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宇涵愣了三秒，然后爽朗地笑了：“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没事儿，我迁就你。”

Sean疑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迁就我？”

“因为你不会迁就我啊。”

“……”

跟他对话，Sean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于是选择了不说话，埋头吃烤肉。

顾宇涵看时机差不多了，就说：“Sean，其实我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你了。”

Sean的眼神一滞。

他表达得很含蓄，后面的话不用说Sean也明白。

“那个男的是谁？”顾宇涵收敛了笑容，语气难得正经，他再瞎也看得出刚才的肢体接触绝不是普通朋友之间该有的。

倒像是……

Sean半天没有说话，良久：“他叫Jason，中文名杰森——是我前男友。”

虽然早就猜了个七八分，但是亲耳听到他承认，顾宇涵心里多少有点震惊。

他觉得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Sean怎么看都不像是同志。

顾宇涵更愿意相信他是无性恋。

Sean并不避讳，他缓缓道：“我回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可以跟我说说吗？”

Sean垂下眸子，用冷漠包裹住内心的伤痕，那段他不愿意再回想的记忆因为顾宇涵的提问而浮出脑海……

大概三个月前，Sean还在CEA 工作，他和杰森的感情还算稳定。

他们的爱情不像旁人那样炙热，也不寡淡。

Sean性情冷淡，杰森虽然喜欢他，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久了难免不适应。

积压的情绪因为一纸手稿而爆发。那天，杰森气呼呼地找到正在分析实验数据的Sean。

“杰森，你来得正好，”不明所以的Sean抬起头，说道，“你看这款发动机的性能，在前两次实验中它的功率都达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杰森无厘头地一问，声音极其冷淡。

“嗯？”

Sean一头雾水，面对杰森冰冷的语言，他不知所措。

杰森把手稿重重拍在实验台上，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在老师的杂货间里找到的，飞域二号的初步设计图纸，全都是老师的真迹，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跟你的完全一样？”

“飞二……”Sean的目光愣愣地落在图纸上，又转移到杰森面色铁青的脸上。

那份图纸确实跟他的一样。

“不是……杰森，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初我确实拿给老师看了。”

“你什么意思？”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Sean趁布莱恩失踪，抄袭了他的研究成果，要么是布莱恩心怀不轨，抄袭了自己学生的研究成果，显然第一种更令人信服。

一代物理宗师布莱恩怎么可能抄袭自己的学生？

Sean也明白这个，所以他说不出口，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没话说了？”杰森步步紧逼，神情冷得彻骨，“Sean，你把我都骗了，真是厉害。”

Sean被他这句话深深地伤到了，却还是想跟他解释：“杰森，我没有抄袭，你相信我。”

“难道是老师抄袭你？”

“不一定是抄袭，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飞二是我的原创技术，我跟你保证。”

“反正现在老师已经失踪了，你想怎么说都行。”

Sean感到心寒：“你还是不信我？”

“我没办法信你，Sean，我佩服你的智商，倾慕你的天赋，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偷来的！”

“杰森！”Sean正色道，“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你是在怀疑我的人格？”

“我还用得着怀疑吗？”

杰森没有任何眷恋地转身离开实验室，走得很决绝。

Sean像石化了一般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Sean不知所措，杰森冰冷的态度更是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事后，Sean再也没心情做实验了，连续给杰森打了十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心急如焚的Sean跑到杰森住的公寓去找他，可是敲了好久的门他都没有开。

Sean怕再敲下去构成扰民，就又给他打电话。

手机铃声从门内传出，几秒钟之后就被挂断了，但是Sean已经清清楚楚听见他的手机在里面响，那一刻他感到无比心寒，却连敲门的力气都没有，手沉重得抬不起来。

“杰森，你开一下门。”Sean的声音压得很低，明知希望渺茫，但还是想尝试跟他沟通。

等了很久，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晚零下三度，Sean在门外站着等到了天亮，那一晚有多难熬，Sean永远不会忘记。再好的耐性，再深的感情也终究会消磨殆尽。

门开了，出来的却是杰森的好友丹尼尔。Sean心下一惊，转而在心里苦笑。

丹尼尔漫不经心地说：“你是来找杰森的吧？他昨晚拉着我喝了很多酒，很早就睡了。”

Sean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眼里的怒气被一压再压，他什么也没说，想直接进去，却被丹尼尔拦住了，他凉幽幽地说：“Sean，你还是别进去了，杰森还在睡觉呢。”

Sean不由分说地推开他的手，径直走了进去，没有看见丹尼尔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一进门就看见满地的易拉罐，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Sean推开卧室门，里面的景象冲击着他的眼睛。

只见杰森赤身躺在床上，腰间随意搭着一片被角，床上凌乱不堪，地上也到处都是衣服、空酒瓶。

就算Sean再不通人情世故，再冷漠如冰，看到这番艳景也什么都明白了。

愤怒却没有爆发，化作心灰意冷，腐蚀着他最后一点理智，摧毁了过去所有美好的记忆。

Sean默默地离开了，他发誓再也不会和杰森有任何牵扯，至于那个误会，他也没再解释。

之后，Sean毅然决然地向总部提交了辞职申请，放弃Z国所有优惠政策，放弃在全球科技中心的荣誉，归国。

……

回忆到此为止，Sean的脸色白了一层，身上也感到无比寒冷，眼神也是空洞的。

顾宇涵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那些回忆带给他的震颤许久没有消失，他有很多话想对Sean说，看到他脸色不好，就没有说出来。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经历……”顾宇涵喃喃自语。

“我很生气，但是也感谢他让我不再对这个世界抱有幻想。”

顾宇涵勾起唇畔，微笑着说：“别这样说，你只是遇到了一个渣男，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正人君子的——比如说我。”

Sean被他的厚颜无耻噎得没话说，转念一想觉得他话里有深意，便淡漠地说：“谢谢你今天给我带吃的，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你布丁还没吃呢。”

“吃不下了。”

“你要浪费我一片心意？”

“……”

顾宇涵见他冷着一张脸，便识趣得不再逗他：“好啦，你要赶我走我也不能赖在这儿，就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了。”

“我送你到楼下。”

“不用，你要是有闲工夫就同意一下我的申请，省的找你不方便。”说话间，顾宇涵已经穿好了鞋。

Sean没说话，等顾宇涵走后，他才回想起刚才杰森在楼下跟他说的话。

他说：“我和丹尼尔只是喝酒，什么都没有发生。”

Sean是这样回答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