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深海之渊

林之言的计划是将玉玲扼杀在摇篮中。

圣海中资源本就不够瓜分,倘若再来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只会给深海林家带来危险。

不过再杀玉玲之前,林之言想要知道这名男性鲛人为何要装成女性。

林之言顺水推舟假意被玉玲挟持,送玉玲出圣海。

按照计划,当浮车行驶到一定时候,一些鲛人该伪装成山匪击杀玉玲。

可在浮车行驶到距离预定地点还有一公里时,玉玲突然开口:

“林之言,你……为何不娶夫?”

林之言愣神,她想起她那个未曾见过面的未婚夫,随即林之言露出一个微笑:

“家父曾有意与圣海贵族的孩子缔结婚约,可惜时运不济。”

恰巧摆放在桌案上的婚书被玉玲拿起,林之言第一次慌乱:“还给我。”

玉玲看见已经被林之言摩挲到破旧的婚书,上面赫然写着玉玲姐姐的名字。

林之言夺过婚书,她第一次表达出明显的愤怒。

以往家族所教导的便是要习惯将一切的情绪隐藏。

可林之言竟然违背遵守十几年的教导,林之言细心的擦拭婚书。

玉玲疑惑的问:“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

林之言只是笑笑,随后继续擦拭着婚书。

到达分别的地方,就是将玉玲斩杀的地方,玉玲却故作神秘的笑笑:

“其实当年死的圣海贵族是女性鲛人。”

林之言愣住,她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是按照计划杀死玉玲,这样就不会有人能瓜分圣海的利益。

二,是救下玉玲,说不定玉玲就是当初那个与林之言的未婚夫。

林之言的思索时间很少,少到只有短短的几步路的时间。

也许林之言的父亲在那里作怪,林之言走出浮车。

在土匪杀出来后,林之言所带的护卫也在林之言的召唤下出现。

玉玲故作不知:“我们之间很熟吗?”

林之言擦拭着手腕上的血渍,她毫不在意原本这些土匪就是林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玉玲完全不顾及周围刺鼻的血腥味:“深海林家当然有好人?”

林之言反问:“圣海有好人?”

顿时,玉玲和林之言都笑出声。她们都知道答案,却还在这里打哑迷。

林之言手握住刀柄:“刚才你所说的事情,是真得吗?”

周围的护卫都围上来,玉玲却丝毫不惧,依旧神色淡然的扶着脸:

“倘若我说不是该如何?倘若我说是又该如何?”

将玉玲团团包围的护卫刚刚上前一步,玉玲就迅速的将匕首抵在林之言腰间:

“想杀我?那你得有这个实力。”

那时的林之言还没有技能,根本没法保护自己。

林之言只是挥手让护卫散去。

等护卫散去后,玉玲这才将匕首放回袖中。

这是林之言第一次和她的未婚夫相遇。

没有美丽的珊瑚礁。

没有精美的珍珠。

更没有新婚之夜的喜悦。

只有无尽的猜疑。

可是能看见林之言心心念念的爱人,又怎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呢?

林之言的目光都在玉玲身上。

她想要记住玉玲的每一处细节。

她想要将玉玲的长相刻在脑海里。

可现实极其残酷,玉玲抽出匕首。

匕首划伤林之言的脖子,鲜血染红匕首。

林之言不肯相信这是现实,她向前走一步,匕首没有后退,玉玲也没有后退。

玉玲不相信她,甚至想要杀死她。

林之言有些失望,可眼前的人又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连疼痛都是如此的真实。

林之言当然知道此时的玉玲绝无可能相信林之言。

林之言只能先取得玉玲的信任,至于其他自然只能从长计议。

林之言握住匕首:“玉玲,先将匕首放下好不好。”

明明一个疑问句却被林之言以陈述句的语气说出,林之言笃定玉玲不敢杀她。

目前的局势是,鲛人王被打捞上岸,圣海乱成一锅粥,浅海无力支撑大局,只有深海还行。

倘若将深海世家的族长杀死,势必会带来更大的动乱。

倒时候就不是你杀我、我杀你这样简单,而是整个海族都会杀红眼的程度。

玉玲肯定懂得到时候,他所统领的圣海王府会因此被一锅端,所以他也放下匕首。

玉玲握着匕首:“鲛人王不是我害的。”

林之言只是轻轻的说一句知道。

林之言是深海林家族长,自然事事必须以深海林家的利益为先。

在深海林家利益面前,她的儿女情长只能排到后面。

林之言做出最多的退让就是放玉玲离开。

林之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家族改造成如此的人。

她甚至已经忘记她父亲的样貌,忘记她父亲说话的语气。

圣海乱成一锅粥,林之言自然要带领林家趁机夺取利益。

可谁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被各路世家追杀的玉玲却能活下来,甚至能有资本和林之言谈判。

林之言自然很愿意看见这个场景,她第一次想起她的父亲。

她父亲临死前的遗言就是这个世上没有完美的婚姻,只有完美的爱情。

那什么又是完美的爱情呢?

