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卫青锋率众回到山丘的时候,尚未逃远的海匪已尽数伏诛,随玉剑山庄护卫一同到来的医者正在为雪羽处理伤口。
卫青锋踏步而来,看着面色煞白冷汗涔涔的雪羽不由皱眉,向医者问道:“如何?”
“并无大碍。”医者回道:“公子避开了要害,箭伤无妨。只是放箭之人心思诡谲,在箭上涂抹了海域虾?之毒,此毒不伤性命但剧痛难忍可令人短时间失去战力,如今虽敷了解药,到底不能立时见效,这一二个时辰间,怕是要受些苦楚了。”
卫青锋闻言心下微微一松。
医者的结论与她所料相去不远,雪羽功体再不济好歹也已突破到韵灵境,神魂之力浸润过的功体寻常毒物起不了多少作用。
实论起来雪羽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只是当时情形紧急,又顾忌身后是她,方不得不硬受下这两计暗箭。如若不然,以他的轻功造诣,纵然打不过,脱身避开还是能做到的。
不过,疼痛么……
卫青锋伸手捏起雪羽的下巴。
雪羽的箭伤在左肩和右肋处,因着正在敷药,此时上衣便褪了大半。
他身形劲瘦,筋骨凝练,通身骨肉均匀紧实流畅,兼之天生肤色极白,雪缎似的肌理细腻,这般便像枚剥了壳的荔枝,凭空添了一丝旖旎之姿,却是不负其美男子之名。
眼下这般境况,这位素来风姿翩然春风含笑的美男子也不曾失了仪态,只是眉心微微蹙着,额间鼻翼处冷汗涔涔,双唇少却七分血色,比常人略大一些的瞳仁仿佛清泉汪透了乌墨,抬眼望过来,水汪汪的我见犹怜。
虽然不算恰当,卫青锋心中却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两个形容:芙蓉含露,梨花带雨,一时忍不住揉了揉对方色泽浅淡的下唇,轻斥了一句:“娇气。”
雪羽牵了牵嘴角,到底被周身剧痛分去太多心神,无力反驳。
卫青锋不再戏弄他,伸手到他面前:“站得起来吗?”
雪羽勉力将手搭到卫青锋掌间,借她之力缓缓站起身,一时牵动右肋伤处,不由踉跄了一下。
卫青锋微微一抬眼:“啧。”
雪羽垂眸,清浅一笑:“哈~”
卫青锋手掌微转与雪羽十指相扣,雪羽上身微斜,不露痕迹地靠向卫青锋借力。
玉剑山庄一众见状,登时对二人关系心下有数,见二人言语行事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倒是身着青衣的中年医者捻动了下胡须,目露些许沉思之色。
“离开吧。”
“是!”
……
秋水长天际,遨游海上间。
十三艘长达三十丈的巨大舟船航行在辽阔无际的海面之上,任风过水摇兀自嵬然不动。凝目望去,便可窥见这庞然巨物的精细之处。巨舟通体深褐色,均是实木造就,并未刻意着色,只用无色的桐漆反复刷洗包浆,舟体、船舱、甲板、桅杆浑然一体,高帆林立,月白色帆底描着青褐色飘逸纹路,颇有卓然之态,只一众船头那包了青铜硬皮的撞角,昭示着这些庞然巨物蕴藏着的危险杀机。
这便是玉剑山庄麾下纵横海域、锋芒无匹的御风船队之一。此番玉剑山庄共出动十六支船队,分布在缥缈岛附近的各处海域不断巡游,一为及时寻到自秘境脱身的少庄主卫青锋,护其免遭宵小毒手;二为清缴逐利而来的各路贼匪,肃御下之风,振玉剑之名。
卫青锋身担玉剑山庄少主之责,又自仙剑秘境中脱身而出,正是剑意昂扬难捺之际,自然不会直接回宗,而是带领船队巡视四方,逢困便施以援手,见猎便迎难直上。
