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点半,日光盛极到泛白。
落地窗外,炙热的空气变得细微流质化,远处高楼的钢化玻璃反射出刺目光点,不偏不倚落在程露的墨镜中央。
她在寰宇大厦会客室,静看楼下蛛网状的街道上,车流在烈日下缩小成蚂蚁搬家的大小,已经连续15分钟。
面前的冷萃咖啡散尽冷气,在杯壁凝成一层细碎的水雾。
与此同时,外面秘书台后的闻静正望向会客室,目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密切关注着室内的动向。
巨大的墨镜和帽檐挡住会客室女人的大半张脸,只露出冷艳的红唇。
她穿白色连身裙,剪裁简洁利落,勾勒出绝佳的腰臀曲线,露出的天鹅颈与纤细手臂莹白细腻如美玉,坐在那里姿态舒展端庄,看上去有种高奢杂志的精致质感。
美、贵重,是闻静对她的第一印象。
这位程小姐20分钟前到访一层前台,指名道姓找公司老板沈时白。
自称没有预约,但闻静在两天前收到过老板指示,说近几天若有位程小姐到访,教她先带到会客室等候。
今天下午老板并没有会议,这稍显漫长的等待,闻静没懂。
现在距离程露进入会客室已经过去17分钟,她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焦躁难耐,只有2分钟前低头看过一次手腕上的表。
那块表,闻静甚至没有听说品牌公开出售过,大概属于私人订制。
她在电脑搜索框里试着输入“程露”两个字,网页反馈首条,是那位家世显赫的长帆集团董事长千金兼副总。
照片上清丽、略显青涩的纯素颜,像是学生时代的证件照,没有现在会客室的本人那么精致如瓷,但也不至于教人认错。
第19分钟,闻静掐着点儿从秘书台后起身。
她快步走到会客室外,推开门,正与沙发上起身准备离开的程露四目相对。
这一刻,闻静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提前了1分钟过来,她暗自松口气,“程小姐久等了,沈总请您过去。”
19分钟,是程露耐心耗尽的极限。
她原本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在这里,抬手摘下墨镜,露出妍丽的眉眼,她弯唇朝秘书笑了笑,“那麻烦带路吧,谢谢。”
整个楼层没有其他员工,略显得空旷、也安静得过分。
两人沿着走廊走到头,闻静敲门,里头很快传来一道清冽男声。
——“请进。”
闻静替程露开门,止步在旁边,“程小姐请。”
沈时白的办公室里没有铺地毯,程露纤细的高跟鞋鞋跟落上去,踩出几下轻盈而笃定的声音。
办公桌后的男人穿件丝质黑衬衫,宽阔的肩膀衬得轮廓极具安全感。
他也有幅很优越的侧颜,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肤色偏白,下颌线清晰紧致,领口处凸起的喉结格外有几分性感味道。
名流晚宴上已照过两次面,程露并不是头回见沈时白,但她不能否认每次见这个男人,他都能带给她不一样的赏心悦目。
“程小姐,好久不见。”
沈时白笑的时候嗓音是温润的,他平时不带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起身到程露跟前伸出手,修长的五指,修建得十分整齐干净。
“抱歉,刚刚临时有个视频会议。”
他站近,即刻带来一股浅淡的冷香味道,像在极尽克制的清冽中掺杂了些**餍足的慵懒,教人无端想起清晨朝雾中,氤氲飘散的一支香烟。
指尖相触,程露的手微凉,“沈总是大忙人,我今天贸然过来是考虑不周,见谅。”
她没有显露丝毫等待的不悦。
程家老爷子素来规矩重,像今天这样没有预约,直冲对方公司楼下的鲁莽、冲动举止,原本不应该发生在程露身上。
要不是——
昨天回到家,程老爷子与她促膝长谈,言辞之间却对沈时白这位商界新贵不吝赞赏,最后才说,希望她郑重考虑下由沈时白主动提出的,两家联姻的提议。
请她落座,沈时白亲自去茶水台,问:“程小姐喝茶还是咖啡?”
