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逃离明理避难中心,冥安做了很多努力。
包括躲避监控、盗取钥匙、从背后将保安敲晕、驱动汽车。
这些技巧,有相当一部分,是她的青梅竹马传授给她的。
青梅竹马说过,在面对不讲道理的人,比如私生饭,就可以不讲道德。
冥安不擅长开车。
她的青梅竹马苏瑞穗,英文名叫作Su,却是一个很会开车的女孩。
没错,苏是一个女孩,而不是女人。
她的职业也不是什么小偷小摸的奇怪职业,而是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明星。
说她是女孩,是因为她毫无女人味。
如果说冥安有着魔鬼的身材和天使的容貌,那苏就是纯粹的天使,不会使人产生怜爱之外的感情。
苏身体的线条很平,一马平川,无论多少岁,都像是一个未发育的少女。
这种缺乏性魅力的明星是没办法吸引到妈妈粉之外的粉丝的。
就算她心机很重地垫了胸,也是一样。
冥安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和她那么要好,整日形影不离,甚至一度想过娶她。
可能是出于同情吧。
苏的心机深重不是没有原因的。
是错综复杂的生长环境浇灌出了她这朵罪恶的花。
她家世一般,为了混到冥安所处的圈子里,吃了常人想象不到的苦。
别无倚仗的她,只能把童星的身份当投名状,以小有名气为资本,请求上层人物接纳自己。
可是,想在娱乐圈混到顶层并不容易。想混进豪门贵族的人脉圈则会更难。
被星探挖掘的普通人不说如星星般繁多,一万个人里总也有一个。
数也数不清的人向往着圈子里的荣华富贵,凭什么让苏一个成就有限的小明星得到呢?
想要收获,就必须付出。
苏也确实倾尽全力地付出了。
冥安是在八岁那年的一场宴会上结识她的。
彼时,苏正在被人骚扰。
早早分化成Omega的苏,被一个女Alpha捏了腰,是伸进衣服捏的。
冥安的第一念头是,那个女A有见不得人的癖好。
第二个念头才是向Omega伸出援手。
她走上前,听到女A在对O开黄色玩笑。
女A说,“要不要和我一起跳舞呢,小美人?跳完舞我们再去喝一杯吧。醉了正好歇在我那里,不要走了。”
苏低着头,没有答话。
她很年轻,大约十岁出头,穿得却是超出年龄的性感。
精心地染了发,挽成成熟的发髻,涂了唇彩,戴着时髦的美瞳。
她身上的那件晚礼服,既露腿又低胸。
“女士,请不要对小孩子出手。”
冥安挡在苏的面前,对女A彬彬有礼地说道。
“哦?”女A挑起一边眉毛,“小孩子么。是她先来勾引我的,你没看到?”
冥安这才望向苏,眼神充满疑惑。
苏点了点头,表示女A没有撒谎。
当时的冥安只对性知识一知半解,虽说感到恶心,可也不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具体的画面。
她眨巴眨巴眼睛,仍旧牵住了苏的手,“你不要当交际花。这场宴会的主办方是我的朋友。你在这里乱来,也会丢我的脸。”
女A听到她煞有介事的劝告,嘲讽地插嘴:
“你真以为我会乱来啊,我逗逗她呢。就她这小平板,要不是她主动,我会多看她一眼?别把别人当成不挑食的饿鬼,呵呵。”
小小年纪就出卖身体的女孩,是连买家也看不起的。
苏似乎对此心知肚明,把头垂得更低了。
冥安皱着眉,不知苏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做这种事,就直白地问了。
苏说她想要资源。金主能给她资源。
“我也能给你资源。而且不要你任何回报。”
冥安就事论事地说。
然后她就把苏拉走了,从此看管着她,给她钱,给她资源,充当她的护花使者。
苏好像领了情,把仅有的技能都教给冥安,算作一厢情愿的报答。
包括镜头前的表情管理,包括驾驶的技巧,也包括溜门撬锁或是敲人闷棍等下三滥的能力。
苏瑞穗是个表里不一的坏女孩。
表面上是纯洁的天使,灵魂比谁都更加肮脏。
冥安想。
她这么想并不是无端污蔑。
当两人都成年之后,冥安向苏提出婚约,以便更好地罩着她。
“就当我是养宠物养出感情了吧。”冥安说,“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苏攥着手指,局促不安地同意了。
冥家的小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也算一段佳话。
更何况帮助的对象颜值足够给力,性格也无可挑剔,加上彼此知根知底,作为妻子再适合不过了。
本该是个完美的结局。
不久后,苏却和一个业界大佬滚到了床上,还被冥安当场撞见。
冥安记得那个大佬是谁,就是当初骚扰苏的女A。
当年这对AO没做成的事,在冥安和O订婚后反而实现了。
有种兜兜转转回到原地的荒诞感。
“你就那么想要她的资源?我不是给过你了吗?”
