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的官员在我眼里分为两种,一种是给过我钱的,一种是没给过我钱的。给过我钱的总是会在我能出宫的死后抢破头皮地下帖请我,没送过钱的又有两种,要么是鄙视地看着我,要么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诸葛神侯是没给过我钱的那种人里的一朵奇葩,既没有鄙视过我也没有把我当过空气。但是这种人会请我,我真是诧异地不得了。
马车在神侯府门前停下,侍卫帮我掀开车帘,我弯腰走出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神侯府门口等我的京城四大名捕中的两个,还有……那是彭尖?
素闻诸葛神侯和方应看不合,如今两处的人却要站在一处,所以几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你们这是给我脸色看吗?”我走下马车微微蹙眉问。
“女尚书,在下崔商略,世叔让我们在这等你。”与我说话的人下腮长满了密集粗黑的胡碴子,眉宇间有一种深心的寂寥感觉,可是他一双眼睛——他的眼睛是明亮的,年青的,充满笑意和善意的。
四大名捕其三,追命。我知道。
“在下……”另外一个人才要说话却被彭尖硬生生打断了。
“女尚书,侯爷让我给你送东西过来,顺便接你过去。”彭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一叠厚厚的东西交给我。
我接过那一叠东西一翻,地契地契地契!整整二十张地契,都是汴京最好的田,这些地契里最小的一块就是二十亩的,我要三百亩地,方应看这是直接给了两倍。
最后一张我只看了一眼就猛地合上了,神通侯府的房契!方应看真是厉害了!
“喂,是我们神侯府请了女尚书,你半路来抢人是什么意思?”追命皱起眉。
“女尚书,侯爷在府上等你,侯爷说如果女尚书还不满意,侯爷可以再加价,直到女尚书满意为止。”彭尖道。
“你们神通侯财大气粗,我们神侯府也不差。女尚书,来,我请你喝酒。”追命一边说着一边摘了腰间的酒葫芦就塞给了我,“十年佳酿,千金不换!”
彭尖冷笑:“呵。”追命不甘示弱,冷笑地更大声:“呵!”
这实在让人为难,一边是好多好多的钱,一边又是我敢兴趣的,这真是我做做过最难的抉择。
“房契地契我收下,这份量够了。但是今日已答应了神侯,侯爷若真有急事,让他亲自来接我,他一来我就走。”我将地契和房契一并收入怀中然后对追命道,“劳烦带路了。”
追命得意地笑了笑侧过身道:“女尚书,请。”
“女尚书。”我还没抬步身后便传来了方应看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他居然就在这附近。
“早就知道女尚书会和我闹小脾气,本侯可是一早就在这儿等着女尚书了。”方应看语气中带着笑意走到我的身后。
“侯爷,我说你……”我转过身,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应看一把拉进了怀里。
“本侯把神通侯府的房契给你了,你日后可就是神通侯府的女主人了。”方应看拥着我笑道,“嗯?”
我抬手想推开方应看:“方应看,你放开我。”
我手上还拿着追命给我的酒葫芦。方应看伸手夺了酒葫芦闻了闻笑语:“好酒,女尚书和本侯回府共饮?”
“方应看,你别给我添乱,我要应付的不只你一个人!”我恼怒地对方应看道。
方应看一笑:“以后你只需要应付本侯一个了。”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侯爷,你别玩我。”
“昨日和女尚书分别时女尚书说很期待被本侯抱回家是吧?”方应看说着突然间一只胳膊就出现在我腿弯处,借着本就搂着我的姿势横抱起了我。
我真真切切地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地就抓住了方应看的肩膀:“方应看!”
方应看在我耳边轻笑:“本侯如你所愿。”
“方侯爷,女尚书今日是我神侯府的客人,请方侯爷放开女尚书。”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终于开口,他年纪方轻,貌不奇特,但是自有令人感到一种谦和、开朗、从容的气度。
这人便是四大名捕里的老二,铁手。
可方应看这个人可不管什么气度不气度的,看都没看铁手一眼:“彭尖,回府。”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方应看腿上,看着这个男人饶有性质地抱着我不放,还拉着我的手把玩着。
“本侯送你的玉脂膏不错吧,本侯看你这双手越发细腻了。”方应看一边说着一边拉起我的手在唇边一吻,“本侯真是越来越喜欢,恨不得任何时候都能握在手里。”
我问:“你能让我自己坐着吗?”
方应看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是你说期待本侯的怀抱的,到家了本侯才能把你放下来。”
“你府上有算盘吗?”我问。
方应看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回答:“当然。”
“那太好了。”我对着方应看灿烂一笑,“那我就可以算账了,方应看!”
“方应看?”方应看念着自己的名字似乎琢磨了片刻,“还没人敢这么叫本侯,你好大的胆子。”
我冷哼一声:“你断我财路,我凭什么还对你恭恭敬敬。”
“本侯什么时候断你财路了?”方应看抬手压了一下我,压着我靠在他的胸口,“那些地契可够女尚书吃上几辈子,还有本侯侯府的房契现在也在你手上,全身家当都给了你了,还不知足?”
