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一边与玉龙说笑，一边用了晚膳，而后被满园的梅花与宫灯吸引住了，拉着他兴奋地走出了水榭。
福灵听着动静，召来几个侍女，手脚利落地将碗筷收走，摆上瓜果点心，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院子。
珊珊沿着湖边小径走进梅林，随手取下贴画宫灯下坠着的一枚花笺，上书：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照古月，碧波深处好泛舟。谜底正是一个“湖”字。
这些灯谜意趣十足，却难不住她，珊珊看了几个觉得无趣，倒是欣赏起宫灯上精致的工笔画来。
她信手拂过灯上挂的流苏，想起玉龙方才说的话，忽然笑道：“天佑哥，你说赵羽哥定会得胜归来？你们可是已有谋略了？”
玉龙看向她猫儿一样好奇的晶亮的眼神，忍不住想逗弄一下：“确然如此，现下已是万事俱备，只待开春了。”
珊珊果然上钩，“是什么方法？”
“真想知道？”玉龙笑得有些得意。
珊珊期待地点点头。玉龙附在她耳边低语片刻，而后珊珊便面色通红地甩开他的手，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道：“天佑哥！你要是不愿说就罢了！”
玉龙连忙将人揽住，安抚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其实制胜的法子说起来十分简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以其人之道……天佑哥，你这是要……”珊珊惊讶抬头。
玉龙浅笑点头，眼中却有肃杀之气，“所以必要等到开春。”
珊珊微微叹气，只盼他们的计划一切顺利，边境百姓得以早日脱离苦海、重启生机，“若是按照你们的法子，那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北疆局势便能明朗了，对不对？”
玉龙点点头，轻拍她的肩，安慰道：“此法虽然有些冒险，不过对于我们而言算是一举多得之法，只要筹谋得当，北疆很快就能安定下来。”
珊珊赞同地点点头，知晓朝堂上为此局定是多番商议过的，她倒不必担心，只是事关重大，总是忍不住多想。
玉龙不愿见她皱眉，笑着说起另一桩趣事：“前几日小羽送信过来，说五味给他送的药丸效用奇佳，想让五味到军中效力。”
珊珊果然转移了注意力，震惊道：“五味哥？他何时给赵羽哥送的药？”
玉龙摇摇头，“我也不知，想是五味自己偷偷送过去的。”
“五味哥这别扭的性子，关心别人还要藏着掖着，”珊珊忍不住笑了，“只是五味哥在江湖中自在惯了，真要是入了军营恐怕会很难受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羽想让五味入军，多份功劳，将来入太医署也更有底气。不过军中纲纪严明，一举一动皆听号令，以五味的性子，只怕一天都待不下去。”玉龙悠然地轻捋鬓发，笑着摇摇头。
珊珊想象一下丁五味在军中的样子，也笑弯了眼，“赵羽哥也太过担心了！五味哥医术高明，又从不藏私，遇见同行总是倾囊相授，他入太医署后应当会很受欢迎才对！”
玉龙看着她又开心起来，兴致盎然地赏玩花灯，也不再细说什么，只静静看着她笑意盈然的样子，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实则太医署几位老医监，自视甚高，因循守旧，五味的许多医方都是自创而来，十分大胆，让他们遇上了，只怕要争论不休。以五味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和层出不穷的小花招，太医署将来必会热闹非凡、趣味横生……
在院子里逛了半晌，有些疲累，珊珊便拎着一盏蝶戏花丛四角宫灯回了水榭。
她推开一扇临湖的落地门窗，坐在正对门口的一张紫檀雕花木椅上，望着冰湖面上闪烁的光影，托腮感叹：“大长公主府上的院子造得真是太精致了。”
玉龙见小几上放着新鲜瓜果，顺手用银签子将一块蜜橘送到她嘴边，笑道，“姑母最得祖父宠爱，她喜欢江南园林精巧之风，祖父就命将作监召集江南名匠，给她建了这座府邸。”
