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两个人折腾了一天，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远处的窗外早已夜幕，夜幕上星光点点，配着初冬呼啸的风，格外的冷。

然而，近处。

面前的陆一嘉挺立地站在自己面前，眉笑含笑，不用靠近都已感暖意。

汪亦之捏了捏手心里的小兔子，小兔子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属于陆一嘉手心的温度。她看了看穿红衣的小兔子，又抬起了头去看陆一嘉，冷不丁地问道:“陆一嘉，你有对象吗？”

汪亦之认真地看着陆一嘉，期待着她的答案。她已经下好决定，如果陆一嘉坦白，这件事就此揭过，从此之后，两个人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假设，假设……陆一嘉执意要欺骗自己，那自己就陪她演下去！从此之后，大家互相纠缠，不眠不休。

汪亦之认真地看着陆一嘉，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神情，等待着结果。

陆一嘉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然后，回道:“没有。”

陆一嘉的话声落下，汪亦之眼中的亮光消失，她用尽全身力气握紧了手中的小兔子，就在小兔子要被她砸出去时。

她手劲突然一松，对着陆一嘉，迸发出一个光彩溢目的笑，“那你觉得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我？”

汪亦之是知道自己怎样才是好看的，在那个虚假的童年蜜罐里，只要她一笑，数不清的好东西便会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送到她身边来。

陆一嘉亦被这个笑捕获了，笑起来的汪亦之是不同的汪亦之。

自跨年夜以来，她接触到的汪亦之都是不把人看在眼里的汪亦之。即使她在专注的看着人，但是眼里却没有任何人。她是空洞的，是压抑的，甚至是游离于世间万物之外的。

但这个笑，却是不同的。这个笑如同覆盖了深深垢迹的玻璃，在大雨后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它是下雨过后的清新午后，是潮湿土壤里钻出的绿色生命。

“好。”陆一嘉顺从自己的心意，含笑给出了回答。

“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汪亦之怔住几秒，言笑晏晏道。

与此同时，一股难受的感觉从胃里翻涌而来，她用力抑制住，“我们都不许反悔！”胃部的感觉实在压不住了，她甩下一句话，“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被门响声惊醒的陆一嘉这才反应回来自己回答了什么，绯色从她的脖子处蔓延上脸，她对着紧闭的大门，不后悔地又重复道:“好。”

关上门的汪亦之跌跌撞撞跑到洗手间，在最后一刻，成功打开马桶盖，伴随着“呕”的一声，刚才吃下的食物尽数吐出。

食物被吐出来了，但是难受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她又吐了很久，没有再吐出其他东西来。

汪亦之最终选择了放弃，她翻身坐在了地上，背靠在马桶边，大口大口地喘气，正喘气间，看见了自己手心里的红色小兔子。

汪亦之将小兔子对准了垃圾桶打算丢进去，但抬起的手僵直很久，却始终，没有丢下去。

她怔愣住，下一秒，恶心之感再次袭来，这次不仅充盈在她的胃部，更充盈在她的全身上下，任何一个角落。汪亦之终于醒悟过来，原来，让人恶心的不是陆一嘉做的食物，甚至不是陆一嘉。

那个恶心的人，是自己。

浴缸被放满水，汪亦之穿着衣物跨入冷水中，她决定洗干净自己。

……

自从那天说了好，两个人却再没见过面。

时间很快进入冬季，学期临近期末结尾，陆一嘉越发地忙碌，期末要做的事，一件又一件，把她的时间压榨得不见分秒。

可即使是这样，连吃饭都没有时间的陆一嘉，还是抽了时间去找汪亦之，汪亦之家没有人，陆一嘉便连小区都进不去。

不，或许是有人的，只是不愿意见自己罢了。陆一嘉可以去问共同朋友程清云，但是她没有选择去问。

在信息高速发展的今天，人们拥有无数的联系方式，但生活在这个世纪里的两个人，连回复都不愿回复一句，或者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说着不要后悔的人，或许是先后悔了吧。

陆一嘉过着规律的生活，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渐渐将那些绯色的事压在了心底。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周末，周末时常有，然而逢下雪时少。

榕城的第一场雪，降临了。

窗外是万家灯火，空中是飘零的初冬小雪，陆一嘉窝在自家的小沙发中，看着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手指按在了删除键上。

心中已经没有了波澜，但是在弹窗询问是否确定删除时，她还是迟疑了。

或许是天意，陆一嘉正犹豫时，门外传来了门铃声。她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按下确定删除，起来朝门走去。

陆一嘉跑到门边，手压在门把手上，眼睛下意识地去看可视门铃，只一眼，整个人僵住。

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踪迹的汪亦之。

似乎门外的人也看见了门后的人，又似乎是为了证明陆一嘉没有幻视，汪亦之的声音通过可视门铃传了进来。“陆一嘉，我是汪亦之。”

陆一嘉下意识捏紧了门把手，犹豫着要不要开门。最终还是循着心，没有打开门。

“我…”门外汪亦之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你在后面吗？我…咳咳……你……咳咳。”她并没有说了什么有意义的内容，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在。”陆一嘉没有忍住，给了回答。

咳嗽的汪亦之骤然听见陆一嘉的回答，咳嗽都吓得停了，她停了下来，等待门打开，但是大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我明白了，打扰了。”汪亦之轻轻说了一句话，转身便打算走。

在她转身的同时，陆一嘉将门打开了，唤住了汪亦之，“汪亦之，你今天来是干什么的？”自诩素养良好的陆一嘉，此时也被气了个呛。

汪亦之回头与陆一嘉对视两下，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这是给你买的，你自己做着吃吧。”

东西是一大堆食材，汪亦之甫一放下，一个西红柿便从袋口滑了出来，滚回了汪亦之脚下。

汪亦之弯腰下去捡起那个贴着标签的西红柿，用手擦了擦，咬了一大口道:“我走了，再见。”

汪亦之说完便真的转身就走，一点停留都没有，笔直地走到了电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