冥安看不透苏,拧眉质问她。
苏沉默了半天,轻声道,“资源是越多越好的。”
冥安对她无语了。原来她自始至终把所有人当作自动提款机看待啊,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好吧。那你和她在一起好了。”
冥安选择退出,成全苏和女A。
后来又听说,那两人根本没有交往。
苏也不止和女A保持关系,和另外不少人长期有着密切的私下联络。
直到现在,冥安也想不通苏的处事逻辑。
或许是待在底层久了,害怕了吧。
害怕一辈子无法出头,就疯了似的,不惜一切手段往上爬。
殊不知,她的目光短浅到愚蠢了,只能看到眼前方寸的得失。
想到这里,冥安一声叹息。
在各位大佬的托举下,苏实打实地火过,可也陨落得很快,流星一样,一眨眼就落寞了。
她跌落尘埃的关键节点,是一帮私生活糜乱的贵族召开的酒会,邀请了她,事后把录像曝光了出来。
录像里苏衣着暴露,大跳艳舞,边跳还边向观众抛去挑逗的眼神。
说实话,并不显得妩媚。
有种小女孩扭腰摆胯硬装大人的违和感。
看她跳舞的人只是在赏玩她行为的热情大胆,对她本身毫无兴趣。
就像女A说过的那样,如果不是她主动,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
苏伤害到的只有她的粉丝,把她当作女儿宠爱的那些人。
粉丝得知了她的真面目,失望离去,没有回踩。
苏就这么由红极一时变成了无人问津。
*
一边驱使着车辆,冥安一边回忆着前未婚妻的所作所为。
那个女孩终究没有被拉回到“正道”上。
她给冥安留下的东西,也就仅剩一些不入流的技能了。
到了混乱无序的末世,这些技能倒是十分有用。
其实,如果落魄的苏回头来找冥安,冥安很大概率会原谅她。
但苏没给她这个机会。
苏对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在舆论爆炸之后,被她找上门来所敷衍的。
苏说,“我不想当宠物,我想出头。”
冥小姐的施舍是高高在上的。
她不是认同苏的人格,仅仅是对她有所怜惜。
苏一定是明白了这一点。
“你和Alpha很像,同样的专横,同样的无法与弱者共情。”
很久以前,苏说过。
既然如此,她何不去找真正的Alpha呢?
被迫与Alpha相提并论,冥安有点不爽,但不多。
贵族小姐就连发怒也是不会为卑微的平民发的。
弱者不能调动她的任何情绪,除了些微的怜悯。
*
“怎么突然想起她了?”
