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院系开考研动员大会,开始的时候我激动地往家族群里发了一张院长讲话的照片,想着家里人看到之后肯定会问我讲了什么呀,谁讲的。
可我等来的不是语音消息,而是直接的视频通话,妈妈打过来的,因为不方便,我就挂了,又转为文字消息。
妈妈叫我转给她100块钱,因为弟弟要交241块钱的饭费,她的微信里钱不够。我昨天刚刚交了将近五千的学费,是我爸转给我的钱,我暑假兼过职,所以手里是有一点钱的,我猜她和我爸闹矛盾了,我就跟我妈说,我直接把钱转给我弟弟的班主任。妈妈说行,后来过了有十几分钟,我想起来现在村里要交医保,我就问妈妈用不用我把医保给她交了,妈妈说不用,过几天再说。
之后妈妈发了几个字过来——“今天心情不好”。
原来是真的打架了,不过不是和我爸,是个地邻居,因为种地吵起来了。
就是村里种地,总会有人把两家的共同的垄往另一家移,慢慢的,这一家的地面积就会变大。
我给妈妈打电话,她不接,说她睡觉了,可是我真的想要知道和谁吵起来了,到底事情经过是什么。
后来,妈妈告诉了我对方的名字,我认识,我知道我们两家的地在哪。
我就劝我妈妈,“那个人什么得行都知道,和他吵起来了,你也别太在意了。”(我发的语音)
妈妈给我发了两行字——“要是你爸爸在就好了”“老天爷不公平啊”“命苦”
这个时候我就知道,这次吵架并不是说两句那样简单。
我心里一沉,也发了两行字——“说这有啥用”“他不在我们也好好的”
我爸爸在我九岁的时候车祸走了,我清楚地记得那个下午,大爷家的哥哥骑着摩托车接我回家,在家门口看到有人从我家出来,手里拿着白布的场景;清楚地记得父亲出完殡,家里卖牛,卖玉米,卖那辆出事的拖拉机的场景;清楚地记得我跟着姥姥姥爷,一点一点,偷偷把棉被、电视等一些贵重的东西从家里搬到姥姥家的场景;清楚地记得,现在的爸爸来我家的场景,我在一群人大人的视线下,被告知自己要叫这个人爸爸;
不管我怎么问,妈妈不说事情的具体经过,我很气,我给现在的爸爸发消息,他也只是简单告诉我,是因为地边吵起来了。
我跟妈妈说,我去加那个人的微信骂他,就通过那个好友申请骂他,或者在村里的交流群去骂他,骂他“占那么多地边是为了给自己以后填坟吗”,我妈妈先是发来“不行”,接着说,村支书和队里当官的已经来了,说明天解决,告诉我有理说理,去骂人自己就没理说了,又再三跟我说,不叫我去骂人。
后来我想到妈妈的那句要是你爸在就好了,我又问妈妈那个人是不是骂太难听的话了,妈妈说不叫我管,叫我好好学习,我一个孩子,跟我说了也没用。
我当然知道,现在的我没有用,在外面我可以自己管好我自己,可是在村里,在那样一个地方,我没有话语权。我很难想象他会骂得多难听,什么“你男的被你克死的”这样的话,当然,这也只是我自己想的,可是,当人激动起来,骂人他就是往人的痛处,短处骂,刀刀伤人心,致人命。
我能想象到妈妈一个人在那歇斯底里地跟人对峙的场景,我也知道,我现在的爸爸,在那样的情况下,身份有点尴尬,他做太多,那个人可能就会质问他有什么资格在这说话,他不是我那个村里的人。
妈妈最后和我说,她不怕那个人,叫我不用担心。
可我认为,我觉得,妈妈之所以和我说“今天心情不好”,那就是她感觉撑不住了,或者感觉活着好难,在向我求救了。
现在,我很感激,很庆幸,这个爸爸现在在家,有他陪着我妈妈,至少我在学校可以放心一些,担心会少一些。
因为这些事情不好很身边人说,但又想找人说。
我的翅膀什么时候能够硬到可以把我妈妈爸爸从那个地方带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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