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冰雪美人

时间流逝,眼看着离放榜的日子越来越近,家中的气氛也徒然变了样。连方氏的远哥儿都感觉到了不对,在时老夫人面前不敢肆意玩闹。时老夫人爱怜地让奶娘把远哥儿抱到榻上来,用玲珑锁逗他玩。

“春日暮,院子里的春花都凋谢了不少。你们呀,也别拘在家里,踏青去罢。那西山顶上的大佛寺不是种着一小片桃林么,你们都去玩玩,顺便祈福。有一句诗怎么说来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时逾笑着接话:“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对对对,就是这句,今日恰好老大休沐,一家人闲着也是闲着,走罢,别在我这老太婆跟前杵着了。”

时铭皱眉:“三弟不是回来了么?”

时清澜笑回:“父亲待不住,出门访友了。”

既然老夫人发了话,大家就都开始准备登山之行。被老夫人点名的大老爷时铭沉浸官场多年,早就养了一个胖乎乎的富贵肚,登高望远什么的,他懒得去,就把差事丢给了四弟时锐。

柳氏和时清涓约了薛家女眷去听戏,力争修复关系,自然寻了借口,推脱不去。时清澜素来喜欢安静,本来不想去,被时清浅强拉着陪伴,只好同去。经过霞映纱的事情之后,时清澜与时清浅,已经亲近了不少。

虽说大房的人不去,但是时锐最后领着一众人出门的时候,用了四辆马车,也算是浩浩荡荡了。

时清浅掀起马车的一角看热闹,集市上有个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看的时清浅嗤之以鼻。

时清澜苦恼地叹了一口气:“西山可高了,就算是坐竹轿子上去,也得出一身汗。”

时清浅放下帘子,挪到时清澜身边:“三姐姐,登山是强身健体的事情,比老是窝在家里好。你多爬几次,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时清澜瞪大眼睛,显然受到了惊吓:“你还要让我爬上去,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我要你的命,三叔能放过我?”时清浅笑道:“你坐轿子便是,我可是要自己上去的。”

时清澜忙敛袖行礼:“女中豪杰,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时逾从车窗那里给时清浅递进来一包糕点:“刚买的,趁热吃。”

时清浅笑容很甜,时清澜看着她的酒窝,不由也觉得高兴。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就到了西山脚下。

时锐与方氏跟大家嘱咐了两遍,让婆子小厮都好好提起精神来照看哥儿姐儿,就一人牵着一个儿子上去了。两个小哥儿觉得登山好玩,不肯坐竹轿,时锐和方氏自然是陪着他们先走一段。

时清澜乘了竹轿子,转头问时清浅:“你真的不乘轿子?”

时迁笑道:“三妹妹,四妹妹兴致高,就让她走一走。左右有我和你二哥呢,不会丢下四妹妹的。”

时清澜这才先上去了。

今日时清浅穿了藕合色窄袖胡服,头发只梳了个男子发髻,用木簪固定,俏皮利落,乍一看,像是个青葱少年。时迁有些好笑地看时清浅活动了一番手脚,才开始登山。

暮春时节绿色渐浓,繁茂树枝纵横交错,把石阶完全笼在一片阴凉之中。偶尔有阳光漏下来,小小的一片斑驳印记。

一开始,时清浅还能与时迁时逾并肩而行,到后来,渐渐赶不上了。时迁望着前面榕树下的凉亭,提议去休息一会儿。

时逾走进亭子,踩到了地上的残花,念了一句:“游人不管春将老,来往庭前踏落花。”

“二弟肚子里的书虫又钻出来了。”时迁笑着打趣:“四妹妹,累了罢,要不要去叫竹轿子。”

这石阶怕是还没过四分之一呢,现在去叫竹轿子,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在山脚乘轿子呢。等到了顶上的大佛寺,时清澜还不笑死她?

于是时清浅白了时迁一眼:“不要,你们要是不耐烦等我,就先走一步,我自己在后头慢慢走。”

时迁永远好脾气:“怎么会呢,等着你就是了。二弟,你说是罢。”

时逾道:“大哥,四叔四婶还要照看两个哥儿,你先上去照应照应。”

四叔两个儿子正是皮的时候,猴儿似的上跳下窜。时逾摸了摸头:“那么我先去了,四妹妹,别逞强,累了就直说。”

时清浅挥挥手:“大哥,二哥,你们都上去罢,这里那么多丫头小厮,围在一处热得慌。”

“不成。”时逾不同意。

时清浅的倔脾气上来了:“让你们走你们就走,那么多话做什么,你们要是不走,我就在这儿坐着,一直坐到日暮。”

这位四姑娘生气起来不好惹,时迁与时逾默默地对视一眼,选择妥协。时清浅看着两位哥哥的身影往前头去,渐渐看不见了,才高兴起来。

“你们几个,去山脚那里打一壶冰镇酸梅汁上来,我想喝。”

几个下人想着山脚不远,应了一声就去了。最后,时清浅身边只剩了念雨和吹霜。

念雨这下明白了:“姑娘把人都支开,难道是想偷偷干些什么?”