她的修为原就压制许久,又在仙剑秘境之中新生诸多领悟,一朝纵意便在滔天杀戮中骤然突破,之后连番厮杀不绝,剿匪之余甚至还诛杀了十数头为祸一方的巨型海兽还百姓安宁。
如此过得百日,厚积薄发又得雪羽的炉鼎功体相助,卫青锋的修为突飞猛进至韵灵境第三重。通身剑意浑然天成,却不似往日那般凛冽仿佛触之即伤,而是收敛大半气机,宛若宝剑入鞘藏锋于内,只有对上那一双清目,方知其内蕴之摄迫,凛然不可犯。
此时卫青锋的视线,便落在了榻前跪坐抚琴的雪羽身上。
绝色美男子只披着一件青雘色松纹绢罗长衫,腰间松松地系了一根纹绣束带,长发半挽起,用一根青玉簪简单盘于脑后,几缕雪丝落在颈间身前,衣襟间露出的肌肤上红痕星点,横生无限旖旎。
这自然是卫青锋‘恩宠’过后留下的痕迹。
争锋最能激发血性,而杀戮是最烈性的争锋。
在漫天厮杀中骤然突破的当日,卫青锋归来便‘临幸’了雪羽。
第一夜,主位者有情,从位者有心,抵首缠绵,水乳交融。卫青锋秉性素来强势,既得炉鼎功体之妙趣,自不会委屈克制自身,接下来的时日便命雪羽宿至房中服侍,兴起随性宣泄,兴尽骤雨辄收,又因不欲过度依赖炉鼎功提升修为,加之有意调教,往往数日之间方允他纾解一二。雪羽攀附而来,俯仰由人,唯有全心相迎。如此这般,月余下来,两厢心下所思如何且不论,床笫之间却是鱼水相合,默契自成。
泠泠琴音似松山清泉,流淌过处,涤心清神。
雪羽最擅长箫,琴技却也颇为精湛,此时抚的一曲《空山秋暝》,神蕴悠然自生,令人不由沉入其中,灵台清明,身心畅然。
一曲奏罢,抚琴人悠悠抬眼,一双极美的凤眸宛若秋水碧潭,一眼望去只觉明净毓秀,令人不由心生好感,再细品却有一种欲语还休的缱绻之意,脉脉无言却又缠绵不绝,十二分的动人心弦。
若论乐理技艺,以雪羽如今的水准,名门乐府皆可去的。
若不论乐技只看心性头脑,他也能在这世间混个富贵安稳。
可惜,加上这副面容与炉鼎功体,雪羽便注定无路可走。
美貌在很多时候是不可多得的优势,唯与卑贱同出为死局,而炉鼎功体,恰好便是世人眼中□□至极的存在。
卫青锋把玩着薄如蝉翼的酒盏,晃动间,黄澄澄的酒液逸出甘冽酒香,为二人之间的氛围染上一层熏然:“你于音修一道的造诣,相较于四年前,如脱胎换骨。”
雪羽闻言一笑:“这算是夸奖吗?”
“为何不算?”
“只是觉得,少庄主似乎有些不喜。”
“非是不喜,而是有些感慨。四年前你以情奏曲,身在曲中,以情感人;如今以曲奏情,人在曲之外,却能以曲动人心。”
“那,少庄主更喜好哪一种呢?”
“呵。”卫青锋一哂,未置可否,搭在膝上的手指点了点,雪羽便移开身前长琴,膝行过来,温驯地侧首枕靠在她的膝上。
卫青锋伸手拔下雪羽发间的青玉簪,长发如雪瀑般铺开来,越发显得眼前人眉目生动、莹润如玉。
卫青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掌下雪色长发,视线从雪羽身上移开,落到窗格旁的一丛绿意之上。
那是一丛豌豆生出的小苗。
雪羽闲来无事向厨娘要来些豆子,湃在水中,日日悉心照料,无根无土之物便萌出了这小苗,堆景可怡情,焯水可下酒。
纵然蜉蝣一粟,却还是一身碧莹,向阳而生。
“明日船队便要返航。”卫青锋道。
雪羽心头一动,抬头望向卫青锋。
四目相对,卫青锋拍了拍雪羽面颊:“可愿留在本座身边做个侍奴?”
雪羽屈膝垂首,伏于卫青锋足下:“雪羽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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