珊珊恍然，原来如此，她正觉得，此处花木、山水的布局与江南一带有些相似，在北边能看到这般精致的院子，实在难得。
“对了！五月初，我康家大舅舅要过六十大寿，康家给我送了帖子，咱们到时便去贺寿吧。”她忽然想起这事来，回头瞅着玉龙笑道。
玉龙挑了挑眉，再次叉起一块蜜橘递给她，悠然笑道：“去贺寿自然是不成问题，只不过，敢问珊珊姑娘，我当以什么身份去贺寿？”
“唔……”珊珊鼓着腮帮子，神情煞是可爱，她将瓜果咽下，无辜地眨眨眼道：“自然是……以楚天佑的身份前去，难道天佑哥还想以天子銮驾出行、受百姓三跪九叩之礼？”
珊珊眼中水波流转，语气暗含得意，同样的陷阱她可不会再掉第二回了！
玉龙忍不住捏捏眼前这张古灵精怪的小脸，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康三爷如此疼爱你，这么好的机会定不能错过，正好借着寿宴给你相看几位南海的青年才俊，一举两得。”
珊珊握住他的手笑得眉眼弯弯，将小脸搁在他手心，柔声道：“所以为了不给小舅舅添麻烦，我这就写信告诉他，我已经定亲了，好不好？”
听着温言软语，玉龙心里十分得意，嘴上却还不依不饶，手指缓缓摩挲她的下颌，“只怕写信也无用，康三爷定会觉得多相看几家总是不错的，不能委屈了珊珊。”
“不用相看了，天佑哥就是最好的！”珊珊晃了晃他的手撒娇道。
玉龙低头看着她满是笑意的如花娇颜，一时失语，只觉此刻漫天烟火都落在了她的眼中，让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心头痒了痒，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将半个身子都倚在小几上的珊珊直接带到了自己怀里。
珊珊只觉自己突然腾空，而后就坐在了玉龙膝上，她慌忙撑住他身后的椅背稳住身形，轻捶了他一下嗔怪道：“天佑哥！不准这么吓我！”
玉龙却并未答话，只伸出手细细抚上她的眉眼，凝视着她宜喜宜嗔的样子，眼神专注。只要能一直让她这么无忧无虑地笑着，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珊珊本是习惯性地撒了个娇，不料玉龙却未回应，只是眼神幽深地看着她。她始是有些好奇，一双晶亮的眼也回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男子，但是看得久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起了红晕。
珊珊有些羞怯地错开眼神，垂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转移话题，下颌却被用力托住，迫着她抬起了头。
再次对上玉龙的眼睛，她不知为何，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脑海中更是空白一片。
她似是有点害怕，但又觉得自己不该害怕，恍惚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呆呆地看着他的眉眼在自己眼中逐渐放大，而后唇上便被软软地贴住了。
……
……
珊珊正靠在玉龙怀里胡思乱想，就听他抵着自己的额顶叹气：“珊珊，对不起，方才是我……”
是他什么？玉龙说不出口……
珊珊也不要他道歉，伸手掩住他的口，将通红的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道：“天佑哥！我又不是傻子，哪儿有为这种事情道歉的……”
“我以为我方才吓到你了……”玉龙握住珊珊的手吻了吻，柔声道。
“是有一点……”珊珊小声嘀咕，“不过那是因为话本子写得不好……”让她生了误解，毫无准备之下才惊慌了些！珊珊气闷，回头她一定要找几本更好的看看！
嗯？珊珊低喃的话语太过模糊，玉龙并未听清，不过他看怀中人又开始揪着他的袖子揉作一团，心下微松，看来是不怎么怕了……
玉龙还在为自己的失控懊恼着，珊珊却已接受良好，故态复萌，她望向窗外愈发盛大的烟火，拽拽玉龙的袖子笑道：“天佑哥，我们再出去转转吧，空中的烟火好漂亮！”
玉龙从自省中回过神来，望向她的侧脸，一些被忽略的细节终于跳了出来，他忍不住尴尬地轻咳一声：“珊珊，嗯……我去叫福灵进来给你梳妆可好？”
