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八月下

傅之扬背对着我,像只寄居蟹。

内陆的人到沿海地区观光,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感受大海,而我俩却像随潮水慢慢涨落的寄居蟹。海有储存温度的能力,只要没淹没鼻舌,就总感觉它是冰冷的。

寄居蟹喜欢游走,要么缩起身子窝在沙堆里,要么在海浪里飘着,她是或向生或向死很直接的纬度,而我是活不高兴又死不痛快纠缠的纬度。

其实旁边电视节目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以说它响起声音,放出点音像来,只是为了提醒我时间刻度正在往前推演。我的人生好像没什么可喜可贺,百无聊懒的,但也不能去痛恨。

以前我经常在船上看日落。

橘红的火球,巨大无比,就在天空和海平面之间起了又落。整个太平洋除了续航十足工作军舰,根本没有其他船类参与的可能。

要我形容那种生活可能不是孤独,是湿透。

对流气压在云层上挤压,随之咔嚓,地球响起电闪雷鸣,我和不同皮肤的人种在甲板上收设备,我们没什么交流,却同样被赤.裸地暴露在了狂语之中。

台风会在海里卷起漩涡,仿佛煮开了,咕噜噜的冒着冷气,掀翻随行的通讯船随之消失于海面,而湿透的我们就遥远的看着,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看着。

海临界,岸边缘,潮湿地永无停止的出现又晒干。

“你吃山竹。”傅之扬见我解开了死结,于是打断我的思绪,指向桌面上的一盆山竹。

“你也来吃。”

-

她确实会挑山竹,可能是过去在热带地区住的习惯,又或许她为她挑选过很多次山竹。

“甜吗?”

我剥开一个递给她,“汁水很足,很甜。”

傅之扬低头看了眼山竹,摇摇头,随后目光盯着电视里的广告看,“不要,太甜了。”

“冰箱里还有香蕉,那个不甜。”我抽了张纸巾擦掉手上发腻的汁水,头靠着沙发。

她也靠向了沙发,两个手搭在腹部上,“饭后吃水果容易困。”

“困碳困糖说明你血糖有问题。”

我盘腿而坐,膝盖距离她的家居裤只有一公分,似乎我假装生个懒腰,就能顺势地触碰到她。

“我血糖很好。”

傅之扬似乎不喜欢中央一套的新闻节目,她指着遥控器,“换个台行吗?”

“你随意。”

她弯腰去茶几上拿遥控器,胳膊因伸展而带动了腰,于是我的膝盖便恰好和她的短裤产生了摩擦。

她按着遥控器跳台,似乎每个节目都不太满意,最后搁置在某地方卫视的无聊综艺上。她看了几十分钟,随后不自觉的拿了一个山竹到手上。

我瞧见起身抽了一张餐巾纸递给她,“我去睡了。”

傅之扬看了墙上的表,“才九点这么早?”

-

傅之扬趁我出去锻炼,做了早饭。

她坐在沙发上给我直指桌子上的豆浆,“有什么做什么。”

我有些惊讶,惊讶于她何时发现了厨柜里有破壁机,又是何时把豆子泡上,如何计划着让它们变成豆浆。

“看起来很健康。”我对她称赞。

傅之扬冲我笑笑。

我洗好澡坐在餐桌前,喝了口豆浆问她,“一会要送你去基地吗?”

她靠着沙发,“不,我今天不下海。”

她今天不下海,今天不回基地。

我自然而然的接下去,“嗯,那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从食堂带回来。”

“你不是不吃晚饭吗?”

我将傅之扬煎的蛋填进嘴巴里,“要是和你一起吃,也不是不行。”

-

八月的下半旬青岛海事基地有联合活动,我要随队一起出行,为期大概2周,但基地活动说不准具体周期,有可能拖着拖着变成一个月。

出发前我把家里的钥匙留给傅之扬,“我不在,帮我浇花。”

她看我摆在玄关处的行李箱哦了一声,不情愿地接过钥匙,随后问我是阳台上那几盆花需要养护,说完又在背后蛐蛐我,说平常也没见我这么浇过花。

我离出发还有一个小时,不放心地拉开冰箱检查家里的食材。

毕竟傅之扬够懒,只要她不去基地训练,可以八百年不出家门。

冰箱里满满当当。

我差点忘了,昨天在超市我已经买了够量的速食和新鲜蔬菜。

关上冰箱我又忍不住嘱托,“下雨记得关窗,车钥匙也留给你,要是基地有急事就开车去。”

傅之扬又将车钥匙接过,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她坐在那一动未动,看着我换鞋,看着我拉上行李箱,看着我即将推门而出,最后才起身走到门口,轻轻的问我确定是两周就回来吗?

谁能保证这两周里不出现意外呢?

但我还是说,“当然,两周很快。”

-

傅之扬会在微信上给我留言花的情况。

拍一张早上浇水的照片,然后再拍一张下了雨关窗户的照片,她也不说其他,只是证明她在努力兑现临行前我的嘱托。

我把这种暗示叫做承诺兑换:她做到了她该做的,我也应该如此。

我每天都会给她分享一些海事交流的进展,但机密除外,比如一只海鸥跑来甲板上偷吃,以及午餐分发的一枚超大牡蛎,还有回程时海平面很美的夕阳。

傅之扬给我的回复都很简单,只有大拇指表示称赞。

到大连港之前,我数了一下,这十五天里,她每条不拉的给我竖了大拇指。

我又向上翻了之前的聊天记录,可以说她在八月给我的有效回复,达到了全勤指数。

-

我比她预计回家的时间完了好几个小时。

毕竟出差回来要先给领导开会汇报,我傍晚到了海事基地,连开了三小时会,直到八点才打了个车回家。只是我到了楼底下往家里望去,我家却没开灯。

傅之扬不在,对我来说是个不太意外的意外。

只是我按下密码锁推开门,玄关处她的运动鞋还在。

我把行李扔在一旁,开了灯,试图叫她。

“傅之扬。”

家里没人回应。

我换下鞋子,洗了个手往卧室走去,推开门发现她正躺在床上,微光中瞪着眼看我。

是意外中的不太意外。

“继续睡吧。”见到人在,我打算退出去。

她突然道:“厨房留了吃的。”

空调只开了十几度,盖着厚被子窝成一团,她声线没有那种被我刚吵醒的懒散,而是想熬了好多天都没有睡好的疲惫,听起来像是生病了。

于是我走进卧室,沿着床边坐下,“你吃了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手指弯弯曲曲地揪住我的裤子,她把头埋进枕头里摇摇脑袋。

就这么沉默了几十秒后,她说。

“方棠,我很恐惧。”

七夕节为什么要加更be文?

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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