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一)

三月初三,上巳节,汴京热闹不已。

京中闺秀多半褪去了冬袄,换上了春衣,三五结伴去游玩赏景。

桃花绽放,草儿摇曳,春意盎然。

而有一女子,她怅然失落,无心欣赏春景。

五皇子府邸。

张灯结彩,红绸悬挂,鞭炮轰鸣。

府外,百姓们说着祝词排队领赏钱。

府内,厨娘们忙碌着,准备佳肴,下人们来来往往,端盘上菜,百官们无一不称赞这桩婚事,纷纷道是天偶佳成。

婚房内的少女身着云杉绿婚服,手持团扇坐在床榻上,身子微微发颤。

方才大婚流程,险些将她累个半死。

半晌,不见人来。

她轻轻放下团扇,提起裙摆,蹑手蹑脚走到铜镜前,将金冠慢慢取下,轻放在妆奁旁。

金冠用纯金打造,每一个尖角都镶嵌了大珍珠,压得脑袋疼。

她摸着额头上的红印,垂下眼眸,紧咬着唇。

今日,是太子少师之女江容澜与五皇子贺桦衍成婚之日,亦是她的噩梦。

一个月前,是江容澜的及笄礼。及笄礼操办得盛大,全汴京的达官贵人无一缺席。

皇上也带着太子、公主和五皇子来赴宴,羡煞旁人。

及笄礼后,皇上赐婚,她本以为可以嫁给心悦已久的太子,却是嫁给五皇子,她瞬间惶恐。

她瞥向贺桦衍,却见他神色淡然,似乎意料之中。

贺桦衍一向孤傲冷僻,从前她在宫中伴读时与他甚少见面,偶然见了面,他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不苟言笑。

江容澜不愿嫁,整日以泪洗面,哭得那双杏眼红红的,像是抹了胭脂。

她去找太子,求太子让皇上收回成命。

太子却劝她嫁给贺桦衍,说这场婚事于他有益处,既然她心悦他,必定愿意助他。

她懵懵懂懂,忍着悲伤应下了。

江容澜回忆至此,长叹一声。

她环顾四周,屋内只有她一人,不见侍女宓盈。

这丫头去何处了?

她觉得屋子里有点闷,便打开窗户。

春寒料峭,不禁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腹部传来一股咕噜声。

她有点饿了。

外面锣鼓喧天,舞乐欢快。

而她的心,比这倒春寒还要冰冷。

她不明白,贺桦衍一向不喜她,为何没有反抗这门婚事,他定是如太子所说,打了什么坏主意。

江容澜咬了咬牙,心里咒骂了几句。

蓦地,门开了。

“宓盈,你去何处了?我想……呀!”

她话未说完,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拦腰扛起,扔到了床榻上,一个结实宽阔的身躯压住了她。

“贺桦……五殿下,你……你……”她吓得语无伦次,挣扎着。

“我遵守了约定,容儿。”他低语,“但你为何爱慕了他人?”

江容澜愣神,他定是醉酒了。

贺桦衍凑近她,扑面而来的酒气和气喘声让她更加惶恐,挣扎得越用力他压得更用力,喘息声越发沉重,而她瑟瑟发抖。

她提醒贺桦衍,还有一些礼仪未做,试图让他打消此举。

“娘子放心,嬷嬷们已经让本王打发走了,现下只剩下你我二人。”

贺桦衍轻抚着她的脸颊,脸上却无一丝笑意。

**一刻值千金,莫误了良辰吉时。

他解开了腰间的镶金革带和扣子,圆领袍瞬间散开。

江容澜颤抖着,咬了咬唇,看向了一旁的枕头。她试图伸手,却被贺桦衍抓住。

贺桦衍挑了挑眉,一手擒住她的双腕,一手去摸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把匕首。

江容澜欲辩解,但脑子空空如也。

贺桦衍面色阴冷:“你心里还念着他?还是说,娘子喜欢玩一些花样?”

江容澜瞬间羞红了脸,她平日里是会找一些秘戏图来看,但那只是好奇,并非向往。

她小声否认,不知为何枕下会有匕首,这可是五皇子府,她怎有机会将匕首带入?

贺桦衍把玩着匕首,低头附耳,轻轻一吹。

江容澜瞬间觉得一股酥麻感,她攥紧手心,下意识挣扎了几下,不仅没有挣脱开,手腕反而被按得更紧了。

“殿下,不……”她声音娇软,眼底含泪,“不……”

不?

