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规倒入渊泺怀中时，他瞳孔微扩，两人便隐身在这山间。

只见草地空空荡荡，不一会儿，有个瘦弱的男子坐在一石头人肩上，缓缓踱步而出。

那男子眼中虚空，但却能精准地看向两人消失的点位。

他用手指指了指，石头人便手捧着他送到那里，但他却没有下地，而是就那么坐在石头人的手掌上，往草地上放上一枚十分珍贵的宝贝，这才领了两颗龙眼，骑着石头人离去。

若要是仔细去看，还能发现那石头人身上还刻画着鳞片的纹样。

—

清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家的，也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坐在一朵云上被那些小云团拎回来的。

她第一次醒来时，房间窗户刚透出晨光，帘子上的羽毛图案被太阳照的金灿灿的，那些细小的浮尘在一线光束中上下起伏跳跃。

接连而来的是天地倒置的晕眩感，清规没法硬撑着自己坐起身来，是不是没了肉，骨头就不能动了？肌肉和骨头密不可分，缺谁也不行啊。

嗯，有点想吃鸡了，手抓饼的鸡柳要煎熟一点，不然她会肚子疼的。

唔，肚子好疼啊，她有好几天没上厕所了，便秘太久的话，肚子里都会是粑粑的，摸起来硬邦邦的，跟石头一样。

石头？那个石头人到底去哪了？它怎么不来献礼呢？它不想要龙眼了吗？它的主人还没找到合适的眼睛呢？

龙眼诶……渊泺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咔嚓——

玻璃杯砸碎在地上，在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动静。

房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渊泺收回手，低眼沉默的看了一眼清规，隐身于空气中。

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打开，何妈妈探着身子看了一眼，“什么东西砸了？”

只见清规歪倒在床上，一只手臂悬在床边，整个人一动不动。

何妈妈大惊失措，“老陈快来，清规晕倒了！”

陈清规病了。

她没日没夜地发烧、呕吐，嘴里总是含糊不清说一些听不懂的词汇，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

她吃不下去东西，只能靠挂输营养液来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

有时候心跳起伏过于缓慢，有时候翻个身，心跳加速能直超140。

何妈妈和陈爸爸守在清规的床前，送走一波又一波的亲戚朋友，病房里堆满了他们送来的营养品和牛奶水果。

清规第二次醒来时，隔壁病床的病友已经出了院，病房里不太干净显得灰蒙蒙的玻璃外，太阳正要落下山去，漫天粉红色的晚霞，铺张着，像摊开的一块锦布。

她动了动手指，但有什么限制着她，让她使不上劲来。

她只好转了转眼睛，看到渊泺一身白色大褂，瞳孔发乌，头发也变成了黑色，短短的，看起来好奇怪，不过还是很好看。

这下他不用雾纱围着眼睛了，倒是戴上了浅蓝色的口罩，看上去眉眼温和，是一个很板正的年轻医生，就是显起来不像地中海名医那样让人有天然的信服力。

她想问他为什么要成这样，是在玩什么cosplay吗？

不过她努力试了试，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她有些委屈地眨巴着眼，渊泺眉梢一扬，牵起她的手摸在他的眉心，那里忽然一闪，有绿色的灵钿，就像他的眼睛一样。

睡吧。

渊泺告诉她。

可是她不是才醒吗？

夜里，更深人静时，清规的魂体又一次飘出体外。

渊泺凝结封印，仔细将她又送了回去。龙眼与她体内的灵力联结太过紧密，她的魂体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渊泺。

渊泺看着清规，沉思良久，原本以为，取回龙眼，他便能不再借她修灵，但清规体内的灵力渐渐复苏，她却没有丝毫忆起从前的迹象，如果不施加控制，她的魂体控制不住这样庞大的灵力，总有一天会被挤出体外，早早地一命呜呼。

死去的清规吗？

哼。

不知道是不屑的笑还是无奈的笑，渊泺抬起手时，小云团们有些迫不及待地跳到病床上，围着清规又一次绕成一个圈。

渊泺凭空而坐，褪去化身，重新显露出自己的本体样貌。索灵阵外，渊泺复加上一层锁灵阵，直将两个人扩入其中，他才催动阵法，索取清规身上的灵力。

从清规胸膛处引出的青色灵力与渊泺的并不完全相同。

她的灵力为纯粹的青色，浅淡，空明，被渊泺化用则染色更加深沉。

寻回眼睛以后，渊泺的灵力大为增加，修灵一事比第一次要进展的更为迅速顺畅，索取的灵力也较之以前需求更大。

原本面容病态的清规此时几乎如同死灰一样了无生气。

渊泺睁开眼，看着陈清规难得不再盈盈笑着，那双被她找回来的双眼之中泛着修灵的坚毅，索灵的无情，与一抹难以明状的郁结。

此番修灵同为大吉，灵钿铸成七瓣水花，不刻便消隐。

渊泺收息挥散阵法，只见床上的清规冷汗一身，早已将床单被子湿了个透。

小云团们挤在他的脚下索要报酬，他摸了摸清规的额头，想起她不许他再探她的过往与心声，只好作罢，将桌子上一束盛开的向日葵拔了一朵散了花瓣给了它们。

小云团们喜欢吃花瓣，它们欢欢喜喜地分享着，重新回到渊泺身上。

只有一只，它拿到花瓣迟疑着转来转去，后来还是飘到清规的床头，将花瓣放在她的枕边，才匆匆忙忙跟上大部队的脚步。

渊泺站在清规床边，自然是看见了，他重新将目光看向那束向日葵，若有所思。

第二天，陈清规奇迹般地恢复了。

“哎呦，昨天晚上出了那么多汗，早上看起来脸色好很多了。”

