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祝英台父亲非要把她嫁给马文才如出一辙!还说是为你好!”
游客们笑着摇摇头。
“有的纳西姑娘准备殉情的时候,会告诉自己的姐妹或者母亲。母亲一般会帮女儿保守秘密。
因为母亲也是这种婚姻制度下的受害者。母亲就在婚姻这个枷锁下,她能够理解女儿的选择,不希望女儿过自己这样的生活。
而且纳西族原本是母系氏族,现在的纳西族中的一支,摩梭人还是母系氏族社会嘛。比起父系的强权重利,母系要温柔包容一些。
所以纳西族的女性是能够同情和包容女性的,
但是在那种封建礼教之下,她们也无法反抗。有的母亲就会默默给女儿准备好漂亮的衣服、食物,送她去死。”
“啊!”大家捂着心口。
“纳西族对爱情极为向往。而在对爱情的向往上,女性往往大于男性。因为社会地位和财产权利被男性把持了,女性呢,唯有爱情可以寄托。
在殉情这样的行为之中,退缩的往往是男性。因为他能继承到父辈和家庭的好处,
社会地位和继承权,
导致男性有退路,他不是把整个心寄托在感情上。
为了防止他们退缩,纳西姑娘往往会让情人先死,自己再死。因为传说如果不是一对的话,是不会被雾路游翠阁接受的,她就进不去,只能在人间徘徊。”
大家望着眼前的草坪,无限伤感。姑娘们都泪盈于睫。
“改土归流强行推行的封建礼教是导致纳西青年殉情的直接原因。还有一个隐性原因呢就是宗教对于殉情的美化。
因为宗教给他们描述了一个美好的世界,逃脱现实的办法。宗教往往会让死亡显得不那么可怕,甚至令人向往。
所以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殉情那样惨烈,纳西族的殉情是凄美的、浪漫的。他们往往会带上粮食,穿上漂亮的衣服,找一个离玉龙雪山近的地方。
盖一间小木屋,在木屋周围装饰上彩绸、山花。在一起生活几天,
做情侣该做的事。直到粮食吃完了,两人认真打扮一番,
双双赴死。”
“啊!”大家捂着心口。
“它整个过程都是平和的。家人不会感到任何征兆。因为出门打猎、放牧嘛,
经常出去好几天。家人不会注意。而且游手好闲的父亲也很难注意到子女的动向。
如果姑娘告知了姐妹和母亲,她们会帮她准备,让她带上平时的心爱之物,穿上新衣服,就像送她出嫁一般。不能嫁给她心爱的人,就送她去一个美丽的国度长相厮守。
所以,这是一种宗教仪式般的殉情。有时候,多对情侣集体殉情。最高的时候,达到了六十对情侣集体殉情。”
“啊!”大家揉着心口,女孩子都趴在男朋友肩头。
“它已经演变为一种习俗和仪式。宗教对于情死鬼从开始到最后形成的是一套完整的仪式。
在殉情之风盛行之前,东巴经就有对殉情的记载。塑造了一对神话主人公,就是雾路游翠阁的游主,阿主和构土西弓,他们就是一对情侣。
然后民间传说又塑造了一对情人,也就是第一对殉情的男女,开美和羽盘,他们也是因为现实中不能在一起,双双吊死在一棵树上,进入雾路游翠阁。
在一对神一对情死鬼头目的引领下,雾路游翠阁也就令现实中不能成眷属的痴男怨女向往,
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归宿。”
“从清朝汉族文人对丽江情死风俗的记载来看,偏见是非常大的。因为汉族已经接受封建礼教很久了,自视为正人君子道德卫士。
就认为男女私自交往,是无耻的下流的。什么奸情啊私通啊,如此形容,那点笔墨用在上面,是极尽嘲讽之能事。
而在同时,纳西东巴在举行盛大的祭情鬼仪式,把这些生不能在一起的情侣引度入雾路游翠阁那个自由美好的国度。
这是两种文化的激烈碰撞!受苦的是无辜的青年男女。”
“纳西家族中,没有一个人殉情的很少。因为殉情的太多,甚至一天之内发生多起殉情,有的村庄每天都在举行大祭风仪式。
风鬼就是情鬼。因为魂魄可以像风一样自由来去,而且他们不遵守社会制度,不安分守己,跟风飘忽不定的特性一样,所以叫情死鬼为风鬼。
这些风鬼属于非正常死亡,而且没有子嗣,不能进入祖先之地。又不能让他们飘荡在人间。再加上,这些风鬼都是因为家人阻挠不能在一起的,所以也有怨。
家人作为帮凶,心里有愧疚有畏惧,就会请东巴来超度,送他们进入雾路游翠阁。
其实,在他们生前,他们自己已经完成了这个仪式的一部分。
情侣决定殉情后,会到三朵庙祭三朵神,三朵就是玉龙雪山的化身。情侣滴血焚发,向三朵祷告,请求神的理解和庇护,使殉情变得合法化。
也请三朵为见证,宣告与世俗社会诀别!
