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泉笙洛还是输了。

在刺出那一剑之前，他已经承受了唐舞麟踏踏实实的两招，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但他不悔。

他对自己的剑意一直都很了解，但他明白，自己的剑意，不完善。

而今天，他终于刺出那一剑，也终于彻底领悟了自己的剑意。

爱并不是占有，而是懂得放手。

多余的爱，会变成枷锁，锁住自己，也困住了他。

如果真的爱，他泉笙洛愿意放手，看着那个人得到他真正想要的幸福。

他会记着他，然后去学会爱别人。

…………

唐舞麟很久才从那一剑中清醒过来。

当他感受着那个青年最真切的爱意时，不自由主的想起了陌吟渊。

他喜欢陌吟渊，他想要陌吟渊，他做不到看着吟渊躺在别人的怀抱里。

可是，那真的是爱吗？

唐舞麟被这个认知狠狠冲击着，脸色苍白。

他对于陌吟渊，或者可以说是爱，倒不如说，是占有欲。

他沉沦在陌吟渊的温柔中，被他的光芒夺了双目，一昧的向他索取着更多。

但是……

无论是黎暝，还是泉笙洛，他们的爱是最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真真切切的爱。

所以陌吟渊会选择黎暝，因为他不是瞎子，看得出黎暝的真心。

若愿得一人心，当以心换之。

这一点，唐舞麟明白，却从来没有做到。

黎暝，泉笙洛，甚至是谢邂，在这一点上，都做的比他唐舞麟好。

…………

唐舞麟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

“你的剑意……很好，是我多虑了。”

陌吟渊盘坐在地毯上，眸子里多了丝欣慰。

“笙洛，你是一个天才，我想，剑道一途，你已经有了属于你的造诣，我能教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你要走？”

泉笙洛急忙拉住陌吟渊手腕。

“嗯，此地终究不宜久留，传灵塔和圣灵教，我终究是要亲手覆灭的。”

陌吟渊沉声说道。

“我和你一起！”

泉笙洛大声说道。

“傻子。”

陌吟渊突然笑了。

他的笑容清浅，干净的像是清晨撒下的微光。

泉笙洛看的有些呆了。

“你是我的造物，那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创造出你吗？”

陌吟渊笑够了，轻声问道。

“不知道……”

泉笙洛傻傻的摇了摇头。

陌吟渊轻轻伸手，将青年揽在自己怀里。

“笙洛啊，真正制造你的人，是我的老师，天火宗万年前的宗主陆羽，我只是提供了几缕魂气作为种子，那时候，我的本源残缺，无法进入轮回，于是我的老师就想到了制造一件具有涅槃能力的斗铠，倘若我真的因为本源流逝而死去，我还能借着它，涅槃重生。”

陌吟渊声音虽然嘶哑，但语气里的温柔却是不容忽视。

“我很幸运……笙洛，你知道吗？我的老师陆羽，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也很幼稚……但他真的……是很细心很温柔的一个人呐……”

“他现在人在哪？”

泉笙洛问道。

“神界，如果我估算的没错的话，应该还在昏迷吧……神魂本源受创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个笨蛋师父啊，把我的后路全都算得好好的……一条条帮我铺好……”

“但是我没按他说的做，等到那件斗铠孕育出了一道完整的无意识的灵魂后，集世间之灵，助其开了灵智，这就是你，笙洛。”

“你是自由的，笙洛，我的结局已定，但是……”

陌吟渊亲昵的弹了一下青年的额头。

“笙洛，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这里有很多真心为你好的人，这里也值得你去守护。”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笙洛，你要好好的，我希望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娶妻生子，看着你幸福，你值得拥有属于你的幸福。”

“我祝福你，万事顺遂，一生无忧。”

陌吟渊在泉笙洛额发上轻轻吻了一下，消失了。

“………………”

泉笙洛沉默了很久，直到天黑才从地室中出来。

“笨蛋，谁要你祝福了，我才不信什么命运呢。”

泉笙洛咬牙。

…………………………

“你这是做什么？”

