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铁头套

此时的沐剑屏正在树荫下好奇地看着枝干上结出的一颗不知名的果子,不久之前刚有小宫女捎了建宁公主的口信,让其午后陪同她去游湖。

沐剑屏无奈,当初这个刁蛮的公主对游湖可是丝毫兴趣都提不起来,不知这会儿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了。

不过转念一想,前几日自己大晚上游湖,很多景致都看不清楚,再加上小玄子在中间捣乱,所以这湖游得也不是很痛快,现在是白天天气又好,还能光明正大的游湖赏景,倒也不是不能为之。

于是有了兴致的沐剑屏便提早了一段时间到达约定的地点,想着出来之前听隆禧说这会儿建宁应该是和康熙在太后住所陪同太后一起用午膳,沐剑屏便一个人先四下闲逛了起来,边等着建宁边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结果没想到建宁公主没等来,却等来了馨宁和僖嫔。

这两位都不是什么善茬儿,虽然自己并不高兴会看见她们,但是该行的礼总是要行的:“见过僖嫔娘娘,馨宁格格。”

“嗯,原来是皇上身边的桂侍卫,你不好好伺候皇上和纯亲王,站在这里做什么?”僖嫔问道。

沐剑屏暗想,这可不太合规矩啊,现在自己是男子身份,按照常理来说,宫中女眷尤其是这种后妃,是不应该和除皇上以外的男子有过多的交流的,更不会随便打听一个侍卫的事儿,所以……这是要干什么?

想归想,话还是要答的:“回僖嫔娘娘的话,是建宁公主让奴才在这里等她,许是有要事吩咐。”沐剑屏当然没明着告诉僖嫔待会儿她们要去游湖。

“原来是公主的吩咐,说起来本宫与馨宁格格方才还见个小太监要送什么东西去公主住所,想着一会儿也要路过那里,便做主将此事接了过来。”僖嫔用手帕掩嘴笑着,话头有意无意地向馨宁那边引去:“不过既然公主要来这里,不如就将那东西暂由桂侍卫保管再转交给公主,格格你觉得意下如何?”

馨宁用阴冷的目光盯着沐剑屏看了一会儿,听到这话又恢复到往日装出的平和良善的模样,笑道:“当然,这样自然更方便一些。”

说罢向身后示意了一下,还是先前接过铁头套的那个宫女快步走了上来。

沐剑屏在看到托盘上的那个黑漆漆的铁质头套以后,不禁有些头疼般地想道:这里不是皇宫,这个变态公主又从哪儿弄了个折腾人的东西?先前是什么炮竹还有流星锤,这会儿怎么又变成了铁头套?干什么,难道还以为她自己是天龙八部里的阿紫,别人都是游坦之不成?

况且先前差点害索额图受伤的事儿,令康熙震怒而建宁自己也遭到了一顿斥责,这才过了多久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再说眼前的馨宁那可是个心胸极其狭隘又歹毒的人,她嫉恨建宁,正愁抓不到建宁的把柄了,结果这个傻兮兮的公主就自己送上了门。

若是馨宁借机到太后或者皇上面前旁敲侧击地告上一状,说建宁公主故意用此物刁难欺辱手下的奴才,那保不准又得挨一顿训斥了。

思及此,沐剑屏打算先把那头套拿到自己手里,然后一会儿劝建宁赶紧把它处理掉,以免留下话柄。

岂料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对面的馨宁突然说道:“以前不常进宫,不知道皇姑总是差人做这些新奇玩意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用法,桂侍卫既然曾经做过皇姑的伴读,不如你来试试你主子的这件玩意儿,顺便让本格格和僖嫔娘娘开开眼。”

听了这话的沐剑屏缓缓眯起了眼,心下冷笑一声,暗道:就说这个恶毒的格格不可能这么好心,不借这次机会兴风作浪,只不过按照当前的形势判断,由于上次乾清宫家宴我让她失了颜面,所以这次很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只不过自己是皇上的御前侍卫,现下则是纯亲王的伴读,就算是有什么命令,按照规矩来说也是这两位开口自己才能遵从,旁的人哪怕是个格格自己也是有权利拒绝的。

