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程菡从乡镇初中考入县城的重点高中。

她们乡镇中学师资差，学习环境也不好，考过来的学生凤毛麟角，新班级里，程菡一个曾经认识的同学也没有，加上她不是会主动交友的性格，军训结束，她依然每天独自穿梭于教室，食堂，寝室之间。

不过程菡不是很在意，她独来独往习惯了，而且自己考来崇德是为了好好学习上个好大学，是否能交到知心朋友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

只要这三年能平稳度过就行。

但没多久，她们班掀起了一个小风波，是关于一个叫许妍的女生。

程菡对这个许妍几乎没印象，是听她几个室友聊天时说起的，她们班的这个许妍最近被十二班一个叫王舒冉的女生为难欺负了。

起因是一个男生，许妍和那个男生谈恋爱了，而王舒冉也喜欢那个男生，于是就来找她麻烦。

据说在贴吧和q.q空间里写了很多辱骂她的话，让人四处转发，王舒冉朋友挺多的，所以这些内容很快就在年级里流传开了。

程菡没有手机，室友余真真拿自己手机给她看过一眼，写的大致是许妍抢别人男朋友，不要脸，之前还和某某在一起过之类的话。

程菡觉得写得挺无聊的，之后也没有在意。

一直到第一次月考结束的那天下午，教室里的人都奔向食堂了，程菡收拾完书本也准备离开，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是教室后排的许妍。

对方脸色看着不太好，程菡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她手掌抵着肚子，小声问了句有没有那个？

程菡明白她是来月经了。

可自己也没有卫生巾，程菡不是大发善心多管闲事的人，本来可以一走了之，可对上对方求助的眼神，冷漠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等一下。”留下一句话后，她跑出了教室。

正值晚饭点，学校超市里没几个学生。

她目光转了一圈，很快走到放卫生巾的那一排货架，看着不同规格品牌的产品，她发现自己忘了问许妍要哪种了，她自己也没用过。

说出来可能难以置信，她至今还没来月经。她初中同宿舍的女生大部分都是初一初二来的，最晚的初三也来了，只有她，像个异类，她也不好意思把这事告诉谢秋，就像刚开始发育那会儿，她感受着自己胸部的变化，宁愿每天含胸驼背地走路，也没有和谢秋开口。

后来是她的音乐老师，在一周一次的音乐课上细心地发现了她挺不直背的原因，课下带着她去镇上买了两件小背心，告诉她穿上以后就可以抬头挺胸走路了。

程菡的视线挨个挑选过货架上的产品，听到有脚步声临近，她手快地拿了两包不同颜色的，走到收银台付钱。

收银台的塑料袋都是透明的，付完钱，程菡将卫生巾塞进了自己宽大的校服外套里，然后将手揣进校服口袋，拉紧校服下摆，小跑出了超市。

但不知道是因为跑太快，还是校服太宽松，没跑几步，身后有人叫她：“东西掉了”，她隔着口袋摸了摸自己肚子，只剩下一包卫生巾。

尴尬顿时从脚底蹿上来，程菡想装作没听到，对方已经快步追了上来。

“同学，叫你没听到吗？”

程菡硬着头皮转过身，是个男生，个子挺高的，穿着夏季的校服，额头上全是汗，应该是刚打完球。

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低着头伸手接过，那男生一下把手收了回去，还使坏地抛了抛那包卫生巾。

窘迫和愤怒烧得她脸颊发烫，她咬了咬唇。

不等她开口，那男生吃痛地“嗷”了一声。

“犯什么贱，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是他的同伴，走上前给了他肩膀一拳。

男生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乖乖把东西递给她。

程菡一言不发地接过，纠结着要不要再塞回校服里，一只戴着黑色护腕的手又递过来一个纸袋。

是很好看的一只手，骨节分明，血管清晰，椭圆形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护腕下隐隐露出的一小截腕骨肌肤冷白，腕骨内侧还有一颗小小的褐色的痣。

程菡的目光莫名停留了片刻。

“放进来吧，省得再掉了。”林敬驰见女孩呆呆的没有动作，干脆将纸袋挂到了她手腕上，“里面的蛋糕也送你了，不用谢。”

说完，大步流星地扬长而去。

——

晚上，晚自习下课，程菡回到寝室，室友余真真和杨灵在阳台上吃泡面，听到她进门，余真真从拉开的门缝里探出脑袋。

“程菡，你要吃一口吗？”余真真问她，没等她摇头，下一秒，余真真端着泡面站了起来，“你晚上出去了啊？”

程菡不明所以。

杨灵也从门后钻出脑袋，看向她手中纸袋的目光流露出些许惊讶。

程菡明白过来，解释说：“不是我买的，是有个人给我的。”

“谁？”余真真两眼放光。

程菡：“不认识。”

“？”余真真用一种我信你我是傻瓜的眼神看着她，“程菡，求求你了，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程菡觉得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真的不认识。”

“可这蛋糕很贵的，不认识送这么贵的蛋糕给你，对方缺心眼吗？”