“真的诶，来，清规，看着爸爸，爸爸是谁？看清楚了吗？认出来吗？”

“……”陈清规咬着满满一大口粥和菜，大幅度的上下点了点头，“爸，你是我爸。”

“你都问她多少遍了，别在这磨蹭，快去菜市场买点骨头炖点汤。”何妈妈眼睛红红的用胳膊肘推搡着陈爸爸，“问问医生能不能加点补药一块炖。”

陈爸爸大腿一拍，想起菜市场那新鲜骨头得多抢手，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钥匙就往走，“这就去这就去，闺女你等着啊，爸爸给你挑最大最好的骨头，龙骨！龙骨好不好！”

“咳咳。”

清规呛着了。

何妈妈一脸心疼地忙把保温盒搁桌子上，扶着清规，一边拍，一边给她擦嘴，“慢点慢点，呛着了呛着了。”

陈清规偷偷地瞟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渊泺，他正在看一本又厚又大的书，蓝色封皮，格外专注，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

陈清规仔细一想，觉得自己格外受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她给他当车前卒马上鞍的，去了一趟找双眼睛回来自己没了半条命一样，更重要的是，她的暑假居然就这样过去了一大半！

一想到这她就来气，“哎呦。”

“怎么了？怎么了？”

“肝疼。”

“肝疼！医生医生！”

医生来问清规，“你知道肝在哪吗？”

陈清规：“……”

她以前的生物明明学得很好的。

出了院，陈清规终于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她激动的张开双手，“啊，家的味道！”

终于可以摆脱医院那种消毒水的味道和所谓的清淡饮食了。

结果晚上餐桌上，清一色的少油少盐健康菜系和一大锅龙骨汤。

陈清规拿起筷子和妈妈商量，“妈妈，我们晚上夜宵的菜单上能加只炸鸡吗？”

“夜宵？”何妈妈给清规舀了一大碗汤端到她面前，一脸正色，“现在开始，咱们家，禁止吃夜宵！”

“啊？为什么？”陈清规不敢置信。

“还说呢？你那几天胡吃海喝的，吃完就生病了，以后不许吃了。”

陈清规急忙解释，“那跟我吃东西没关系的呀。”

“那跟什么有关系？”

陈清规倒吸一口气，憋在胸口，无以回复。

何妈妈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都生病了，以后出去也不许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呜呜呜，她的炸鸡奶茶和汉堡，陈清规“泪流满面”地咬起了菜花。

陈爸爸爱莫能助地摸了摸她的脑瓜子，凑过脑袋跟何妈妈窃窃私语，“说不准还真被老李他们说着了。”

何妈妈瞪了他一眼，“别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种事，咱们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陈爸爸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回去我们带她拜拜，老爸老妈他们也这么说。”

……

陈清规一边扒饭一边竖起耳朵，什么科学玄学的，叽里咕噜啥呢。

晚上，陈清规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渊泺还在看那本书，问她，“怎么了？”

陈清规猛地掀开被子，“呼，睡不着，一点都不困。”

渊泺笑着睨她一眼，“你是馋了。”

还说呢这家伙，要不是他，她才不会被罚不能吃东西，她再也不要给他东西吃了，都怪他都怪他。

一点忙都帮不上，诶！

陈清规双眼登时一放光，“渊泺，你就没有什么法术能变出一点好吃的来吗？”

渊泺闻声抬眼，在脑海中搜寻一番，便合上书本放到桌子上，走到清规面前，“还真有。”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碗，满意地递给清规，“为家碗，饿的时候捧着它，就会变出你想吃的东西来。”

“这么神奇！”

陈清规接过碗，一脸兴冲冲的就要试。

炸鸡薯条和汉堡，先吃哪个呢？

砰！

碗中忽然变出两对炸鸡腿。

陈清规眼睛都瞪大了，“真的有鸡腿，好香！”

她把碗往渊泺手中一塞，拿起一只大鸡腿“嗷呜”一下就啃上去了。

清规乐滋滋的嚼吧嚼吧，嗯……这味道……

陈清规抬起头一脸失望地问，“这味道怎么是花菜味啊？”

渊泺学着陈爸爸摸了摸她的头，“花菜变的鸡腿，当然还是花菜味。”

“……”

“要听妈妈的话。”

“……”

这条龙，他叛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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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叛变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