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风雨打探了几天，一直摸不到暗牢的门道，寻找陆名的事一时间没有进展。

“跟着穷奇卫难有所得，不如直接去问晋王。”他说

晋王在花锦怡心中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又握有强权、有鹰犬为伴，她揪着心问：“你打算怎么办？”

“今年秋季围猎定在七月初八初九，届时皇上太子出行，黑甲军必定严防，晋王不便带着穷奇卫，初八晚上就是动手的良机。”

花锦怡忍不住皱眉：“你只逼问他，难保他会拿假话打发你。”

拾风雨笑笑：“我已经向老方买了真言散。”

花锦怡思索一瞬才想起老方是在隔壁住的算命的道士。

这世上还有真言散这种东西？她问：“靠谱吗？”

“老方就靠这个吃饭呢，而且我已经试过，好用得很。”

拾风雨原本也是将信将疑，于是拿去给那个牙人试了，牙人把她坑骗租户到鬼宅的事交代个一清二楚，昏睡过去后再醒来，只像是睡了一觉，对被下药一点没有察觉。

不过拾风雨还是将牙人杀了，租赁房子的那贯钱就当是给她的买命钱。

“但初七那天需要你去帮忙……”拾风雨开口道：“虽有了真言散，下药却难，那两日的吃食从宫中出发，由黑甲军一路护送到围场，难以动手，且吃食众多，不知道晋王会用哪个，需得你乔装成宫女，伺机而动。”

其他的得靠当天随机应变了。

转眼到了初七，靖和帝残喘多年，前几天突然大有好转，多亏了晋王又寻到灵药进献，晋王也因此得以从皇陵回京，重新和怀王较量。

围场里人头攒动，受邀的臣子和皇亲贵胄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行跪拜礼。

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几个人全在这里。

皇帝端坐中央，一左一右是已故皇后诞下的儿女。福安公主已年三十有余，却如同二十出头般美艳，太子才七岁就已经颇具威仪，再旁边是晋王、怀王。

后头是森然而立的黑甲军，另有几个太监随行侍奉。

太子年幼，和福安公主一起伴驾观赏，由晋怀二王率领文臣武将入场围猎，不多时便传来鹿鸣、惊起飞鸟，场面热闹。

围场外，拾风雨摸清了黑甲军巡逻和换防的规律，趁空挡闪身而入。

围场里的情况却不乐观，除了公主带有婢女，竟连一个女子都见不到。实在不行，只能由他先装扮成准备吃食的太监将真言散下入晋王的餐食中，再寻别的理由到晋王营帐中逼问，只是这来来回回，暴露的风险激增。

此时的围猎场上，晋王策马跑在最前面，扬起一阵尘土，几名年轻武将紧随其后，气意风发。

相比之下，怀王骑射逊色不少，但他神色如常，亦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靖和帝看着两个儿子，喜笑颜开，他子嗣单薄，健健康康活下来的就这几个，看他们此时丰神俊朗、雄姿英发，老皇帝亦生出些豪迈之情。

王红喜站在皇帝身后伺候，瞧着皇上心情不错，凑上来奉承：“不仅两位王爷和武将们威武，连文臣都能与他们一觉高低，可见皇上治下有方。”

靖和帝哈哈大笑：“你啊你，就属你最会说话。”

福安公主挽上皇上的胳膊，轻轻摇动着撒娇：“父皇，您快将红喜公公赏给我吧，我想日日都听夸奖。”

皇帝拍拍她的手，说道：“你还需他夸？我听别人夸奖你听得耳朵都要生出茧子了。”

福安从小生得明眸皓齿，伶俐聪慧，是皇后与靖和帝的第一个孩子，靖和帝爱她护她，玉玺是她的玩物、龙椅是她的睡床，她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孩。可长到八岁时，福安开始夜夜梦魇，方士算出需得龙脉相佑，于是她被送到昆仑山，一晃就是十年。

错过了福安的年幼懵懂，靖和帝每每遗憾，从昆仑山回来后，福安心灰意冷，多年不愿与他亲近。但如今她虽已经三十有余，反倒时常显露出小女儿的姿态，让他心中妥帖，甚至觉得自己都变得年轻了。

太子在最亲的父亲和姐姐面前放下架子，显出些少年气：“父皇，都是谁夸姐姐，我要赏。”

福安乐得花枝乱颤：“你有什么能拿来赏？”

“等我长大了猎到头鹿，便赏给他们吃。”太子说。

福安点点他的鼻子，打趣道：“是你馋鹿肉了吧。”

太子被戳穿有些脸红，谁叫父皇爱吃鹿肉，去年姐姐寻得一位擅长做鹿肉的厨娘，那肉做得太香了，让他整整想了一年。

靖和帝呵呵笑着，抬眼再看，一众人马已经随着尘土向郁郁葱葱的树林深处奔袭而去。

树林中，晋王弯弓射箭，可惜一连被那头鹿躲过几次，心中戾气渐起。

他在皇陵又是装病又是梦魇，父皇竟一直不招他回京，铁了心要罚他守陵一年，被逼无奈，他只好再拿出一颗灵丹，谎称是神女再次托梦赐药。

几年之前就是这样一颗灵丹，让濒死的皇帝起死回生，再获灵丹的消息一出，宣晋王回京的圣旨果然下了。

但怀王收服红羽军立下大功一件，令满朝文武对他另眼相看，皇帝也给足怀王的脸面，有些奏折会特意询问怀王的意见。致使如今两人势力平分秋色，甚至怀王隐隐有压他一头的趋势。

