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衍仔细回想自己今天在学校看到的所有，方景泽这个名字他是有印象的。
回忆一点点在脑海中倒放，一直到他们走出高三教学楼的时候经过的一个宣传栏。
上面明晃晃地张贴着刚刚月考完的成绩，成绩好的学生名字被放大，有些醒目。
方景泽就是高三十四班的学霸，年级第一，“原来他就是方景泽啊！”
“队长，咱们见过他，就是文琪的同桌！”安衍笃定地告诉苏齐铭。
苏齐铭点点头，他把衣柜全部打开，在衣柜最角落堆放着许多医用物品，酒精、碘酒、纱布、镊子、医用胶布等等，旁边还放着一条被染了血的纱布。
“这，这是她自己处理伤口用的吧！”安衍把这些东西整理好，准备全部打包带走。
一旁的王丽萍看到这些东西大惊失色，“警察同志，我女儿在学校是不是真的被欺负了！”
家属拥有知情权，医生宣布文琪死亡的时候，她穿着衣服盖着白布，她们两口子只是掀开了头上的那部分白布，压根没看到文琪的伤。
“文琪妈妈，我们尸检的时候发现文琪身上有很多创伤，不排除有人欺负她的可能。”安衍如实回答，这种事情不可以隐瞒家属。
王丽萍听到这犹如五雷轰顶，心如刀绞，“我真的不配做一个母亲，她受了欺负，受了那么多伤，我们都不知道！”王丽萍一边哭诉一边用拳头敲打她身边那没用的老公，王双刚任由她胡乱捶打，一向沉默没什么表情的他终于也留下了眼泪。
安衍一直在纳闷为什么女儿没了，在王双刚的脸上看不到忧伤，是他错了，其实作为父亲他比谁都难过，只是他是一家之主，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要守护，如果连他都垮了，王丽萍更没有支撑力量了。
此时门铃响了，是保姆到了，一进门，王丽萍开始介绍，“这是刘嫂，平时都是她来打扫卫生，给琪琪做饭，”王丽萍拉过刘嫂的手，“这两位是警察，来调查琪琪的事儿。”
本来今天保姆应该正常上班的，这个点应该已经做完饭了，王丽萍给她打了电话说了文琪的情况，让她以后也不用来了。
刘嫂一听这两位是警察，心里顿时慌了神，手上的动作略微颤抖，“丽萍啊，我，我也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请节哀。”她甚至说话都有些抖。
苏齐铭从她一进门就一直观察她，她的眼睛一直不敢和任何人对视，“文琪妈妈，你们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我们有些话要问刘嫂。”这是苏齐铭这一天里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了，而且还算有礼貌。
文琪的房间内大门紧闭，刘嫂一进门就看到了被翻出来的医疗箱和带血的绷带，她叹了口气。
“刘嫂，您是和文琪接触最多的人，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什么，所以希望你知无不言。”安衍给她搬了一把椅子，苏齐铭则双手抱臂靠在门框边听着。
“唉，文琪这孩子不爱说话，也不是不爱说话，我经常听到她在房间里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那你听到过她说什么吗？”安衍追问。
“经常听到她说什么家人们怎么怎么样，还说什么欢迎这个欢迎那个的。”刘嫂仔细回忆，她也不太懂文琪说的话。
安衍看了一眼苏齐铭，“应该是在直播。”苏齐铭点点头。
“您继续说，还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还有？……还有就是她挺喜欢奇装异服的，但是上学、出门从来不穿，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刘嫂眼睛斜视，微微扫了一眼医药箱后一脸的忐忑。
“您应该看到了，不用我们明示了吧。”苏齐铭走到医药箱旁边，带着手套的手把那条带血的绷带拎起来。
“这件事，我答应过琪琪不对别人说的。”刘嫂还挺信守承诺。
“可是她已经走了，我们要弄清楚原因，也许您知道的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安衍急了，声音的音量有点高，吓到了刘嫂。
“我……我说，”看得出刘嫂也很爱这个孩子，“我记得那天是雨天，我本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突然想起来是不是窗没关好，我就想着回来看看，推开门就看到琪琪满身脏兮兮的，手指尖还挂着从袖子口里往下滴的血，可把我吓坏了，我就去问她怎么回事儿啊，她一下就把我推开了，还说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刘嫂说着说着头上开始流汗，似是紧张过度。
“刘嫂你先别紧张，我们只是和您聊聊，您就当吐露心事就好，这些事在您心底压着也挺难受吧！”安衍伸手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捋了几下，让她减少紧张感。
