红中忽然朝方振玉迎面拂来,口中依然娇笑道:“我倒不相信,你会是铁打心肠?”
她红中轻轻拂起,方振玉鼻中就隐约闻到一股似有若无,非兰非麝的花香,心头猛然一惊,嗔目喝道:“妖妇,你敢使诈?”
右手往外一挥,一道扇形弧光,宛如匹练般激射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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