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月明星稀,风声寂寥。

树影憧憧,一抹红衣随着风而动,动作迅速利落,很快将后面穷追不舍的众数黑衣人甩开一大截。

从树林里跑出来,视野猛然开阔起来,红衣女子却微愣,步子变慢。到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一伙黑衣人气喘吁吁,有人跑在前面看清后,恶笑着扭头,朗声传信:“老大!前面是悬崖!”

被唤做老大的黑衣人紧跟身后,指挥着几人四处包抄,步步逼近,幸灾乐祸地谈判:“鬼女劝你识相随我们回去,乖乖从了主子,不然——”

他话语狠辣:“你便是死路一条!”

身后是万丈悬崖,身前是围堵的他们,只要不想死,晾她也不敢不从。然而红衣女子,嘲讽一笑,声音清凌凌,透过山间薄雾:“就凭……你们,能奈我何。”

此话一出,男子脸上的肉霎时气得横飞,瞪红了眼:“就凭我们!鬼女你瞧不起谁?休要猖狂!你此次私自离阁,可是叛逃!”

“倘若乖乖跟我们回去,主子定会设法瞒下你叛逃一事,饶你那半死不活的老婆娘主子一命,要不然楼主知晓,没了解药,你更是生不如死!”

事到了这地步,她除了束手就擒别无他法。胖老大信心满满,这会心高兴得都要翩翩起舞,他领着手下步步逼近。

然而,红衣女子丝毫没有惧怕或是投降之意。她动了动冰凉的脖颈,扯起嘴角,凉薄道:“你们的主子?你是说——”

“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啊?”

几个黑衣人听到这话浑身一哆嗦,领头的胖老大恨不得捂住耳朵,他们主子最是忌讳和讨厌别人说他不男不女了。

上一个私下议论的下人,骨灰都碎成渣渣了。

胖老大害怕地回头和身边小弟对视了眼,这么多人显然都听见了!也不知小命还能不能保住,千万别牵连到自己,他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听见!

他赶忙试图制止:“你你你……”

“嗬。”女子一声轻笑,随即左手臂扬起,轻易瞄准后,袖箭如雨针般利落出鞘。

她后退几步,极其果断地转身从崖边跃下,徒留声音传过来:“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想收买我,下地狱去找吧!”

胖老大躲闪不及,大腿处此时跟个刺猬壳似的,他痛苦哀嚎,不可置信地瘸着腿蹦到悬崖边,望着深不见底,吓得瘫坐在地。

他惊恐喃喃:“这女人太可怕了,她是不想活了,她疯了疯了!”

-

“何大夫又上山去采药啊?”

冬日天冷,屋里烧火柴用得快,几位妇人趁着天晴约一起在路边捡些干柴,何家是莲花村开医馆的,疫病风传,何家父母于好多家有救命之恩。

所以受村里不少人爱戴尊重。

来人书生扮相,白白净净的,面相和善,他颠了颠背篓,闻声笑言:“是啊,李大娘子。”

挨个朝其他几位妇人问过好,他才走小路上了山。

前些天下了场雪,山上积得厚厚一层,但何元生对这片地方从小走到大,知道哪里好走哪里有危险,很快就到了扶崖山底,他找了块干净石板,坐着歇了口气,搓搓冻红了的面颊。

缓过来后,从背篓里取出镰刀来,埋头开始寻草药。

化雪的时候最冻人了,还是早点采完早点回去,天暗下来回去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过个年,村里不少年轻小孩染了风寒,一传十十传百,咳嗽声阵阵的,馆里预备的药材都快不够用,这才会挑这个时候上山。

装满小半背篓,何元生看见崖边角角有几株模样上好的,然而视线一撇,发现那里竟然躺着个人,似是一身红衣。

他当即扔下手中背篓和镰刀想要跑上前,谁知这块的积雪最是厚,脚踩下去能陷到大腿。何元生栽了个跟头扑得满脸雪,略显狼狈的艰难爬到跟前。

是位女子,眉眼清冷,面如皎月的姑娘家。

衣服划破凌乱不堪,好些皮肉都刮破,血迹斑驳,何元生顿时倒吸口凉气。

这是谁家女子,晕倒在这荒郊野外。看着面生,不是莲花村的人,听闻有些商人运货或是急着赶年前归家,会抄近路绕着扶崖山周边小路走。

会不会是遇上劫匪和家里人走散了?

不过此时,何元生也来不及多想了。

姑娘伤得属实太重。

她是背靠在悬崖壁,整个身子坐立起来,脸部冻得青白发紫,何元生伸手探了探鼻息,大松口气,还好还好。

这姑娘命大。

何元生失礼地用温热的双手搓着姑娘脸颊,掐人中,来回轻轻拍打,几次过后,他站起身环绕四周。

不行,山上太冷了,他须得趁天黑之前把人带下山。

弯腰蹲下身,扯着姑娘胳膊让其趴到自己背上,走两步想起忘了什么,又回去捡起背篓背到胸前。这样一来,脚底视线难免被遮挡上一二。

每走一步都需垫下脚探下是否踩实了,他摔倒是没事,可不能摔了背上的姑娘。何元生艰难地如同蜗牛般慢吞吞摸索下山。

下山时天色昏黄,到了家门前的路口,老远就望见家中阿嬷担忧地站院门口,不安地走动,看见他后“哎哟”一声,出来迎。

“公子总算回来了,怎么晚到这个时候?可是把我这老婆子急坏了,生怕是摔——”王阿嬷走近一看,张了张嘴巴,讶然:“你这这……是个女子?”