“咖啡,谢谢。”
程露陷在舒适的沙发里,目光随着男人的身影移过去,就在茶水台里侧看到个眼熟的茶罐。
程家老爷子常日嗜茶如命,其中独爱武夷山母树大红袍,那树全国统共只有六颗,前些年被程家高价拍下经营权,现在已经有价无市。
那罐子,就是老爷子专门定制用来装茶叶的,寻常人得不来。
沈时白端着咖啡过来,放在程露跟前,“听说程小姐喜甜,所以自作主张多加了些糖。”
他选用了哥伦比亚咖啡豆,香气里带点酸甜和坚果味。
程露平日也恰好偏爱这类,端起来尝,十分甜腻的味道大多数人恐怕都不会喜欢,但的确是她钟爱的口味。
可惜她今天不是来和他倾盖如故的。
“沈总费心。”
程露抿唇放下咖啡杯,直入正题,“我想沈总已经知道我今天来是为什么事,那我也就不兜圈子耽误您的时间。”
“对于联姻,我希望沈总能向老爷子收回提议。”
室内冷气开得足,她穿无袖连衣裙,坐久了还有点凉,并不打算久留。
沈时白听完似乎并不意外,微笑着问:“这是程小姐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否则呢?
程露微挑眉尖,柔美的眼里充盈着清冷的眸光。
沈时白嗓音缓和,“此前冒昧先与老爷子谈起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在这里该向程小姐道歉。”
男人双手十指交叉落在身前,慵然靠着沙发朝她略微颔首,气定神闲说着歉意的话,通身却有种大局在握的掌控感。
他又问:“有关这次联姻的详细文件,1小时前刚刚发送到你的工作邮箱,程小姐看过了吗?”
程露此时坐在这里,1个小时内的邮件当然没有看过。
她不知对方是不是故意这么问,难道要她现在打道回府,重新看完邮件再来回绝?
“抱歉沈总,”她心意坚定,“沈总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我暂时没有将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的打算……”
“冒昧问一句,沈总有或有过女朋友吗?”
沈时白忍俊不禁,看着她耐心回答,“没有。”
程露笑着同他建议,“那很可惜,或许沈总也该试着将工作和生活,分开感受一下。”
“程小姐是在说我唯利是图?”
沈时白难得笑开,眉眼弯起的弧度,冲淡了他周身不少疏离感。
程露心里难说不是那么想,毕竟业内评价这人,私下都说他是个商业机器,但当人面,总要碍于礼数修饰一二。
“沈总何必妄自菲薄,开我的玩笑。”她弯唇,抬起的指尖轻拂了耳边的头发,说:“沈总不妨考虑考虑我的建议,联姻夫妻,圈子里不少见,可没几个真正过得舒心——”
“程小姐。”
沈时白忽然望着她勾唇,眉眼温和从容,尽都是儒雅的表象。
微微向前倾身看着她的眼睛,他温声好似劝谏:“我意不在逼迫你,而只是个期望跟你合作的伙伴而已,所以不用将我看做洪水猛兽,回去看过文件之后,如果你依然坚持回绝,一通电话告知就好。”
话说到这里,四目相对,程露头回不知从何下手,“沈总过往对待每一个伙伴,都是这样无往而不利的吗?”
沈时白说不是,“至少现在面对程小姐,我不就正在遭遇滑铁卢。”
人有时候很奇怪,弦越是绷得紧,越是会激起抗拒,反倒松泛下来些,还容易被接受。
程露倏忽教他逗笑,卷翘的长睫轻颤,她问:“那沈总有没有想过,比起简单的商业合作,联姻或许会带来更多不可控的外在因素?”
“想过。”
沈时白的眼睛似笑非笑,映着她的倒影,他说:“但比起未知的风险,我向来更看重已知回报。”
女人坐在他近在咫尺的距离,修身的长裙将她包裹得如同一件绝世名贵的瓷器,婀娜生姿,裙摆齐莹润的小腿肚,底下一截细白的脚踝,在静谧的目光丈量中,似乎还没有他的手腕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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