没有人告诉林之言什么是完美的爱情,她所见到的族人都会为利益放弃心爱之人。

周围人除去林之言的父亲外也从来没有教过爱这种东西。

林之言唯一良知就是依靠着对于爱情这一虚无缥缈的幻想。

林之言想要靠近玉玲,她想要知道爱情到底是不是如同她心中所想。

那怕因此会付出所有。

那怕会因此将自己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怕会因此丢失一切名誉、地位、财富。

林之言也要拥抱爱情这一虚无缥缈的幻影。

林之言坐在幕后,看着玉玲身边的女性鲛人一个比一个多,她难道甘心吗?

玉玲是她的未婚夫,是她仅有的良知,是她对于人性善的幻想。

可是玉玲身旁的女性鲛人又是那样的不可或缺。

林之言不止一次想要除去玉玲身边的女性鲛人,可残存的良知告诉她不要如此行动。

在圣海百年一次的祭典下,林之言和玉玲共坐一辆浮车。

本该应是最亲密无间的两人,却处于这样尴尬的状态。

玉玲知道他的未婚妻是林之言,林之言也知道玉玲是她的未婚夫,可两人一直不说话。

玉玲的梦想有很多,有王位、有海族、有天下,可玉玲的梦想却始终没有林之言的位置。

林之言难道不恨吗?

她恨,她恨死。

她恨那场大火为何不能连同她的爱情一起带走。

她恨自己不够固执,那怕族长之位不要,她和玉玲之间说不定就有未来。

她恨深海林家如同枷锁一样锁住她,让她不能去爱自己的爱人。

可她唯独没有恨过玉玲。

玉玲是谁?

是林之言的未婚夫,是她魂牵梦绕十几年的男性鲛人。

她又怎能去恨他?

难道让林之言将自己三观打碎,再残酷的告诉她,她永远只能做这世道上虚伪小人?

林之言不愿意打碎这场由她自己编制的美梦,更不愿意由任何人来打破。

那怕这场美梦的尽头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林之言也甘愿沉睡其中。

直到浮车停下,林之言才说出第一句话:“王与我共天下如何?”

既然不能做玉玲的爱人,那便做玉玲身边第一奸臣吧。

那怕会因此背负骂名。

那怕会因此臭名昭著。

那怕会因此死无全尸。

这都是林之言自己愿意。

没有任何的王会不爱奸臣。

奸臣才是王心头好。

林之言可以不要名声,也可以不要脸面。

只要能当玉玲身边最信任的奸臣,林之言甘愿为此付出一切。

玉玲掀浮车的吊坠的手停顿:“那你想要些什么呢?”

林之言淡然的笑着:“自然是为深海林家谋取更多的利益。”

玉玲答应下来。

于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得无厌的王和最阿谀奉承的奸臣出现。

玉玲想要风,想要雨,想要这个天下海族为尊。

鲛人王的回归只会带来更大的变数。

可玉玲的王位从来没有被大海承认,那怕玉玲已经让海族的疆土扩宽三分之一。

鲛人王才是被大海承认的王。

这个事实如同一个定时炸弹埋藏在玉玲和林之言心中。

这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想要大海承认玉玲只有让前任王承认玉玲王的身份,可这又怎能可能呢?

没有鲛人愿意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王座,更没有鲛人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

玉玲这个王不被海族打心里承认。

林之言和玉玲最好的关系也只是王和亲近的属下关系。

林之言也知道绝无一丝继续发展的空间。

可像林之言这样执着的人又怎会轻而易举的放弃。

诚然玉玲当上海洋之王自然有林之言的功劳,但更多的功劳属于玉玲自己。

功成名就之下,自然是流言蜚语更多。

没有人不想要诋毁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王。

不知什么时候,玉玲和林之言之间的关系就被人污名化。

像林之言这样成年女性鲛人,即不娶夫,又不养小倌,又和玉玲相处极为紧密,很难不让人怀疑。

林之言为玉玲甚至可以去当那受万人唾骂的奸臣,这样的流言蜚语又算得上什么呢?

