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问道:“是何人?”
陆离轻轻一笑,低声说道:“蠢人。有些人上蹿下跳久了,该歇歇了。”
平江王和沈玄对视一眼,心中尚有疑惑。
只是此处不便说话,时候也不早了。
他们只得按捺心思,嘱咐陆离早些休息。
陆离答应着,回到院子后,对平五说道:“今晚你去保护侯爷,莫让宵小之徒惊到他。”
平五迟疑道:“世子?”
陆离抬头看向夜空,今天的夜很静,连星星都未曾露面。也不知道师父和娘在干什么,自己才出来几个月。
他又自嘲地笑自己敏感多思,看见平五正等着自己,说道:“无妨,你且去吧。”
夜里人静,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
新落的叶子在地上打着旋儿,沙沙声与风声夹杂在一起,除了廊下的灯笼还孤寂的勉强映着几寸光亮,王府一片黑暗。
陆离坐在黑暗之中,听着外面的呼呼风声,静静地等着。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亮光,陆离悄悄地隐到床边角落里,听着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黑衣人身手敏捷,径直走向床幔。
他拨开床幔没有见到人,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急忙向外撤。
不见陆离有什么动作,黑衣人却单膝跪地,手上的青筋直露,动弹不得。
只听他声音压抑的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芙蓉手?”
陆离从角落里走出来,也不点灯,回道:“神盗弟子李随风,所盗之处,无声无息,这些年大有盖过神盗的势头。”
李随风见自己身份暴露,也不再遮掩,说道:“阁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阁下从何处学的芙蓉手?”
“是谁指使你偷皇宫的钥匙?”
“阁下何以认为我会告诉你?”
“你不想给你师父报仇吗?”
李随风身体似是挣扎了一下,转瞬又平静了下来,无所谓的说道:“报仇?他有那样的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有什么仇?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你师父是活该,你师娘呢?想当年李三娘子素手白纱不知道救了多少人性命,流藏山庄一战,她也该死吗?”
提到李三娘子,李随风低吼一声,想用内力冲开穴道。
可是不过是徒劳,脸色挣扎的越来越红,陆离见道:“你不用白费功夫,芙蓉手是门什么功夫,你心里一清二楚。李大侠,飞燕楼的飞燕姑娘是什么人,竟值得你夜闯王府?怎么?神盗一派,活不下去,改行做起杀人的买卖了吗?”
“神盗死了,骨头渣都不剩。我也不是什么大侠!既落到你手里,杀剐随便!”
陆离也不着急,慢慢地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说道:“你把从皇宫里盗的东西给我,我就放了你。”
“交钱拿货,东西早就不在我这了。”李随风哼道。
陆离笑道:“不知你的妹妹现在在哪儿?”
李随风身子僵住,只听陆离继续说道:“听说飞燕姑娘肖似当年的李三娘子,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是听雨楼的人。”
“果然是聪明人,李公子若是骗我…”
不待陆离说完,李随风就道:“阁下既熟知我的底细,何必多此一问!”
陆离没有理会,接着说道:“笼中养大的燕子是飞不远的,李公子想必心里有数!也罢,公子做客做的够久了。”
说完解开了李随风中的芙蓉手,李随风转眼间消失在夜幕里。
陆离转身正想睡下,余光瞥见平江王立在窗前。
陆离和平江王对视了半晌,陆离打开门,说道:“进来坐坐罢。”
说罢侧身在门口等他进来,平江王的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关节几乎都要作出响声。
可是并不想陆离看出来,稍作平息,走进屋子。
陆离掩上门,看着平江王复杂的脸色,似有不甘,有愤怒,有愧疚。
他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其中一杯放到了平江王桌前,玩笑般地说道:“父亲半夜过来,只能喝到凉茶了。”
明年平江王才会满四十岁,脸庞已多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不过即便蓄了胡须,却还是让人觉得年轻时必定也是美男子。
陆离率先开了口,说道:“小时候身边的人不多,可是见到我的都说我与父亲长的像。有一次娘喝醉了酒,哭了半天。我扶她回房,一路上她零零碎碎说着话,她说话时声音放得极低,隐隐约约地,似乎是说我长的总算还能看,不必做什么标记了。”
等她酒醒了,我再问的时候,她却什么也不肯说。后来长大了,十几年的旧事就都知道了。
“我知道回府意味着什么,您不必那副表情看着我。”陆离笑道。
平江王似是极艰难地开口道:“我…”
他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十几年内忧外患,家不成家。
自己尚且在其中挣扎,对着儿子也说不出什么话,罢罢罢!