什么？珊珊闻言呆了一瞬，而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顶了一天的沉重发髻似是轻了许多……她起身迅速翻出水榭中放着的妆镜匣，这本是给女眷游湖时准备的，讲究些的人家水榭中一年四季都放着。
看着镜中的自己，珊珊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本就不喜欢这个繁复的发髻，也不喜欢满头插着簪子，现下乱了正好；悲的是，她必还得将发髻梳回去，因着还要与祖母一同归家……
她咬唇纠结地看向玉龙，却见他正拾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步摇，脸上是比她还为难的神色。
珊珊不由地笑开了，走过去让他看着自己，抿唇笑道：“天佑哥，你低下头来。”
玉龙有些莫名，他还在纠结步摇的事情：“珊珊，这支步摇的珠子似乎……”
珊珊不待他说完就勾着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来，忍俊不禁地用手抹向他的嘴角，试图把方才蹭上去的口脂擦掉。
玉龙这才反应过来，饶是以他的脸皮之厚，也忍不住红了两分，眼神从珊珊水润微肿的唇上飘过，只觉喉咙有些发痒，他倒是将珊珊嘴上的口脂抹的干净……
珊珊用手指抹了两下，发现难以抹净，正想用帕子去沾些茶水，见他眼神微闪、面色有些发红，便知他是不好意思了，眼神一转，又生出个调皮的主意来。
她双手搂住玉龙的脖子，踮起脚尖极快地在他的唇边舔了一下，而后退开，眨眨眼睛，唔，口脂的味道好像确实不错……
然而还不待她品评一番，玉龙便俯下身来，将她揽进怀里，贴着她的唇边轻声道：“珊珊似是还没有擦干净……”最后几个音节几不可闻，尽数消失在了二人纠缠的唇舌之间。
……
直到一阵平缓的脚步声传入二人耳中，玉龙才不得不放开了她，额头相触，他看着她面色潮红、眼角含春的模样，眼神暗沉，只觉喉头一阵发紧。
珊珊看着他这模样就本能地恐慌，害羞地将脸埋入他怀里藏着，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心跳。
玉龙也知不能再放任自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运起内家静心修禅的心法，方才把心中那几分妄念压了下去。
不多时，福灵走过水榭的长廊，站在门后恭敬道：“启禀公子、姑娘，大长公主命奴婢传话，前头的宴席将散，请白姑娘过去。”
珊珊闻言身体僵了僵，手中又攥住了他的衣襟，玉龙安抚地拍拍她，随手端起桌边的冷茶饮下，提声道：“知道了，去取些净手的热水过来。”
福灵立时领命退去，珊珊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沮丧道：“怎么这么快就散席了……回家后祖母定不会放过我的……”她脸上还带着红晕，皱眉为难的样子更惹人恋爱了。
玉龙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她的脸颊嘱咐道：“归家后若是白老太太有何见怪之处，只管推到我头上来，若有什么麻烦，记得让青鸾入宫禀报，千万别自己担着，嗯？”
珊珊对上他满是柔情的双眼，也不由得弯起嘴角，“放心吧，祖母那儿我应付得来，倒是你，回宫以后不准熬夜看折子了！”
玉龙面上淡定点头，心中却是想着，今夜就算他不看折子，恐怕也睡不好了。
珊珊见他点头，放心地撒了手，又翻出妆镜匣试图拯救自己凌乱的发髻。几支发钗和簪花都还在，不过是之前磕在椅子上撞歪了，此刻正一正，再把掉下的发丝掖回去，这发髻倒也还能看。
唔，不过那只再次被摔在地上的孔雀衔珠步摇就算了，只当是夜色浓重，她不慎在梅林中绊了一下，将步摇摔坏了罢，珊珊淡定地想。
我会说他们本来亲了整整一章吗哈哈啊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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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悠悠我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