可偏偏玉玲不是这样想。

本来这件事还尚可掩盖过去,可这件事终究如同一根刺一样深深的刺在玉玲胸口。

林之言不敢确定玉玲对她是不是爱。

倘若是爱,又是否会像林之言一样执着。

在林之言与玉玲分道扬镳的前一天,玉玲找到林之言。

玉玲什么都没有说,可林之言都知道。

深海林家如今已经在玉玲的帮助下成为傲世一方的大世家。

林之言也已经位极人臣,甚至林之言那些妹妹弟弟也有好去处。

玉玲所能给林之言的都给予林之言,但爱是绝对不可能给予的东西。

玉玲只是让手下奉上一个空食盒。

意思再明确不过,盒中无果,请君自裁。

玉玲这头由林之言亲手养大的稚虎也终于迎来噬主的那一天。

林之言望着空食盒,一句话都没有。

她不明白,她为玉玲付出至此,让玉玲从一个亲王变成海洋之王。

甚至可以说林之言将全部身家都压在玉玲身上。

林之言有从龙之功,再怎么说她都不该死。

可现实就是林之言该死。

林之言再度望向这个她深爱至此的男性鲛人。

清澈的眸子此时也冰冷至极。

温和的五官也在岁月的磋磨下变得有棱有角。

甚至连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也戴上厚厚的皮手套,变得无法再看清。

同样不能再被看清的还有玉玲本人。

林之言终于理解她父亲所说这个世上绝无完美婚姻是怎么一回事。

林之言和玉玲之间,难道不可以说是以海族为家族缔结的婚姻吗?

从玉玲不再能被林之言看清那一刻,林之言和玉玲之间的情谊便彻底消失。

林之言只是感觉很累,累到什么都不想要管,想要逃到一个什么人都不知道地方度过余生。

玉玲当然了解追谁他最久的人的想法,林之言绝对不能逃走,否则时局只会再度动荡。

一个人的死又怎能比得上一群人的死呢?

也许是看在这些年的陪伴下,玉玲最终没有亲手杀死林之言。

在林之言逃出圣海时,林之言知道玉玲绝对有能力抓住她,可玉玲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静静的望着林之言,看着林之言逃出圣海。

也许玉玲对于林之言有爱情,可惜在面对王位的诱惑下,爱情只能退步。

林之言一直都在为深海林家、为玉玲而活,没有这些压力反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林之言从小就被灌输要为深海林家而活,要为深海林家的利益做事。

可现在林之言反而没有任何目标。

林之言只是想要跑,没有目的的跑。

林之言的结局也很明确,被抓住带回圣海是她的结局。

没有心的鲛人都活不长。

记忆到这里也就结束,林之言抬头用那双无神的眸子看我。

我记得回忆中的林之言眸子总是亮闪闪,就像是一汪清泉。

可现在的林之言对她的未来已经不抱有希望。

林之言将心给予希望,她的希望来源于爱情,可爱情背叛她,甚至想要杀死她。

林之言已经不能固执的酣睡在那场美梦中,希望也就这样无情的破灭。

鲛人一生的目标是让心在世界上某一处生根发芽,让心有一个栖身之所。

倘若鲛人心的栖身之所被人摧毁,那么这个鲛人就离死不远。

只有很少的鲛人能在心的栖身之所被摧毁后,能再寻找一个心的栖身之所。

至于林之言是为何要抛弃海洋成为蓝玉属下,这个模拟仓应该会给我答案。

休息完,自然继续赶路。

到达圣海,我看见玉玲。

玉玲身着华服,腰间佩戴着一支玉质长笛,长发高高束着。

脸上带着能遮盖着下半张脸的雕刻着海神的面具。

玉玲看着心如死灰的林之言,他的眼神算不上很清白,只能说是爱恨交加。

林之言在玉玲还人微言轻时,便做玉玲的属下。

玉玲难道不会爱林之言吗?

可林之言不愿意为他而死,林之言反而逃走。

玉玲肯定相信林之言之前说过的我永远都是你最忠诚的属下。

可这名玉玲印象中最忠诚的属下却要为她自己离开玉玲。

玉玲难道不恨吗?