此次围猎是他回京后第一次与怀王的交锋，他本就有武将世家的血统，今日如果不能猎得头鹿，恐怕更会涨怀王的志气，灭自己威风。

奈何这鹿机敏得很，虽有黑甲军从旁协助，他的箭还是没有准头。

身后的武将不敢抢风头，只猎些兔子山鸡，有的已经挂了一串。晋王一无所获，还是谦和一笑，说道：“我这半年为母妃守陵，日日祈福素斋，骑射都生疏了，还是几位大人技高一筹。”

武将们连说不敢。“殿下纯孝。”“我等只能猎些山鸡野兔这等凡物……”

众人的恭维勉强让他的心绪平稳些，好在怀王那边也没有动静，他还有机会。

晋王命跟随的黑甲军左右合围，将鹿困在中间，不断逼近，此时，鹿已经感受到了威胁，不安地张望跳跃。

晋王看准时机，连射三箭，终于有一只射中鹿臀，黑甲军见状，齐齐围上将鹿捕获。

“殿下威武！”武将们簇拥着晋王退出密林。

看台上，太子看见惊起的飞鸟越来越近，心知是有队伍返回。果然从林中打头冲出一匹枣红俊马，太子认得：“是晋王兄！”

晋王翻身下马，向自己的父皇炫耀：“儿臣猎得头鹿，献给父皇，愿父皇万寿无疆，大寅国泰民安。”

靖和帝笑着招手，宣他到近前来。晋王比去年消瘦了不少，此时头上沁出汗珠挂在脸颊，双眸晶莹、嘴角含笑，是再普通不过的等待父亲夸奖的儿子。

“我儿英勇，想要什么赏赐？”皇帝喜笑颜开，又拿起手边绣有龙纹的擦手帕，说道：“瞧你这满头的汗，快擦擦。”

晋王连说不敢，双手接过帕子谢恩：“谢父皇，儿臣不要赏赐，唯愿父皇龙体康健，能让儿臣长长久久地孝顺下去。”

靖和帝正要说话，林中又有人马，是怀王出来了。

怀王看看地上挣扎的鹿和得意的晋王，面色不改，只是遗憾地说：“还是晋王兄厉害，儿臣甘拜下风。”

皇帝笑笑：“无妨无妨，你们兄弟俩一文一武，正如左膀右臂，称得上辅国良臣。”

晋王拿着龙帕的手一僵，随即恢复如常，怀王亦是如此。齐齐在想，难道他们终究比不过太子吗？

此时，拾风雨正躲在备饭的营帐外偷听，帐中是两男一女的声音。

一个小太监谄媚地笑：“黛墨姑姑，奴才们怕公主热，一直将酸梅汁冰着呢。”

女声响起：“给我吧，公主还等着喝呢。等会太子那边也要来拿，你再备出一些吧。”

“多谢姑姑提点，六子，手脚麻利些，别叫姑姑久等。这还有多的呢，姑姑解解暑再走不迟。”

看来，各处的吃食都出自这里，但帐中两人相互熟识，各营帐会派亲信来取，这中间应该没有下手的机会。

拾风雨暗自心急，心想实在不行，今日只能作罢，再另寻机会。

帐内的两人还在闲聊，小太监说：“英哥，晚上的鹿肉，咱能捡个骨头啃啃吗？”

英哥回答：“想什么呢，还能轮得上你？咱们能闻到味儿就不错了。”

“哥，刘娘子不就在旁边吗，咱去问问她怎么做的，鹿肉吃不着，以后可以做些别的尝尝。”小六子提议。

“想什么好事呢？刘娘子的配方能给你？”

原来除了公主的婢女，还有个女厨娘在！

拾风雨循着左右的营帐一一查找，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刘娘子，她正躺着休息，帐内没有别人。

一道寒气架在脖子上，刘娘子睁开眼刚要呼救，就被蒙面人紧紧捂住嘴。

“别出声，敢喊叫我就杀了你。”拾风雨威胁。

刘娘子颤颤巍巍点头，她只是个小民，营帐外连把守的黑甲军都没有，此时只能乖乖听话。

“你是不是想要配方？我可以给你，别杀我。”刘娘子被捂着嘴，含糊不清地求饶。

她去年得了个新奇的佐料，偶然被公主遇到，让她有机会到围猎场给天子做鹿肉，因此身价水涨船高，惹来不少人嫉妒。

可惜那佐料她需得托越洋的商队带回，一年的量只够做一只鹿的，她怕原料泄露，谎称秘方难得配置，平日没有，只能等围猎时给公主用。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到皇家围场来抢。

拾风雨不说话，只将匕首向前递去，将刘娘子的细脖压出一道血痕。

“我给我给！”她伸手从衣襟里摸索，不一会拿出个沉甸甸的瓷瓶，说道：“这就是那味佐料，是我跟越洋商队买来的，一年就一瓶，多了真没有。”

拾风雨一把夺过：“乖乖在帐中呆着，我饶你不死。”说完一记手刀下去，刘娘子彻底昏睡过去。

这人还不能杀，拾风雨伸手解开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