因此沐剑屏站在原地,既没有出声答应也没有做任何反应。

僖嫔也略略吃惊,小声提醒道:“馨宁格格,这不合规矩……”

馨宁看了身旁的僖嫔一眼,又转过头对沐剑屏说道:“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桂侍卫既然不愿意,本格格一会儿便亲自去请教皇姑,听说皇姑这会儿好像正同皇上陪太后在用午膳……”

话到此处,馨宁便不再往下说了,嘴角则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她的用意很明显,便是威胁沐剑屏,如果你不戴上这个头套,那她便去找建宁公主,到时候当着皇上与太后的面,难保建宁不会遭到责难,落得个苛待下人的罪名。

沐剑屏不禁在心下微叹:这馨宁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挺聪明,实则却愚蠢得很,她用这个方法对付自己,一方面是为了报上次乾清宫的仇,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建宁难堪,然而她有没有想过,那建宁公主是康熙的皇妹,太后的亲女儿,难道这两位不向着自己人会向着你一个外人?就算为了宫规礼法不得不斥责惩罚建宁,但是与此同时你也会遭到他们的厌恶。

话说回来,一个以后力争要当皇帝宠妃的女子,不知讨好笼络皇帝身边最疼爱的皇妹,却偏偏要和她作对,这本身不就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吗?

沐剑屏拽了拽衣角,心道:无论我是否答应这个要求,你也会将此事捅到皇上那里,既然你心思歹毒好算计别人,那我索性就成全了你,反正现场这么多人,这事早晚会传扬出去,到时候皇上与公主知道了,你索绰罗馨宁是人是鬼,他们自然心中有数。

而更重要的是,若铁头套的事真的瞒不住,将康熙的关注点引到馨宁这里,那相对来说建宁遭到的斥责就会少很多。

只不过,自己可能要因此吃些苦头了,沐剑屏心想,倒也不用太过矫情,反正自从穿越进这个世界里,就没少吃过苦头,也不差这一次。

于是恭恭敬敬地回道:“馨宁格格言重了,既然格格对此有兴致,那奴才愿意戴上这个头套。”

馨宁眼中闪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光芒:“你倒是个懂事的,不用本格格将话说得太明白。”

又回头向身后使了个眼色,便有个小太监上前来拿起托盘上的铁头套,扣到了沐剑屏的脑袋上,然后结结实实地上了锁。

锁头合上的一瞬间,发出了清脆的“啪嗒”一声响,沐剑屏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这个铁质头套比她一开始预想中的还要沉重,还要憋闷,虽然方才在头套合上的一瞬间,沐剑屏手快地将之前在清凉寺带回来的那个转经筒项链夹在了缝隙处,以此来透气,但她依旧发现自己的呼吸越来困难,而且这个头套是纯铁打造,又隔音又导热,除了在这烈日炎炎下头套越来越烫以外,沐剑屏也几乎听不清外界的所有声音。

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让馨宁忍不住笑了出来,身旁的僖嫔则一脸复杂地看着对方,她没想过这个年轻貌美的格格下手会如此的狠,她将钥匙扔掉了,这么厚实的一个铁头套被扣在脑袋上,尤其现在天气还很炎热,头套一时半会儿打不开,这人不憋死了才怪。

若是事情闹大,皇上问责下来,那和馨宁一起在现场的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呢?

思及此,僖嫔略有担忧地说道:“这么做怕是不妥吧,桂侍卫会出事的。”

“这小桂子身为御前侍卫身子应该很强健才是,不过是头上戴了个玩意儿而已,能有什么事?”馨宁事不关己地说道:“再说就算真有什么事,不过一个奴才罢了,又能怎样呢?”