贺桦衍将匕首扔到一旁,轻轻抚摸着她粉嫩的脸蛋。

他会十分温柔,定不会弄疼了她。

她胸前的衣服被扯开,似看见一头猛兽朝自己扑来,双眸紧闭,心跳如擂,抖得愈发厉害。

她小声哀求。

贺桦衍却更肆无忌惮。

忽然,传来几声“殿下”,并推开了房门。贺桦衍沉着脸,不情愿地爬起来,往门口走。

“殿下,不好了,宫里出事了,太子他……”

那人瞄了一眼床榻,凑近贺桦衍耳边细语几句。

贺桦衍震惊不已,扭头瞄了一眼江容澜,咬牙握拳离开了屋子。

江容澜蜷缩在角落里,惊魂未定,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滴下来,落在被褥上,浸湿一片。

良久,她哭累了,觉得脑袋沉沉,缓缓阖上眼眸。

片刻后,门又被推开,她连忙睁开双眸,绷紧神经,在床上摸索着,将刚才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容儿,是我,是爹呀。”

“小姐别怕,我们来了。”

是她父亲江逢钧和侍女宓盈。

江容澜一脸茫然,瞅着二人,一脸诧异。

江逢钧将两个包裹放在江容澜面前,这里面有过所、假户籍,还有一些衣物吃食。马车在后门,让她刻下出城,一路向西,去西洲国,莫要再回大宁。

逃跑?

江容澜一脸疑惑。

这可是圣上赐婚,她若是逃跑,家人怎么办?

江逢钧长叹一口气:“圣上……圣上不在了。”

什么?

圣上不在了?

江容澜惊得坐直了身子,以为是父亲胡说。

“如今五皇子和太子为了争皇位大打出手,汴京乱了,你赶快走吧。”

江逢钧向宓盈递了颜色,去外面等。

宓盈拉她下床,褪去她身上的婚服,换上一件淡蓝色齐腰襦裙,披上绣着兰花的褙子,又将她脸上的浓妆卸去。

她背上两个包袱,三人往后门走。

后门有一辆马车,江容澜被推上马车,江逢钧交代了车夫几句,又交代江容澜几句,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帷幔。

车夫驾着马车,一路狂奔,朝城门口驶去。

江容澜垂下眼眸,心一直悬着。

她掀开一侧的帷幔,往外一瞅,只见外面的百姓一边喊一边乱窜,地上散落着蔬菜水果,时不时还有人撞在一起,也顾不上吵架,爬起来接着跑。

马车忽而一个颠簸,她险些摔倒,幸而拽住了帷幔,紧接着一阵嘶嘶声,马车停下。

“怎么不走了?”她轻声问,但车夫并未理会。

江容澜眉头紧锁,屏息凝神掀开帷幔,抬眼一瞅,大惊失色。

是贺桦衍!

只见他挡在马车前,身着婚服,头发凌乱,浑身是血,手持利剑,眼神犀利。

她惊叫一声,双目迷离,昏了过去……

-

江容澜又梦魇了。

她抚着胸口,浑身冒冷汗。

待她的心渐渐平复,喝了一碗凉水,不禁打了个寒颤。

又是一个初春,丝丝凉意沁入心头。

她环顾屋内,算着日子,到此已有三年。

三年前的今日是她与贺桦衍大婚之日,也是那日她离开了大宁,来到了西洲边陲的乌兰镇,一个叫克苏的小村子。

听闻,汴京大乱的那日太子身死,贺桦衍登基为帝。

这三年,她从未收到过父母的家书,父亲是太子少师,想必作为太子余党被赐死了。

她过了三年平静日子,想着贺桦衍应当三宫六院,已然将她抛之脑后了。

只是这几日,为何又梦魇了?

江容澜隐隐感到不安,但转眼又觉得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忘掉以前的种种才行。

她轻舒一口气,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裙,将绣好的手帕放进篮子里,好去镇子上换些银两。

乌兰镇的集市上都是一些野兽的皮毛,或者是珠宝金器等,他们手工活做的不好,江容澜的刺绣帕子和荷包受到百姓们的喜爱,每次做的都能卖个精光。

父亲本来给她预备了不少银两,但是逃亡的路上,大部分银两被人抢了去,她有幸遇到了西洲商队,跟着商队出了关来到了西洲。

江容澜披上斗篷,戴上面纱,跨上篮子,正要推门时,去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嚷嚷声。

她眉心微皱,莫不是是村长又想给她说亲?

自打三年前来了这里,村民们对她十分热情,唯有一件苦恼的事情,便是隔三差五有人来说亲,她只能找借口搪塞他们。

她轻叹一声,推开了门。

“容娘子,刚想叫你呢。”村长笑盈盈道。

村长是个大胡子老头,他一笑,眸子眯成一条缝,让人觉得和蔼可亲。也正因如此,他极其喜欢做媒。

“村长,一大早找小女所为何事?”

“容娘子,有位贵人找你。”村长往旁边挪了一步,“你瞧,是一位俊俏的郎君,说是容娘子的家人。”

“家人?”江容澜的心陡然,抬头望去,眸子睁大。

竟是贺桦衍!

他怎么找来了?

贺桦衍居高临下:“娘子,三年未见,不请为夫进去坐坐?”

江容澜霎时怔住,手中的竹篮掉落在地,帕子荷包全撒了出来。

她紧紧攥着裙摆,想逃却迈不开步子。

江容澜:贺桦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明知她心悦太子,还要强娶她,真是过分!

贺桦衍:……(连打三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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