血一望着泉笙洛手中的嫩绿火焰，声音如同千载寒冰。

“我要离开血神军团，去天火宗。”

泉笙洛轻声说道。

“…………”

张幻云和无情斗罗对视一眼，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笙洛啊，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血神军团会竭尽全力满足你，天火宗能给你的，我们血神军团一样可以，你为什么……”

“这是我的生命之火武魂，我已经完整的把它从我体内分离了出来，也已经抹去了它的灵智和记忆，随便一个血神军团的人，都可以吸收它，成为一个新的武魂，魂技不变，但是只有五个魂环，若是修为超过了的话，魂环还得自行获取。”

泉笙洛将那团火焰放到一个形状古怪的琉璃壶中，火焰跃动间，袅袅温度蔓延在整间屋子里。

“笙洛，你这是……”

“可以。”

张幻云刚准备接着劝说，就被无情斗罗打断了。

“曹德智，你丫发什么疯？”

张幻云低声怒道。

“笙洛，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不得有一丝虚假。”

无情斗罗说道。

“可以。”

泉笙洛点点头。

“你和天火宗，是什么关系？”

无情斗罗问道。

“没有什么关系。”

泉笙洛答道。

“那你和陆羽，是什么关系？”

无情斗罗问道。

张幻云瞪大了双眼。

“他是我师父的师父，如果他肯认我的这个徒孙的话，可以说是我师祖。”

张幻云有点惊悚。

“你师父是谁？”

“陌吟渊。”

“和我想的差不多。”

无情斗罗松了一口气，目光骤然敏锐起来。

“你来到斗罗大陆，到底是为了什么？”

泉笙洛一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他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你走吧，生命之火拿走，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这些日子你救治了那么多战友，早就已经不亏欠血神军团什么了。”

无情斗罗笑笑，轻轻揉了揉泉笙洛的发顶。

“等你事情处理完了，随时可以回到这里，血神军团，永远是你的家。”

泉笙洛轻轻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笙洛……你保重……”

江七月眼睛通红，但还是重重给了泉笙洛一个拥抱。

“记得多回来看我们。”

泉笙洛点点头。

“我会回来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去往南部的魂导飞行器。

………………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天火大殿，云翎美眸含笑的盯着青年。

“我也一直在等你。”

泉笙洛也不奇怪。

他知道云翎的眼睛可以看穿过去未来，他在血神军团的事情，她恐怕老早就知道了。

“那好，我就不废话了，怎么才能恢复吟渊人类的身份？”

泉笙洛开门见山的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曾仔细想过。”

云翎收敛了下笑意，从高座上走了下来。

“吟渊之所以会变成活鬼，是因为他在堕落之前，回应了死神的诅咒，言出即成言灵，无法更改。”

“现在的吟渊，是游离世间的荒魂，他拥有不死之身，无尽的魂力，但相应的，他会慢慢失去情感，当他的情感完全消失之后，他就是游走于世上的死神，亦是毁灭一切的地狱之子。”

云翎说道。

“怎么才能解除诅咒？”

泉笙洛问道。

“我曾查阅天火秘辛，倒是有一样东西，可以使吟渊恢复，但是那件至宝早已在陆离先祖那辈就已经失踪了。”

云翎叹了口气，将一卷卷轴丢给泉笙洛。

“八苦，乃是陆离先祖挚友，南部草原领袖朝华先祖倾尽毕生心血雕琢而成，它最奇特的作用，就是可以将人的情感，酿造成美酒。饮下这酒，就能恢复吟渊缺失的情感。”

泉笙洛看着卷轴上的那小巧玲珑的玉杯，怎么也不能理解这种小玩意能治愈陌吟渊的情绪缺失。

“它在什么地方？”

泉笙洛问道。

“如果传闻属实的话，它应该在……”

云翎手中闪出一个光屏。

“龙界。”

泉笙洛看了看光屏里的那个广阔无垠的地域，有些头疼。

“它在龙界？可是龙界不是已经……”

云翎点点头。

“想要进入龙界，唯有让龙皇撕裂时空乱流，但自陆羽先祖后，宗内便再人成功过突破过，那本就稀薄的龙皇血脉，也已经近乎断绝。”