……

不知过了多久,僖嫔和馨宁早就离开了此地,沐剑屏却还顶着那个发烫的铁头套站在原处。

感觉脑袋越来越沉重,头套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一层细密的汗珠早就布满了额头,沐剑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这宫斗的副本算是意外开启了,本来自己也能躲过的,却偏偏非要以这种另类的方式卷入其中,如今像傻子一样地杵在这里,憋闷得随时可能会晕倒,真的是很好地诠释了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

不过好在与建宁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自己只需要再忍一会儿就可以了。

然而沐剑屏唯一没有料到的是,馨宁个性阴鸷歹毒,竟然早就将铁头套唯一的那一把钥匙扔进了湖里……

∕∕∕

彼时的建宁公主,正在太后的住所和她的皇帝哥哥一起陪太后用午膳,期间有说有笑甚是和乐,不知不觉间便耽搁了和沐剑屏约好的时间。

僖嫔回去以后,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劲,反正馨宁的确向小桂子出手了,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皇上肯定会对馨宁极为反感厌恶,这样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然而若这事放着不管的话,万一那小桂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当时身处现场的自己很有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而反过来,如果自己通知了皇上或是公主及时救下了她,那么便能给皇上留下一个温和善良顾全大局的好印象了。

于是马上派了身边一个办事得力的宫女,去了太后住所暗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了建宁公主。

建宁听闻此事后大惊失色,顾不上向太后行礼告退,拉着康熙匆匆忙忙就跑了出去。

……

待到康熙和建宁公主赶到湖边的时候,沐剑屏早已瘫坐在了一棵大树的下面,头歪倒在一旁。

建宁一看到她那副模样,以为她快要不行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身份有别,忙过去摇晃着她的身子道:“小桂子醒醒,你可不能有事啊!”又伸出手摸了摸那个铁头套,发现铁皮居然热得烫手。

康熙看着眼前这个人因戴着头套辨认不出相貌,不觉也是心中一紧:“这个是……是小桂子?”

建宁点了点头,发现自己摇晃了半天沐剑屏丁点儿反应也没有,慌乱之中又开始四下找起钥匙来,口中还不停道:“钥匙……快找钥匙,小桂子你知道钥匙到底在哪里吗?”钥匙早被馨宁扔掉了,建宁自然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得到。

“建宁你真是太过胡闹了,这东西可是你让人做的?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闯出祸事!”康熙很是生气地斥责着,又将手扣在了沐剑屏的腕子上,发觉她脉象倒是平稳有力,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我做这东西确实是用来玩儿的,可我不会让人顶着日头戴这么长时间,又有钥匙在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危险,谁知道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建宁又委屈又焦急地辩解着,回头冲身后随行的几个小太监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锯子过来。”建宁找不到钥匙,打算拿锯条将那头套锯开。

建宁身为公主娇生惯养,基本的常识几乎没有,但是手下的太监们都是干过粗活的,自然明白这头套戴在脑袋上,用斧锯之类的工具强行打开有多么的危险,康熙身旁跟着的温有方提醒道:“公主请三思,若是用了此法,怕是会伤到桂侍卫。”

“那……那该怎么办?钥匙也找不到……”听得此言,建宁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又道:“你们赶紧去找个工匠来,再重新打上一把钥匙……”

“等把工匠找来再打好了钥匙,怕是这人也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康熙沉声说着,又捏了捏沐剑屏的手,只觉得那双小手手心滚烫软弱无力,不禁既心急又心疼,只不过没有表现得像建宁那么明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帝哥哥,这到底该怎么办啊?”建宁急得差点儿就哭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这还不都是你闯出来的祸事!”康熙拧眉长叹了口气,用修长的手指挑起头套下面的那个锁头细细看了看,片刻之后忽然说道:“建宁,把你头上那支发钗取下来给朕。”

建宁公主一愣,道:“皇帝哥哥,这是何意?”

“前些时候,西洋进献了一个机关宝盒,朕觉得新鲜就稍稍研究了一番,倒是因此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开锁功夫。”康熙看着自己手中的发钗,又瞧着头套上的那把锁,缓缓说道:“不管怎样,姑且试试看吧。”

……

沐剑屏顶着铁头套倚在树干上,由于缺氧意识也随之朦胧模糊,她隐约感觉有很多人向自己走了过来,但是却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又感觉有人在摇晃她的身子以及捏她的双手,但自己却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他们了。

正当她以为要闭上双眼昏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啪嗒”的一个声音,随之头上的沉重感消失了,大量的新鲜空气涌入了进来,沐剑屏被呛得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来。

“太好了,小桂子你没事了!”建宁公主欣喜若狂地摇晃着沐剑屏的胳膊,又拿浸了凉水的帕子动作笨拙地擦着她因憋闷而发热通红的额头与脸颊。

沐剑屏的意识恢复了不少,她看到眼前的建宁一脸紧张的模样,又听旁边的康熙对身后说道:“温有方,让御医去朕那里候着。”

于是连忙出声阻止道:“多谢皇上关怀,但是奴才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康熙凑近细细打量了一番沐剑屏,目光中还透着丝丝的担忧:“真的没事了?”