进入雾路游翠阁就成为他们的目标,他们选择用**的死亡来得到灵魂的永生!
祭三朵神后,他们在家里带上心爱之物,还约着一起去逛街买些绸带、梳子之类的东西。就像在准备婚礼一样。到山上去享受这人间最后的美好,然后殉情。这是过程。
他们完成了他们的仪式后,就进入了重生阶段,也就是超度仪式。
《鲁般鲁饶》是大祭风仪式中超度殉情鬼必诵的经典,这首神话诗里讲述的就是纳西族第一对殉情的男女开美和羽盘的故事。
而雾路游翠阁的爱神游主阿主和构土西弓,统领所有殉情鬼,用歌声和口弦声呼唤在爱情婚姻上遭受不幸的男女去他们的乐园。
《鲁般鲁饶》中有一段就是爱神对开美的呼唤:你哭红的眼睛,来这里看一看草场上的鲜花!你疲倦的双脚,来这里踩一踩如茵的青草!你痛苦的双手,来这里挤牦牛的奶汁!
你来吧,到这云彩缭绕的雪峰中来!来这里吃树上的野蜂蜜,来这里饮高山的清泉水,来这里把美丽的野花插满头。
用红虎当你的坐骑,用白鹿耕耘山中的地。来吧,你来这里挤宽耳母鹿的奶,你来这里织飘飘的白云和风。”
大家望着萦绕着玉龙雪山在风中飘飘的白云,不禁真的觉得里面有一个玉龙第三国。
“呼唤之后,又继续描述他们的殉情过程——
可怜的开美呀,带上细麻绳,走到树下去吊死。松枝脊鸟对对跳,石旁彩蝶双双飞,青松树下重相会,白磐石边又团圆。开美和羽盘,手儿挽着手,脚步跟脚步,直奔向乐园。”
“这首超度诗非常优美、完整。讲述了他们情死的过程,又再次描绘他们进入雾路游翠阁后美好的生活:
开美和羽盘,肩并肩呀心连心,走呀走到自由的国度。来呀来到幸福的乐园。明眼望上晶莹的银龙,快脚踏上软绵的碧毯,巧手采上艳丽的鲜花,步入白云缭绕的乐园。”
大家望着白云缭绕的银龙,不禁慨叹。
“这里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这里有吃不完的珍果山鲜,这里有喝不完的美酒甜奶,这里有用不完的金沙银团。”
“啊!说得我都向往了!”一个女孩子说。她男朋友连忙一把抱住她。
大家笑了。
何欢道:“是啊!现实的压迫,雾路游翠阁的召唤,给现实中不能如意的青年男女极大的心理暗示。死也就变得不那么可怕,甚至披上了美丽的色彩。
清朝到民国年间,玉龙后山经常见到成片的青年男女尸体。
有吃毒草毒菌死,有吊云杉死,有跳河死,有滚岩死,就是互相唱和互述衷肠之后,携手结襟从悬崖上滚落,不惜粉身碎骨。
不自由,毋宁死!”