云翎叹了口气。

“我们天火宗之所以能修为神速，除却天地元力外，很大因素是因为这龙皇血脉的存在，每一任宗主，都可以继承到一缕龙皇血脉，有这一缕龙皇血脉，我们不仅可以获得强大的体魄，还有极小几率通过那一缕血脉蜕变为龙皇，但万年来，没有一任宗主成功过。”

云翎起身，领着泉笙洛来到秘地。

“这是……”

泉笙洛望着那一小池紫金池水，有些愣神。

“虽然我们每一任宗主在圆寂前都会将那一缕血脉抽离归还，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损失，这一小汪，就是仅存下来的龙皇血脉了……”

云翎声音里有些苦涩。

“吟渊身体里也有那么一丝血脉之力，但是他不愿化身龙皇，我便随他去了，想要打开龙界，必须要龙皇亲临，到时候，这血脉便会再次充盈，龙皇一族血脉，便还能再次延续下去。”

“所以……你想让我去晋升？”

泉笙洛问道。

“对，但我必须要警告你，无论龙皇一族多么强大，但终究是魂兽，而你是人类，完成这一蜕变所要承受的痛苦几乎是毁灭性的，而且，就算你成功了，也会出现一些缺陷，哪怕是当年陆羽先祖，也未曾避免。”

云翎按下旁边一个按钮，一个控制台上出现一个菱形金色水晶。

“陆羽先祖曾留下一份备份，你把精神力投入其中便可翻阅，如果你选择放弃，我不会怪你，我会帮你寻找其他方法。”

云翎说道，转身离开了。

泉笙洛眸色一暗，伸手抓住了那颗水晶。

………………

“我是陆羽，天火宗宗主，我刚刚完成了龙皇血脉的晋升，现在汇报状态。

精神力大幅度提升，按照未来的说法，应该是到了灵域境巅峰，半步神元。

身体强度堪比帝天，对元素拥有着天生的掌控能力，对于空间的理解有了新的认知，可穿梭时空，扭曲纬度，但这不对。

吾兄陆离，乃世间第一任龙皇，在他留下的资料里提到过，龙皇只是对自然系元素拥有着天生的掌控力，但是时间，空间，纬度，这三大元素是位面的支柱，龙皇仅仅只能粗浅的调动，不可能这么如臂指使的掌握。

我渐渐发现了些什么，我的觉醒是不完整的，亦或者，是有着致命缺陷的。

我的情绪开始失控，每一次失控，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我变得贪婪起来，甚至在一次化为龙皇真身的时候，我将兄长拆解，吞入腹中。

虽然并没有对他造成致命伤，但是我确确实实的失控了。

我仰慕了那么多年的人，我怎会舍得伤他……

龙界一行，我遇到了龙皇央错，和我不同，他是纯正的龙皇血脉，他一眼就发现了我的问题所在，血脉不纯。

我虽然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但因为血脉的缘故，我会变得愈来愈残暴，直至精神错乱，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按照我的计算，除非唐三那混蛋动手，否则没人能杀得了我。

兄长一直对我心怀愧疚，他绝对下不了手，甚至会为了令我苏醒，白白搭上一条命。

雨浩近来一直说要来看我，我拒绝了。

我怕我到时候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犯下无法弥补的罪过……”

隔了许久，泉笙洛才听到青年的声音。

“距离上次失控，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

我终于找到了控制自己的方法，最需要……取来……然后……炼制……置于……，便可洗去斑驳的血脉，返璞归真。”

“呐，不用想着为什么听不见最关键的地方，没错，我就是在坑你们，嘻嘻。”

青年的声音愉悦，消失了。

“……”

泉笙洛手上力气没控制好，一把捏碎了那颗水晶。

控制台上又冒出一颗水晶。

“呐，我知道你们很生气，所以我准备了很多份备份，放心，你是绝对绝对砸不完的。”

青年欠揍的笑声传来。

“艹！”

泉笙洛气的牙痒痒。

深吸一口气，他还是缓缓走进那个池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