沐剑屏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触及到康熙手中的那支发钗,又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那把被打开的锁头,一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看来那阴毒的馨宁是把钥匙藏起来或者是扔掉了,而真正用发钗开锁救下了自己的人,正是眼前的小皇帝康熙。

据历史记载,康熙文武双全而又博学多才,精通音律且还热衷钻研数学和天文,他会的东西很多很多,但是沐剑屏万万没有想到,康熙竟然连这种不能为外人道的撬锁功夫都懂。

想到这里,沐剑屏将头抵在了树干上,有气无力地浅笑了一声。

康熙不禁挑了挑眉,有些好奇而又莫名其妙地问道:“笑什么?”

沐剑屏只是道:“没有,奴才谢过皇上救命之恩。”

“嗯。”康熙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她的道谢,却又严肃道:“你平时不是挺会随机应变的吗?朕也没见你让自己吃过什么亏,怎么今日却落得如此境地?”

建宁公主也气愤地说道:“定是这馨宁因着上次乾清宫那件事伺机报复,才用这个方法刁难你,可你是皇帝哥哥的御前侍卫,她难道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吗?”

建宁平素就非常不喜欢馨宁的为人,但是以前碍于情面有些话她一直没有明说,这会儿她自然不会顾及那么多,专挑难听的话说:“再者馨宁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格格,却摆不清自己的身份,她想吩咐你一个御前侍卫,你可以直接拒绝她。”

“格格不管怎么说也是主子,若当众拒绝她,在旁人看来会说皇上和多总管平时管教不善,何况若铁头套这事闹大了传到太后耳中,恐怕也会连累公主遭到太后的责罚。”沐剑屏倚在树干上,不疾不徐地说道。

“你倒是挺会替我们每个人着想的啊。”建宁公主半是揶揄地说着,她喜欢听沐剑屏说话,但她越是喜欢沐剑屏就越对今日馨宁为难她的事生气,索性板着脸对身旁的康熙说道:“铁头套这个事若是皇帝哥哥要责罚,臣妹也没什么怨言,只不过索绰罗馨宁身为格格既小气又歹毒,今日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小桂子就被她害死了,皇帝哥哥你不能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此事朕自有处置。”康熙并未多言,或许因那馨宁是肃亲王长子的女儿身份特殊,又或许是还有其他考量,总之他并没有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虽是如此,康熙却又定定地盯着沐剑屏瞧了半晌,眼底闪过一抹怜惜,他从腰间取下一物,看似漫不经心般随手扔给了沐剑屏。

“这是什么?”拾起那个方方正正闪着金光的东西,沐剑屏有些不解地问道。

“朕赐你一块金牌,宫中所有人都知道,见金牌如见朕,任何人都无法命令你做任何事。”康熙的眼中闪动着的是深邃却温柔的光芒:“从今往后,除了朕以外,没有人能欺负你。”

“……”听了这话的沐剑屏竟呆愣在当场,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康熙。

身旁的建宁公主不高兴地嘟着嘴抱怨道:“这算什么嘛,有了这块金牌,难道以后连本公主都不能欺负小桂子了吗?”

“是啊。”康熙笑着摸了摸建宁的头:“既然知道了,以后就要收敛些。”

“哼,皇帝哥哥真偏心。”建宁公主又不满地说道。

沐剑屏看着那块雕刻着龙纹的金牌,在阳光的映照下闪动着熠熠的光芒,她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握着金牌的手不自觉地渐渐收紧,竟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悸动涌上心头。

明天继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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