冥安握着方向盘,一踩油门。
门卫室的保安被搞定了。
大门就在她眼前敞开。
她只要猛冲过去,就能逃出基地的囚笼了。
时隔多年,再想到苏,冥安已经是和对方处在相似的境地了。
不得不靠出卖身体在残酷的环境中苟活。
不同的是,冥安不像对方那样不知悔改地沉沦下去,选择了把自己捞出泥坑。
她轻盈地吐一口气,感到无比放松。
她是蝴蝶,飞向自由的明天。
空气很新鲜。一墙之隔,外界的气味是如此甜美,与基地的浑浊截然相反。
但她的这口气注定是吐早了。
全部的努力都变得徒劳无功。
因为优理及时地找到她了,就在她刚刚穿过大门的那一刻。
然后,暴怒的Alpha释放了信息素。
铺天盖地的酒香穿过车窗,吞噬了车上的Omega。
汽车停摆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冥安失去了行动能力。
她双手抱膝,把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可怜巴巴地咬着嘴唇。
车门被暴力拆卸。
发情的Omega被抱下了车。
她将面临的无疑是地狱。
快乐的地狱。
*
在颠三倒四的一夜过后,床上的两人安定下来,开始熟练地吵架。
“为什么要逃跑,我对你不好吗?”
优理对妻子毫无缘由的跑路非常恼火,一个劲地逼问着理由。
冥安起初不想说,后来应付不过去,就学她发疯:
“谁让你骗我?谁让你阴奉阳违,答应我的事压根做不到?你有把我放在眼里吗?我不想当你的玩物。”
她喊得很大声,却色厉内荏。
装疯也装不像,芯子还是对Alpha畏手畏脚的小媳妇;是被拉下神座的高傲贵族,抱着优雅与得体不断地溺向深处。
优理得到了理由,忍不住笑了,火气一泻千里:
“就因为这个?我说是善意的谎言,不想让你操心,你能谅解我吗?”
见她这么坦诚,冥安就词穷了,眼神东瞟西瞟,就是不敢和她对视。
憋了半天,才又憋出一句,“我不想永远待在安全屋。我要出去锻炼自己。”
“锻炼完呢?”优理问她,“还回来找我吗?”
冥安又无话可说了,脸红到了耳朵根,不得不承认,等自己发迹了,还是想来和结发妻子团聚的。
只不过两人的地位得颠倒一下。
“所以,你既没有怨恨我的理由,也没有真心讨厌我,那为什么要跑?锻不锻炼的,难道我会让你有战斗的机会吗?”
优理把含羞带怯的小妻子揉进怀里,为披头散发的她梳洗打扮。
“安心留下来吧。”优理说,“不要再逃避我了。”
这次,冥安是真真正正和青梅竹马共情了,又是不情愿受人支配,又是心动得无以复加。
她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裙角:
“你真会一直保护我吗?我不相信。”
谁会相信天上掉下的馅饼呢。
馅饼是假的,空欢喜一场。
馅饼是真的,吃嗟来之食也有点伤自尊。
“会保护你。”优理一字一顿地保证,“现在认错,我就不罚你了,机不可失。”
冥家的小姐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投机主义者。
她竖起耳朵,被Alpha给的机会钓得蠢蠢欲动,很想咬钩。
仅有的一点尊严形成了岌岌可危的屏障,阻碍她开口道歉。
优理却又扇风加火,把束缚着她的心灵枷锁拆除了,“已经是末世了,人人自危,没有人会在乎你怎么生活的。”
冥安顿了顿,觉得她很有哲理,就侧过脸,和她轻轻地接吻,边吻边含糊不清地问:
“你真的不会翻我旧账?”
优理也含糊不清地回答,“我从来不秋后算账,有仇当场就报了。”
“那好吧。”冥安以宽宏大量的口气,对她说了声“我错了”,听起来不像道歉,像是“我原谅你了”。
“就你傲气。”
优理笑得不停耸肩,很想对小妻子说,在梦里的你,都没有现实的你这么傲气。那个你还是没有落魄的大小姐呢。
不过她隐约猜到心高气傲的冥小姐会醋海翻波,就没把美梦的内容告诉她。
以冥安的小肚鸡肠来看,自己背着她出门做任务都会害她逃跑,偷偷做了有末世前的她存在的梦,被她知情绝对会闹翻天吧。
冥安狐疑地挑起眉毛,“你笑什么?”
“咳咳。”优理瞬间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没笑什么。在你看不到的角落,我做了个梦,老婆。”
做了个梦?说得怎么怪怪的,像背着人藏了私房钱似的。
冥安更困惑了。
不过她也没深究。一个梦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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