等那些王八蛋都死了再说。
理好心绪,他继续说道:“与我说说今晚的事吧。”
陆离长舒一口气,见父亲总算不是难过的样子了,轻松道:“皇宫护卫森严,等闲人进不去,更不要说盗取什么东西了。我朝以来,只两人做到过。一人是神盗鸣风;另一人便是朝廷现在通缉的贼人。
十年前那次侍卫尚被惊动,只是因神盗素有神行千里之名,最后没有追上。
不久就出现了流藏山庄神盗夫妇被逼跳崖的事,神盗死了。
那还有谁能无声无息的潜入皇宫,偷得钥匙呢?
我便猜到了神盗弟子李随风,十年前那日李随风并没有出现。
江湖传言李三娘子试药害死了他的父母,李随风得知真相后脱离了流藏山庄。
十年中江湖并无李随风的消息,可是三年前却出现了无影手。
他偷走了月光盏和月影丝,借着这两样东西,他进宫偷走了钥匙。”
平江王若有所思,“月光盏和月影丝是工具?”
“不错,用来探得钥匙所在并能够毫无动静地取走钥匙。”
“那今晚你去大闹飞燕楼,目的就是引他前来?他为何会来?”
陆离喝一口茶,说道:“不知父亲听说过没有,飞燕姑娘与李三娘子极像。
当年神盗夫妇育有一女,算起来如今也就是十六七岁。
而近日飞燕姑娘得了风寒,根本无法下床。
所以凡是强要飞燕接客的人,当夜都遭到了刺杀。”
“李三娘子不是他的仇人吗?若飞燕果真是神盗之女,那?”
“这正是我不明白之处,今晚我与他谈话,似乎李随风并不恨李三娘子,反而对鸣天有刻骨的恨意。他父母之事想必传言不真。”
陆离似是想起什么事,“对了,李随风自小在流藏山庄长大,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神盗的女儿,”
陆离顿了一下,“他以为是飞燕罢了。”
“难道另有他人?后来你如何要放走他?”
陆离摇摇头,缓缓说道:“尚不能确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不过是枚棋子。”
“李随风既是这个态度,为何不为飞燕赎身?”平江王沉思道。
陆离接道:“这个我也想不通。是不能,还是不愿?”
“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父亲对听雨楼有什么印象吗?”
“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听雨楼是个杀人越货的组织,有人想要买什么东西还是买人命,只要钱够多都可以挂到听雨楼,听雨楼会在限定日期内交货。”
陆离若有所思,说道:“据李随风所言,他接的听雨楼的买卖,如此,便要去会会听雨楼了。”
一夜惊风雨,多少未眠人。
“公子,上边的密信。”
萧韫之拿过修一手里的信,面无表情的看完,看着它在灯火中化为灰烬,
“明日把阿音接过来。”
次日,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
“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接我?我在家都无聊死了!”
一个红衣黑靴的小姑娘朝萧韫之扑过来,却在离他一步之外停住身子,只言语上听出满心欢喜。
来人正是萧音,萧韫之的妹妹。
“这两日我正好有空闲,带你在平江府转转。你要听话,不许生事。”
萧音听完,笑道:“真的?太好了!哥你都好久没陪我了。”
萧韫之摸了摸她的头,兄妹俩有说有笑的出去了。
而在王府内,杜玉蹭到陆离的院子,从吃饭就一直在问:“你真是我表哥?”
陆离回答了三次“是”后,便对他视而不见。
直到用完早饭,杜玉才消化这件事。
然后又是一副气愤的样子,“之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陆离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的说:“见面礼。”
杜玉听完直挠墙,这表哥副作用太大了,不想要啊!
陆离想早上自己无事,便对杜玉说:“我尚是第一次来平江府,前几日也只是粗粗一观,父亲他们也事务繁忙,表弟?”
杜玉听见最后好似询问的语气,而说话的人脸上不容拒绝的表情,惹不起也躲不了,只得痛快道:“我带表哥好好在平江府转,这午饭咱们也别在府里吃了,表哥还没去过醉江楼吧,我们中午就去那儿吃!”
“我告诉你啊,这醉江楼有三绝,酒绝,鱼绝,面绝…”
要说吃喝玩乐,乃是杜玉强项,而他性子疏阔,向来不为难自己。
是以此时杜玉谈起吃的,兴致勃勃地给陆离介绍着。
两人也不用轿子,陆离只由着杜玉东看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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