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起雾了。

莫怜与蜘精对视了一眼，蜘精悄悄的躲了起来。

莫怜推开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人似乎是消失了……

“踏踏——”又有脚步声从楼梯尽头传来，声音略微迟顿。

“嗯？门怎么开了？”李棉青摸索着门框，怀里紧紧抱着一堆东西。

“你回来了。”莫怜仔细盯着眼前这个少年，稍后转头回到了床上坐着。

李棉青愣了下，将东西放置好，关上门，站在床边等待。

李棉青已经许久未与人正常交谈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今晚你就不要出去了，待会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打开门窗，好好的休息一晚。”莫怜垂眸，声音平淡得让人感到冰冷。

李棉青想问点什么，思虑了一下，还是别让雇主觉得他太多话了。

随后点了点头。

莫怜望了下窗外，雾已经漫进屋子了。

“我醒来时，多久了？”莫怜起身将窗户关掉，隔绝了这个诡异的雾气。

“差不多正午。”李棉青估算了下时间，他这两天早上都会找人问问时间，不知为何，这个小镇没有打更的。

天竟然已经黑了？莫怜让李棉青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椅子上，顺便给自己和他都倒了一杯茶。

“我是莫怜，你唤我名字就行，能方便知道一下你的事吗？那天见你浑身都是淤青，是发生了什么吗？”莫怜浅啜一口，眉眼清澈，说出来的话让李棉青浑身一僵。

“我……被村里人赶出来了，正好去那边寻找食物，谢谢你给我的粥，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李棉青低下头，脸色苍白，手脚略微发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不见，他却能很明显得感觉到她正在看着他，让他觉得分外自卑与恐慌。

“你以后，有什么计划吗？”莫怜收回视线，又抿了一口茶水。

“我……不知道。”李棉青摇了摇头，就他这种人，干活都没人敢要他。

“你愿意跟着我吗？我要去别的大陆，一路上会很危险。”莫怜思索，只有她一个人走在路上，难免会多出许多事端，这时出现一个能挡在前面的人，未免不是件好事。

“其它大陆？”李棉青迟疑了，他听村里的老人谈过，但这也太远了。

源泽大陆分布四大世家与两大宗门，而其它大陆……他听得也不是太多，只听到有怪怿大陆与魂酝大陆，而她是要去哪个？

“我打算去怪怿大陆，至于做什么，等我们先了解后再说。”莫怜也不着急，犹豫证明他有在认真思考。

“我……答应你。”再坏，能有现在坏吗。

李棉青猛得喝下杯中的茶，怕自己后悔。

莫怜见他下好决定，接着问，“你想看见外面的世界吗？”

屋子里突然一片安静，李棉青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啊……他是先天失明，怎么可能治好！

“信得过我的话，把我让你带的药材煎好，每个月喝一次，差不多一年左右，你就能模糊的看见东西，服用三年，你就能看见了，不过你每月需要找我拿药方，因为药方需要根据你到时的情况作调整。”莫怜缓缓开口，说出来的话令李棉青心口激起千丈浪涛。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李棉青声音都哑了，还带些哽咽。

“你先别哭了，对眼睛不好。我就想找个人在路上陪我。”莫怜感到头疼，怎么就哭了。

李棉青没问为什么会找他，他修为其实也不高，才炼气五阶，但他一定会拼命保护她的，不惜任何代价。

擦干泪水，李棉青听到窗外传来了陌生的说话声，很近，就像贴在窗户上。

“天黑了，祭品有了！”分不清男女，略显低沉。

“祭品祭品，怎么是个瞎子啊！”竟是孩童尖锐的声音。

“呯呯——”门外传来了拍门声。

他们可是在三楼啊，怎么会有人说话！

瞎子？是在说他吗？

李棉青赶忙让莫怜躲好，自己则挡在门前，用桌子将门口堵上。

“嘘！”莫怜把李棉青拦住，示意他不要再动了。

李棉青虽看不见，但他选择相信，她总归不会害他。

门外声音渐渐小了，直至无声。

李棉青微微吐了一口气，刚刚紧张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现在实在忍不住了。

莫怜回头，接着瞳孔一缩，一把将李棉青扯开。

人脸皮！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墙上！！

除非它之前一直贴在梁上！

“被发现了呀……”千张嘴异口同声，声音荒诞又诡异。

“真可惜，差点就能扒下那小子的脸了。”人脸皮咂咂嘴，显然打算用嘴咬下来。

这东西竟如此邪恶！莫怜脸色未变，只是心里想着该如何完美脱身。

这是被别人圈养的小镇，李棉青将她带到这里，麻烦事一件又一件，她……该不该……

算了……

李棉青循着声望去，什么东西？这房间里还有其它人？

“你想做什么？”