何元生点了点头,解释:“山上捡的,伤得不轻。”有个人搭把手,他总能放下心喘口气了,王阿嬷将怀前背篓取下,腾出手来想将公子背上人给搂抱下来。

何元生避了避,姑娘身上还不知伤情,这样拉扯,碰着伤口就不好了,他道:“我来吧,阿婆快些回去烧锅热水,给找件干净衣裳。”

……

身上大大小小伤疤可不少,细皮嫩肉地倒是叫王阿嬷都于心不忍,怕涂个药手下重了。她看着女子不同寻常的面容,心里思绪百转。

一天天过去,每日药不断,上好的金疮药也日日涂抹着。

可这小姑娘连醒的苗头都不见。

硬生生躺了小半月有余,眼看着日子就要到跟前,王阿嬷开始着急了,嘴上急得都长圈燎泡了,她不是担心姑娘伤病,而是操心另一件事。

他们家公子向来心肠好,何家医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从老一代到今都是郎中,是头一家在村上开医馆的,以此为生,何元生父母恩爱,为人都好,她是跟着陪嫁来的。

公子打小争气,在学堂上学时常被夫子夸说有慧根,天赋极佳,考中功名势在必得。谁曾想在公子赶去赴考的途中,两口子因为一场疫病全都没了。

好几年前了,镇上疫病发得猛,何家夫妇是第一批主动请愿前往病灾区的,他们伙同其他医馆试出来的药方可谓救了成百上千的人。

因此留下了好名声,县令得知极其感念,特上请为何家医馆提名褒奖,甚至赐了块“广善堂”的牌匾。

但再好的名声又有什么用,好好的人就没了。公子赶回来处理后事,于家中守孝,接过了两口子经营半辈子的医馆,后来守孝期过了,公子也再没提过科考一事了。

学堂的夫子不忍人才埋没,多次来劝说,公子坦然婉拒。别人不知缘由,误以为他露怯,怕没考上丢了人,但王阿嬷却是知道的。

公子是自责内疚,觉得是自己离家,没能照看好爹娘,这才忍痛放弃了,捡起医书只为承父母愿,治病救人。

家里能管事的长辈没了,其他亲戚又离得远,就算有那个心也插不上什么手。王阿嬷自认从小看着公子长大的,说句僭越的话,那也算是跟亲儿子一样亲。

小姐对她有恩,她发誓要替小姐顾看好公子,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样样都得好,也好让夫人能够安心。

可眼瞧着公子到了娶亲年纪……

村里是有不少人家有意愿,公子都已暂未考虑为缘由给好言好语拒了,这可把王阿嬷给急得那叫一个愁呀。

不过拒了也便拒了,王阿嬷私心觉得他们家公子值得更好的。

但现在就有个更好的!

王阿嬷心事满满,从厨屋端着鸡食,嘴里唤着在喂鸡,院子门从外被推开,是隔壁院的周娘子。

“王婶子,我们家昨天去外头摘了些野菜来,有多余的就给拿了点过来,和成馅包包子吃,味道香,你给元生做着尝尝,看他吃不吃的惯。”

“吃的惯吃的惯。”王阿嬷笑着接过,远亲不如近邻,两家子熟悉,平日上街采买去田地里干活,她们都是约一起的。

周娘子手巧心思也巧,看到王阿嬷愁眉,她便体贴道:“这是怎么了这是,上火成这样,家里有干银花,我去给你取些来?”

“欸不用不用。”王阿嬷摆了摆头,叹了口气。

左邻右舍离得近,有什么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周娘子是知道何元生救了个女子回来的,这是善事,没人会说嘴。周娘子连着一想,心里便明白过来。

那事情她有听闻,镇上县令有个未出阁的女儿,到了适婚年纪,想起何家做的善事,是有结亲的想法。

虽说是低嫁,好处可是多着。当官的最想要的不就是个好名声,传出去美事一桩,再者说,何家父母都离世,嫁过来不用侍奉公婆,还有个赚银子的医馆,岂不美哉?

要不是有自知之明,周娘子还真想将自己女儿嫁过来!

算起来也就这几天时间,人家县长带女儿上门来名为慰问,实则就是相看,若县长的女儿过来,把这被元生救回来的女子当成何家藏的娇娘。

那岂不是误会大了!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还没进门屋里头却先有了个貌美的美人儿,解释都成了狡辩,也难怪王阿嬷心急了。

这么好的婚事,换她她也急!

娶了镇长的女儿,当官的就是岳父,在他们莲花村可是头一份,那真风光极了,里正脸上都要跟着沾上光。

周娘子指了指何家屋里头,凑近几乎耳语:“都多久了,还没醒呢?”

王阿嬷苦脸,知道周娘子明白她,也不藏着掖着,她长长叹口气,“没呀!公子说这姑娘伤得太重,脾脏受损,动弹不得,需要静养,久养!”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啊?”王阿嬷拍了下大腿,着急上火,她家公子压根没当回事,还真以为县令带女儿游玩闲逛来了。

但此举却是救人的好事善事,她连提句要不给姑娘换个地方都不知怎么开得了口!开口了反倒显得她这老婆子不近人情、自私自利。

现在只能盼着这女子赶快醒来,能快快离开吧。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王阿嬷从菜园子回来,做好晚饭温着等公子回来再开饭,又按公子嘱咐的药包,烧上煤炉熬药。

灶口留有小火,这几天夜晚还是冷,公子怕冷着这姑娘耽误病情都没让灭,她原本想去看看炕上是否热乎着。

可刚一进屋,看见床上的动静,乍然嘴咧开了花,笑得欢心。

“哎呦,”她一脚跨进去,呼道:“哎哎呦!姑娘……这是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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