“后来我在门缝看到她在给自己包扎伤口，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医疗箱。”刘嫂指了指远处的证物。
“什么样的伤口，你看到她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吗？”安衍想知道更多。
“就在小臂上，袖子一撸就看到了，像是被什么划伤的，我也是在门缝看到的，也看不太清楚。”刘嫂说着说着，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这件事过后的几天我还问过她伤怎么样了，她说已经好了，然后又强调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我心想小女孩长大了都有自己的秘密，也就没太在意。”
安衍又和刘嫂聊了几句，苏齐铭就暗示他可以送客了。
“刘嫂谢谢您给我们警方提供的线索，如果您还能想起什么随时和我们联系。”安衍开始送客。
安衍和苏齐铭整理完现有线索之后已经是晚上8点半了，从和刘嫂谈话之前他的肚子就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安衍一上车就瘫在副驾驶上，阳光活力的他也有累成狗的一天。
“坐直，安全带。”苏齐铭总是用说小孩子的语气说他。
“哦。”安衍摸了摸干瘪的肚子，“铭哥，我饿了。”
“嗯。”苏齐铭竟然有回答，以前安衍这么说话，苏齐铭都不理他。
“铭哥～很饿。”安衍委屈巴巴地看着苏齐铭。
苏齐铭直接掉头，“知道了。”
安衍见这不是回家的路，兴奋地坐起来，“铭哥带我去吃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苏齐铭带他去了一家小店，铁锅焖面，之前在这边查案的时候经常来这。
那家店的老板娘认识苏齐铭，好像还很熟，“苏队长来啦，正好你的老位置空着呢！”
“今天不忙吗？”苏齐铭和里面正在忙的老板点头打了声招呼。
“这不是忙活完一阵了，诶，这是带着朋友来的？”老板娘第一次见安衍，安衍笑着和老板娘问好。
“啊，一个弟弟。”苏齐铭在他的老位置坐下，安衍坐在他对面。
“不愧是苏队长的弟弟，也是一表人才啊！”老板娘夸赞，也不知道是不是客套话。
安衍听到‘弟弟’这个词，心里像被扎了一下，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苏齐铭把菜单递给他，“吃什么自己点。”
“我没吃过，你点吧，我吃什么都行。”安衍把菜单递了回去。
“老板娘，那还是老样子吧，来个大锅，两份面两份排骨”，苏齐铭又翻了翻菜单，补充道，“再加一份土豆！”
“得嘞！”老板娘美滋滋的。
苏齐铭坐在那低头玩手机，安衍趴在桌子上偷偷地看着他，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眉毛上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疤？我小时候还没有的。”安衍早就想问了。
“不小心磕的。”苏齐铭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手机，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哦，那你以后可小心点，老年痴呆前兆。”他知道苏齐铭没说实话，故意拿话噎苏齐铭。
“你小子皮痒？”苏齐铭瞪了他一眼。
“切，铭哥还记得我爱吃土豆？”安衍多少带点试探的意思。
“不记得。”苏齐铭矢口否认。
“哦。”安衍总觉得心里别扭，“铭哥，以后要是别人问我和你的关系，能不说我是你弟弟吗？”他的语气多少有点小心翼翼。
“理由。”苏齐铭并没有诧异，而是觉得他离谱。
“就是说朋友啊，同事啊，都行。”安衍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改小声嘟囔，“我又不想当弟弟。”
“什么？”苏齐铭听不清他的自言自语，不爽已经挂在了脸上。
“没什么，您随意。”他怂了。
第二天一早，安衍特意把闹铃往前调了20分钟，这次终于没有迟到。
一大早痕检科就把报告交给了苏齐铭。
从实验楼空教室查到了多名学生的指纹，其中大部分为高三十四班学生，现场的血迹来自文琪和一个名字叫范琳琳的女生，
那么，他们这次去往榕城中学可就是有权限依法让涉事人员配合调查。
他们四人组到达学校的时候，正好是上学时间，四人组打算先去一趟校长办公室，找个安静的环境叫他们来挨个问话。
横穿操场时正好看见了十四班的学霸，背着一个斜挎包、带着耳机，迈着能把自己拽上天的步子，安衍想证实一下自己有没有认错人，叫了他一声。
“方景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