大家热泪盈眶,女孩子都哭了,和组长也抹了抹眼泪。
“纳西族向往自由的青年男女就这样对封建礼教唱出了一出集体悲歌!封建礼教不但残害中原百姓,也残害了少数民族。
就像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我们的人民一直在抗争,一直在歌颂,也就让更多有情不能成眷属的人即使死也要在一起。”
女孩们不由泪水涟涟,男生们眼圈也红了。
“历代统治者对民族大一统做出了贡献,但也确实对少数民族造成了深刻的伤害和压迫。
好在新时代已经废除了那些封建礼教,现在婚恋自由,到每个地方都告诫我们要尊重那里的民风民俗。
情死也就在纳西族中结束了。这里也就成为了人们心中的圣地。尤其是丽江的青年男女,都喜欢选择在这里拍婚纱照。这对那些殉情鬼也是一种告慰吧。
看!我们在人世也可以自由地生活在一起了!”
“啊!”情侣们幸福地拥抱在一起。
和组长眼中含泪,微笑看着他。
转换了大家的情绪,何欢笑着拿起相机,“来吧,让那些用自己的生命和爱情开辟了这一片乐园的情侣看看你们的幸福!”
大家走进草坪中,这里风不大,女孩子都把外套脱去,穿着裙子和男朋友奔跑在草坪上,何欢给他们拍照。
和组长站在旁边看着他,真是讲故事的高手啊!
一般导游就这个云杉坪能写出五百字的导游词就谢天谢地了!说个殉情谷,再说不出别的了。
何欢却从历史和宗教的原因给予了深刻的阐释,让大家更理解云杉坪的意义。
给他们拍完,何欢回到和组长身边,“和组长,你也去照一个。”
和组长笑着跑进草坪,张开手臂露出笑容,做出欢迎之姿,何欢给她拍了照。
看看王师傅,“算了,你还是以后带着你老婆来拍吧。”
王师傅无语,他不配吗?
何欢又看看围栏边站着的龙腾,“你进去我给你拍。”
“我可以拍吗?”龙腾诧异地看着他。
何欢笑看着她,“为什么不可以?”
龙腾看看草坪上,何欢明白了,她是觉得这个地方都是一对对的情侣。
电灯泡适时出现在他们旁边,“你们进去,我给你们拍。”
“啊?”何欢看着他。
在其他地方和游客合影没有什么。
但是在这个地方,真的……
意义不同。
何欢看看龙腾,龙腾也没表态。
这时,已经让何欢给她拍过好多单人照的文艺姐姐跑过来,对电灯泡说:“你给我们拍!”
拉着何欢跑进草坪里,挽着他的胳膊,胸压在他手臂上摩擦,歪头靠在他肩上,一脸笑容。
何欢僵硬地站着,没面对过这种情况。这样蹭他是不是太过分了?又怕她是无意的,自己想多了。
正胡思乱想,电灯泡拿起相机对着他们。
“没电了吧?”龙腾在旁边轻声说,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
“啊!”电灯泡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拿下相机,看着何欢,“没电了!”
“啊!”文艺姐姐大叫,“怎么会没电呢?”
何欢却松了一口气,连忙从她手里抽出胳膊,跑过来接过相机,看看还有一半电呢。默默地放回包里,“啊!没电了,拍太多了。”
电灯泡忍着笑走开了,龙腾已经走到另外一边,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何欢看看她,很想给她拍,她这样穿着米白风衣抱着胳膊望着玉龙雪山,靠在围栏上,慵懒又漂亮,很适合这里的氛围。
但是电灯泡为了解脱他的尴尬都说没电了,他也不能拿出来给她拍。
只好静静欣赏这一幕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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