“你说对了。”时清浅神神秘秘:“我往林子那里去一会儿,你们在这儿看着,有人来了,吹霜就唤三声‘有兔子’。”

“一个人去?”念雨立刻反对:“这不成,太危险了。”

时清浅板起脸:“念雨,主子的话你还听不听。”

念雨幽怨地盯着时清浅,活像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妇人。时清浅扶额:“我就沿着这条小路去,不远的。我一叫唤,你们就能听到。”

念雨这才勉强同意,和吹霜一起离了凉亭,就在小路两边站着,石狮子似的。

时清浅有点无奈,但是她想找的东西非常重要,今日难得一家子人来大佛寺,她要是不趁机会去找,下次就得自己想办法来一趟大佛寺,那太打眼了。

越往里,丛林越来越密集,小路都被两旁疯长的草覆盖了,时清浅捡了一根粗大的树枝,在前面探路,以免跌倒。

上一世,在时清浅嫁给徐喧这个病秧子之后,徐家有一次在大佛寺郊游之时,偶然发现了藏在一株大梧桐树下的行军布阵图,上面的阵法十分精妙,竟不知是何人所画。徐由大喜过望,将此图呈给了皇上,皇上自然对徐家大大嘉奖,徐由从一个小小的六品国子监丞,一跃成为四品兵部侍郎。

时清浅记得徐喧和她说过,埋着行军布阵图的那株大梧桐树,就在离山脚最近的凉亭附近。时清浅若是能寻到那一本行军布阵图,以后哥哥若是再次下狱,她就可以拿出来呈给皇上,请求皇上赦免哥哥。

几只羽毛雪白的鸟从时清浅的头上飞过,啾啾地鸣叫着,清脆悦耳。时清浅抬起头来,追着鸟儿看了一会儿。鸟儿在空中盘桓许久,最后停留在前方大树上。

时清浅大喜,那一株大树,瞧着正是梧桐树。时清浅顿时觉得那鸟儿可爱极了,快步走到梧桐树下,从袖中拿出剩下了一些糕点,往枝干上扬了扬。

“鸟儿小可爱,饿了没,这里有东西吃。”

几只鸟儿大约见的世面多了,通人性,看出来时清浅没有恶意,啾啾地叫了几声,飞下来落在离时清浅不远的地上。时清浅笑了,把糕点掰碎了,一点一点地投喂。

“你是谁,在做什么?”

林子里还有人!时清浅唬了一大跳,慌忙站起来,一丈之外站着一个身量很高的美人,约莫十六七岁。眉若刀裁笔削,目如寒玉映夜星。一头乌发如墨,只用木簪固定。嘴唇只有薄薄的一线,不说话的时候,自有一副凛不可侵的气质,如玉映月,如水含雪。身上的胡服,也是清冷的霜色。

时清浅默默地打量,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美人的打扮与她差不多,应该也是出来踏青的姑娘。瞧这前面,束得比她还紧,难不难受呢?细看这容貌气质,还有衣服的料子,八成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可是时清浅怎么从未见过?莫非是她爹的官职较低,从没有在贵族圈的宴会中出现?

“我问你话,你没有听见么?”

“啊,我就是来,走走,散步,嘿嘿嘿。”

美则美矣,就是脾气不太好。这般容色,只怕比起京城三姝也不遑多让,若是一直这么冷冰冰不好相处,以后嫁了人可不好过呀。

美人却不管时清浅心中想什么,还是冷冰冰的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看成冰雕似的。若不是为了找行军布阵图,时清浅在这种寒气的逼迫下,早就转身走了。

“这位姐姐,你的家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这林子里蛇虫鼠蚁可不少。呐,沿着这条路出去,就可以到山脚了。”

“姐姐?”美人的神色更冷了些:“你也是一个人,你怎么不走。”

说不通呐,时清浅有点头疼。正要想其他法子把这位冰美人支走,却忽地眼前一晃,刷刷刷,四周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圈黑衣人。二话不说,扬起手中的剑,就朝冰美人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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