“折子的事,你真的想都不要想。”方应看没有放开我的意思,再加上他身上的龙涎香颇为好闻,我思索片刻就放松了身子瘫在他怀里。
方应看沉吟片刻:“你不愿亲笔,但你总会有办法让让官家写下本侯想要的,都一样不是?本侯只是觉得你亲自去写给你少点麻烦。”
“那还是麻烦点的好,我不会归属于你们任何一派,不会无条件帮你们任何一派的忙。我派了圆子到我身边监视,得到了我被特许阅折的事,也暴露了你和米有桥的那些事。方应看,你别把我逼急了,若是全都抖露出来,你觉得官家会相信一个权臣,还是信他嫡亲的侄女。”
"呵,女尚书都在本侯怀里了心还不向着本侯,本侯还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你死心塌地呢?"方应看低笑一声,将头埋在了我颈间,若有若无地蹭着我的脖颈。
我抵住方应看的额,阻止他的动作:“劳烦别乱蹭。”
“是吗?”方应看低笑着,扶在我腰间地手却还不老实,或紧或慢地捏着我的腰。我再去抓他的手:“也劳烦别乱摸。”
“女尚书,本侯会让你答应本侯的。”方应看道,“今夜,你敢不敢歇在本侯房里。”
我将下巴一抬,不服输地道:“我当然敢,就是担心侯爷你害怕。”
“本侯能有什么害怕的?”方应看一笑,“女尚书敢那就最好了。”
被方应看这么一闹我怕是什么宴都别想去赴了,只能一封一封地写回函辞谢。
方应看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奋笔疾书,一张一张地看着我写的字。
“你这每一封的内容都一模一样,就改个名字,也太不把这些大员放在眼里了吧。”方应看道,“有劳相请,难以奔赴,勿怪。”
我埋头刷第二十五封回函:“我为什么要把他们放在眼里?钱给够了吗?还想让我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本侯呢?本侯给的钱能让本侯入女尚书的眼吗?”方应看问。
“你?”我抬头认真地看了看方应看眯眼一笑,“给钱给的太没底线,我更没放在眼里。”
方应看抿了抿唇笑道:“写完了吗?”
“最后一封!”我大笔一甩写完最后一个字,将回函扔给方应看,“帮我送出去。”
这些人都是高位的大臣,收到我的回函定会有些许恼怒,想着我这个宫婢怎么敢,保不准就会查查我到底高看了哪家,这一查查到回函是神通侯府发出去的。
他们要恨也是恨方应看霸道了。不会危及到我,以后我也好继续收钱。
“明日本侯就让人一份不差地送出去。”方应看将二十几封回函叠在一起叠得有一定的高度。
“子时一刻了。”方应看对我道,唇角的笑该死得风流,“我们是不是该歇下了?”
我抬起一只手撑住头眨眨眼睛:“那你要抱我吗?”
“当然可以。”方应看道,然后向我伸手。
“侯爷。”不等方应看碰到我,房外突然传来彭尖的声音,“侯爷,有人要见你。”
我冲着方应看笑了笑:“看来,今天不凑巧。”
“今天凑不凑巧本侯说了算。”方应看一把抱起我走向幔帐婆娑,边走边回答彭尖,“今夜晚了,本侯要休息,谁都不见,让他走。”
方应看弯腰将我放在了床榻上,蹲在床边看着我:“女尚书,你现在喊后悔还来得及。”
我撑起身子,趴在床沿看着方应看,笑着对他说:“方应看,不管我喊不喊,你都不能把我怎么样。”
“是吗?”方应看的眸色深沉了几分,捏着我的肩往后退,顷刻之间便半压在了我身上,“本侯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女尚书自己送上门来,本侯不要白不要。”
我抬头看方应看:“我是大内女官,你这可是死罪。”
方应看低下头闭眼吻上了我的眉心:“只有女尚书自己说了别人才会知道,但是这对女尚书也没有好处不是吗?”
“方侯爷,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我的手点上方应看的下巴,笑盈盈地告诉他,“我不会是你方应看的妻,更不会是是任何一个人的妾,偷的话我现在没兴趣,我是……你得不到的偷不着~”
方应看睁开眼,深深地看着我:“赵章台。”
我愣了愣有些恍惚,这是方应看第一次唤我全名,也是这十六年来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
方应看笑了,又唤了一声:“赵章台。”
我吐了一口气,放下手:“赵章台……”我看着方应看,“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可是除了官家没人这么叫过。方应看,你好大的胆子。”
方应看俯下身子:“和你相比的话……”
“侯爷……”彭尖的声音又一次传进来。方应看有些生气:“不是说了本侯谁也不见吗?”
“侯爷,是小夫人,小夫人一定要见你。”彭尖的声音很低,但是却很清晰。
方应看皱了皱眉,从我身上翻下去,侧卧在床沿没动。
我嗤笑一声,推了把方应看:“滚吧,别打扰本尚书休息。”
方应看下床走了,没和我说什么,我看着方应看开门走出去,缓缓地坐起来扶住额。
不觉已湿了眼角,赵章台……其实第一个三个字一起唤我的人,是我的爹,我那个从来没看清楚过的爹。
四岁那年上元节,爹爹偷偷跑到后宫看我。他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喊我:“章台。”
我不认识他,只觉得远处跑过来的那个人好高好大,好害怕,我跑走了。爹爹在后面一直喊:“章台,我是爹,我是爹!章台,赵章台!”
我没有停下来,于是,我失去了唯一一次,看到我爹的机会。
方应看:本侯只是想利用她
赵章台:我真的只是想利用他
雒夜:他们真的只是在利用对方
假设三人当中只有一人说的是假话,请问谁说的是假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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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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