程菡回想了一下少年把纸袋和蛋糕一同给她时的轻描淡写，不像是缺心眼，倒像是随手处理了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男的女的？”余真真见她不语，接着问。

“男的。”

话音刚落，余真真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我知道了，他想追你对不对！”

“我们不认——”

“怎么样？哪个班的？长得帅不帅？”她一脸嗅到八卦的好奇和激动。

程菡没有办法，把事情从头到尾如实说了一遍。

听完，余真真和杨灵面面相觑了几秒，余真真压低了声音问：“你现在和许妍一块玩吗？”

“没有，”程菡听得出她的意思，“只是看她今天身体很不舒服，才去超市帮她买一下东西。”

余真真“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小声提醒：“程菡，你以后还是别和许妍走太近了。虽然我和许妍不熟，不知道她人怎样，但王舒冉我知道，我们以前一个初中的，她这个人很霸道很强势，你要是和许妍走得近，她可能连你一起针对。对吧，杨灵？你之前也是二中的吧？”

“嗯，她还是我隔壁班的，当时我们班都知道她喜欢林敬驰，她这个人挺不讲理的，自己喜欢就不准别人喜欢，今天下午林敬驰他们在篮球场打球，他们班有个女生想给他送水，看到王舒冉来了那女生就没敢。哦，对了，王舒冉当时也是来给林敬驰送东西的，就这家店的蛋糕。”杨灵说着，指了指她手上的纸袋。

程菡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余真真继续说：“除去性格，其实我觉得王舒冉长得挺漂亮的，她初中就追林敬驰，林敬驰为什么没和她在一起？”

“可能他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吧，我感觉他喜欢那种温柔乖巧的，你还记得戴玥吗？”

余真真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

杨灵：“以前也是二中的，和林敬驰一个班，我听我们班的人说林敬驰平时可护着她了，估计是喜欢她。”

“那他现在为什么和许妍谈？”

“这我就不知道了，”杨灵耸耸肩，“可能戴玥对他没意思吧。”

“这个戴玥现在在我们学校吗？”

“不在，她学音乐的，好像在云湖校区。”云湖是崇德的分校区，分数线比本部低，大部分是艺术生，还有一些录取分数差一点的择校生。

“不过听说林敬驰现在也会过去看她。”

“我的妈，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他也是不嫌远，而且人家对他没意思他还过去，这个戴玥，长得很漂亮？”余真真好奇问。

“是挺漂亮，脸小小的，很精致，皮肤很白，”杨灵想了想，目光看向旁边默不作声整理床铺的程菡，噫了一声，“我发现程菡和她挺像的。”

“是吗？”余真真的注意力顺着她的话转移过来。

两人认真打量起程菡。

“看着都很乖巧文静，脸蛋软软的感觉。”

程菡被盯得有点不自在。

“那个，你们要吃蛋糕吗？”她转移话题，余真真忘了想说什么，注意力已经被小蛋糕吸引。

“不用了吧，这是别人送你的。” 她嘴上这么说，眼里对小蛋糕的渴望难掩分毫。

程菡轻笑着将纸袋递给她：“没关系，我不爱吃甜的，你们不吃就浪费了。”

“那我就不客气啦。”余真真笑眯眯地接过纸袋，一共两块蛋糕，一块巧克力慕斯，一块芋泥芒果。

她拿给杨灵一块，正是吃什么都香的年纪，余真真三两口就解决，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勺子，“对了，你还没说那男生长得帅不帅？”

“什么？”程菡装傻。

余真真：“就是送你蛋糕那男的，虽然你说他是因为他朋友和你道歉，但我觉得人家说不定就是对你有意思，怎么样，是一表人才还是平平无奇？”

“我...没注意。”

“没注意？”余真真难以置信，还想继续追问，旁边的杨灵抬手撞了下她胳膊。

看着少女渐渐染上薄红的白皙脸颊，余真真咽回一肚子好奇，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欸，你们说这次月考成绩哪天会出来？下周？叶昕怡，你睡着了吗？”

“没有，”叶昕怡翻过身，摘掉一只耳机坐起，“可能不用下周，崇德改卷很快的，我今天去老吴办公室，数学都改完了，周五放学前估计就能把名次排出来。”

“我靠，这么残忍，那我这个周末岂不是没办法好好过了？”余真真本来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真有噩耗，“那什么，你看到我几分了吗？”

“看到了，你，杨灵，程菡，汪雅彤，我们寝室的我都特意记了一下，你想知道？”

“我...”余真真犹豫着，“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不然我今晚肯定睡不着。”

“行吧，那你抓紧今晚睡个好觉。”

五六分钟后，寝室熄灯。

余真真在床上翻来覆去翻了好几个身，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趿着拖鞋摸黑挪到叶昕怡床边，轻轻拍了拍她床沿：“你还是和我说吧。”

“又不想睡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迟早逃不掉，这样，你别说出来，你写我手上，对我伤害小一点。”

“......”

ps:学校以及文中的小地点全是架空的，请勿代入现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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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