李棉青的话让人脸皮笑了起来，“你身上的味道好香，比旁边的那个还香！如果你愿意主动奉上你的血，我可以放过你旁边的女孩。”

“你！”实力看不清深浅，但这么浓厚的压迫感，绝对在炼气以上！打不过……

李棉青有些不舍，他还未曾看看这个世界呢，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要他的血。

“我竟不知，以每月扒脸为生的怪物，怎么会突然要起了血？”莫怜语气轻柔，神态却很轻慢。

人脸皮的身躯动了动，露出一张让莫怜甚是熟悉的猩红脸庞，旁边还有张只见过二面少年的脸。

此刻他们安详地闭着眼，相似的面容上却缠着层层怨念。

莫怜呼吸一滞，这不可能！明明卦象上显示他们会平安一生的！

“你是什么东西！”这绝不是她在莫府查阅古书时记载的人脸皮。

能瞒过天机的……形象上与人脸皮类似……还有雾气……雾气？黑手？

莫怜想起来了，与蜘精同时代生活的一种邪恶种族——天邪！

它们与人脸皮最大的巨别是，它们曾弑神，吞了神血，天机算不到它。

“天邪？”莫怜低下了头，默默念了下名字。

“你不该存在在这里。”莫怜说完这句话，朝李棉青投去一眼。

“你会忘记天邪的存在，直至生命落入尽头。”

“什么？”李棉青刚想说点什么，但脑子突然晕了下，恍神间，似乎是忘了什么。

天邪原本嚣张甚至是威胁愚弄的行为，定格在这一瞬，便化为白色光点消散了，消失前惊恐的望着那个曾被它戏弄掉入悬崖的人，这股力量是……

————————

“啰啰啰——”

“哒哒哒——”

窗户外传来敲锣打鼓，人声鼎沸的声音，声声入耳。

窗框被震得微微晃动。

“嘘！”李棉青被莫怜拽到角落，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外面有什么呢？莫怜想，不外乎是那些鬼物的狂欢罢了。

醒来时就觉得奇怪，这客栈怎么这么破旧。

外面的人倒是真人，不过脸上全是麻木与惊惧，只有见到李棉青时，脸上才会露出一丝怜悯与庆幸。

李棉青怕是成了他们的替死鬼了。

“有听说过鬼镇吗？这座小镇飘忽不定，平时在快到七月半时才出现，只等有缘人来，里面的物价极低，每个人都热情好客，但是——。”莫怜压低声线，像讲恐怖故事一样，配合着外面的声音，令人心头一凉。

李棉青意识到了不对，莫怜不会无缘无故开始讲故事的，这小镇确实不对劲，对他确实是太好了，他之前被村里人嫌弃，一时竟没察觉出客气和热情的区别。

“很少有人能够活着走出这个小镇。”莫怜说完，静待李棉青反应。

“如果出事了，你先走，别管我。”李棉青能感觉到这位女孩的身份不凡，不该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他已经被盯上了。

莫怜瞧了他一眼，怪可怜的。

嗯，如果没猜错的话，她醒来后首次听到的声音应该是天邪假扮的，它想吃了她和这个少年，不想让他们跑出去。

而后面听到的……也不简单，竟然能让天邪选择这么迂回的方式。

不过……它好像很嫌弃少年是个瞎子。

没意外的话，能活着出去的人基本上都已经不是人了。

如何让它愿意放他们走呢？

圈养活人却不杀，要他们引其它活人进来，再以献祭方式达成某种目的。

好像在控制变量。

那天邪进来算不算一种变量，它是如何偷渡进来的？它到时又会如何出去？这小镇可是活的。

血？天邪应该不喝血的，为何想要李棉青的血，甚至跟着他们进来。

除非……

莫怜愣了下，猛得打开窗户，不该是血的，是皮！

好闻的不是血，是李棉青的皮，天邪想要李棉青的血做成的人皮。

皮它带不走，因为有东西预订了它。

只有“李棉青”能出去！

恐怕天邪从头到尾的目标只有她一个，一路尾随，满口谎言，却不想让她这么轻易的死。

真是太讨厌了……

莫怜笑了下，窗外的风拂过，吹散她额前的几缕碎发，眼底不见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