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破的那一日我站在官家的身边，看着这个与我同龄的帝王乱得到处乱跑，最后躲在了我身后。

“侍中，侍中怎么办？他们杀进来了，侍中你最有办法了，你快救我快救我。”

“官家。”我唤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那我们就要任他们宰割了吗？！”赵桓扯着我的手问。

我微微一笑反问：“事到如今，还能如何？”

赵桓绝望地坐在了地上：“我不想死……”

宫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金军闯了进来，赵桓瑟瑟发抖地坐在地上扯住我的衣袖：“侍中……”

“大宋皇帝在哪里？”一个满脸横肉的金军将领扛着还滴着血的大刀站到我们面前。

“我……我是……”赵桓怯生生地回答。

“哈哈哈，一个皇帝居然躲在女人身后。”金军将领哈哈大笑，不屑地瞥了眼赵桓，然后将手中的大刀指向我，“你是皇后？”

我摇了摇头：“大宋女侍中赵章台。”

金军将领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古怪，然后冲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两个士兵找住了我，另外两个抓住了赵桓。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放开我，侍中！侍中！”

我和赵桓被分开押送北上，金军残暴，不分昼夜地凌虐着他们的俘虏。

这日深夜，我和一群宫妃宗室女官被塞进一间屋子里休息。我靠着墙闭眸浅寐，耳边是女人哭泣的声音，隔壁房间里，金军得逞的□□和那些女子的尖叫，一声声不堪入耳。

太吵了，我皱起眉头。终于，我所在的这一间房门也被金兵踹开了。我身边的人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抱成一团，以为哭泣就能改变接下来的命运。

“谁是赵章台？”我听见了我的名字，我抬眸看过去。金兵将领又喊了一声：“谁是赵章台？！”

我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我是。”金军将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挥手道：“和我走。”

我抬步跟着他们走了出去，我前脚刚踏出门，后脚一个士兵就怪叫着扑向了一个宗室女，然后一群士兵冲了进去抢人，屋内顿时惨叫四起。

我脚步微微一顿，在我前头带路的那个将领回头看了一眼，不屑地一笑然后对我说：“你男人没站错队，你可真幸运。不然的话，就以你的姿色，那些人两天就能把你玩死。”

我的男人？我微微发愣，而后一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金军将领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金军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炼狱火海，不知走了多久，看了多少污秽不堪的画面。

我们拐进了一个院落，院落里的景致和外边简直就是一处桃源一处地狱。又走了一段路，然后金军将领停下了脚步。

“进去，热水和衣服准备好了，把自己收拾干净，等着你男人。”金军将领一指前方一处亮着灯的屋子道。

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推开房门，走进去再掩上门。

这个屋子一切布置都和我在渊苑里的一样，屏风后飘着热气，我转入屏风，抬手解开衣服，将身子没入热汤浴之中。

是我喜欢的香味，水面上淌着玫瑰花瓣，一旁放置的香脂也全是我惯用的。

我轻叹一声，泡了一会儿洗去一身尘埃后起身擦干身子，换上了放置在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寝衣，寝衣散发出龙涎香的香气。

房门被推开，有人带着酒气走了进来。我没有回头看，那人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了我，滚烫的唇胡乱地落在我的脖颈上。

“好久不见，方应看。”我说道。方应看一把抱起了我，大步走到床边欺身便压在了我的身上。

方应看的唇很烫，也许是刚喝完酒的缘故，但是他的吻又很冰冷，激不起我的半分**。

我知道方应看很早之前就想要我这具身子了，今日他如愿以偿了。

从未有过的疼痛让我在方应看的背上狠狠地抓了一把，抓出了四道血印。

方应看缓了动作，微微撑起身子看我，这是他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正视我。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只有一个我。

方应看拥住了我，再次俯下身子，细细地吻我，等疼痛舒缓，我听见他说：“章台，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

我喘息着抓住方应看的胳膊，笑着与他说：“能让侯爷等我十年……也不枉此生了。”

是了，方应看等了我十年，从政和六年到靖康二年，整整十年的时间。

次日，我醒来时方应看不在身边，屋外传来舞枪的声音，我才从床上坐起来，方应看就收了枪走进来了。

“醒了。”方应看放下他的枪，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继续道，“下月初四成婚。”