玉玲是恨的,恨林之言食言,恨林之言不再全心全意的忠于他。

恨可比爱更加漫长,也更加折磨人。

我虽然不知道玉玲会怎样处决林之言。

不过以林之言的状态来看,倘若她不能在十日内重新寻找到心的栖身之所,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

此时李言接到模拟仓发出的任务,让林之言找到心的栖身之所。

李言他们都是一脸懵,这到底是怎样的任务?

他们不懂得对于一个鲛人而言心的栖身之所有多重要。

何况他们也不了解林之言,这个任务只能由我来执行。

玉玲眸子看向林之言,林之言只是扭过头,不想看眼前她的爱人。

玉玲的拳头都捏紧,凭什么林之言要这样对待他?

他是林之言的爱人,为何林之言不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玉玲只是吩咐将林之言送入地牢,由他亲自审问。

在李言的帮助下,看守林之言的任务就交给我。

这样我就和小队彻底分开。

虽说完成这个任务也可以加快模拟仓的进程,但我还是担心朱然他们会不会来袭击我们队伍。

怀揣着这样的担忧,我看守林之言也是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地牢内是彻骨的寒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我听见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夜明珠的灯光无法照亮此人的脸,我本能的抽出利剑。

直到此人走近,我才发现来者是玉玲,我立刻将利剑收回鞘中。

林之言微微抬头,但她却不看玉玲。

玉玲完全不顾及我在场,他握住林之言的尾巴:“林之言,想过这一天吗?”

林之言不理睬玉玲,玉玲明显的焦躁起来:

“玉玲,你不是说过要做我最忠诚的属下吗?”

林之言被强迫与玉玲对视:“王,鲛人的心是会变的。”

玉玲掐住林之言的脖颈:“你不是说过王与我共天下?”

林之言被镣铐束缚着行动受限,她目前只能任由玉玲摆布:“王,放过我。”

玉玲的手指抚摸林之言的尾巴尖,林之言脸颊上出现一层淡淡的薄红。

林之言和玉玲都是成年鲛人,她们自然知道这种行为是什么意思。

玉玲将林之言压在冰冷的地板上:“林之言,你什么意思?”

林之言此时已经方寸大乱。

她好歹也是大世家培养出来懂廉耻的鲛人,这样突如其来的交尾让林之言有些难受。

随着玉玲拉动铁链,林之言瞬间失去阻止的能力。

玉玲的吻落在林之言鳞片上,林之言现在只能摇动鱼尾不配合玉玲。

玉玲将一颗药丸强行喂给林之言,林之言脸上的绯红更甚。

玉玲却突然起身,我听见林之言的呼吸声越发重,甚至连铁链都被拉扯的吱吱作响。

没想到在模拟仓中还能吃到这种瓜,我只是觉得无语。

不到五分钟,林之言就已经颜面尽失。

玉玲抚摸着林之言的脸颊:“林之言,这下你还是需要我,不是吗?”

林之言的眸子只是平静的望着玉玲,不带有丝毫爱意。

玉玲越是想要榨取林之言心中的爱意,就会越用力的拥抱林之言。

甚至意乱情迷时,玉玲抚摸着林之言的尾巴尖:

“林之言,你不是以前无数次说爱我吗?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林之言艰难的挤出:“爱是……会消失……”

玉玲终于结束开场的游戏,林之言的手指死死扣进沙土中。

玉玲抓住一颗夜明珠就送进去,林之言将唇都咬出血,也不吭一声。

这下地牢彻底失去灯光,我只能听见林之言痛苦的闷哼声。

血腥味在海水内扩散的速度极其快,很快我就嗅到一股血腥味。

我无聊的靠在柱子上,用来束缚林之言的铁链吱吱作响,甚至牢房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在黑暗中也失去对时间流逝的感知,最后我甚至不能听见铁链被拉扯的声音。

我虽然不知道林之言的情况如何,但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林之言极其痛苦。

林之言不再发声也不到多久,玉玲就整理好衣服。

夜明珠重新照亮牢房,林之言毫无表情的躺在地上,玉玲穿好衣服就离开。

我们队伍的任务是让林之言的心重新找到归属,林之言可不能这样废掉。

我只好走上前,我知道林之言绝对没有昏过去,但她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任由我换上干净的衣服。

林之言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外面有鲛人进来。

来者自然就是将林之言抓去审判的鲛人。

得罪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好处,林之言也只是静静的被铁链拖拽着来到鲛人族的审判桌上。

玉玲却像是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冷漠的盯着林之言。

对于林之言的审判还没有开始,对于林之言的辱骂声就已经源源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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