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方应看继续道：“金朝皇帝要把他的妹妹嫁给我。”

我抬步走到方应看身边，方应看伸手想摸我，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避过方应看伸来的手。

方应看顿了一下收回手也在椅子上坐下：“前头几年我不能把你带回去，你只能做外室。等我们有了儿子，我再接你回去。”

“方应看，我不是不能没有你。”我说道。

方应看抬眸：“那是在汴京，是在大宋，这里是金朝的土地了。”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口：“不管在哪里。”

方应看拉过我的手，十年如一日，他还是很喜欢我这双手。只是十年过去，我再不愿，也添了岁月的痕迹，再不能有十六岁那般的模样了。

“章台，我们的对决已经结束了，以后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宋朝还没有灭亡，敢不敢放我回去？”我问方应看。

方应看笑了笑：“不可能，你哪里也别想去。”

方应看在大宋时能让人争相巴结讨好，到了金人这里自然也可以很快就风生水起。

他改了个金人的名字，金朝的皇帝十分器重他，他依旧大权在握，他娶了公主。

方应看迎娶金朝公主的那一日派人给我送了喜糖喜酒。

我看着那坛子喜酒似乎知道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方应看真把我当成了他的外室，伺候我的侍女说他十天里有八天都会留宿于此。

但是我却很难清醒地见他一次，因为自他大婚后，我便日夜不分地饮酒，日复一日地醉生梦死。

每个月方应看都会带大夫来给我请三次脉，我知道他想要我给他生个孩子。

“大人，恕老夫直言，夫人日日酗酒，肝脏大损，极难有孕，就是有了怕也只会胎死腹中。而且夫人一直郁气于心，只怕、只怕命不久矣！”

我听着这段话，突地笑了。

方应看挥手让人退下，然后抓住了我的衣襟被我强行拉拽到他面前：“赵章台，你为什么就是不知好歹。若不是我把你要过来，你知道如今会过着什么日子吗？我养着你，许你荣华富贵，你的一切用度都和我正妻一样，下人也都叫你夫人，你却不知珍惜！”

“我是大宋一品女侍中，二等宗姬，那才是我要的荣华富贵。”我告诉方应看，“我杀不了你，总能杀你我自己。”

方应看冷笑地放手，让我摔在地上：“要你过来也不过是想作贱你，让你给我生个孩子，你身为一个女人竟然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那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看着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滚吧，滚去找那苟延残喘的大宋皇帝。”

我被方应看送回了大宋，方应看还给新登基的官家写了封信，虽然官家瞒着我。但是我从别人的议论中依稀可以知道，方应看大概是说，他玩够我了，没兴趣了，还回来。

真是把我当成畜生了。

新登基的官家恢复了我的侍中之位，封我一品齐国夫人，却不要我再左右朝政了，便是官家允许，我也没那个力气了。

我回到大宋后，不到一年我便听说方应看和那个金国公主有了一个儿子。我突地想起当年我笑言若方应看有子，送与我做义子，可以封爵，如今倒是不必要给我做义子就可以封爵了。

后来我又听说，方应看纳了许许多多的妾，千娇百媚，夜夜笙歌。他的孩子越来越多。

他好像忘了我，不，他应该确实是忘了我了。

建炎三年，苗傅、刘正彦发动“苗刘兵变”，被逼退位，让位于三岁的皇太子赵旉，改年号为明受。

但很快，宰相张浚平叛，赵构复位。

我冷眼看着他们窝里斗，我还不到三十岁，却将这人情冷暖看遍了。

那年的冬天，绍兴下了好大的雪，那些阿谀奉承之辈连连道瑞雪大吉，方应看添了他的第三个儿子。

我终究还是取了一条白绫，将自己悬在了房梁之上。

我十六岁与方应看初见，三十岁结束自己的性命，真真是把半辈子都给了他方应看。我没有说过爱他，但我真的是爱他。他没有说过爱我，估计是真的不爱。

我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庆幸汴京城没有被夺回来，免得我要回到汴京，回到那个还没有得到他就又失去他的地方，那座城里发生的一切，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想，再去痛了……

原著之中方应看与金人关系密切，百度词条里有猜测靖康之难后方应看应该是叛国通敌了。不能接受的不要看！不要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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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番外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