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深的回答并没有出他们所料，他的目的就是混淆视听。

“你确定这枚扣子是你的？”安衍仔细观察过这枚扣子，可不像是便宜货上的。

苏齐铭让人去方景深家里查了，并没有丢扣子的衬衫，而且方景深家境贫寒应该是买不起高档品，这枚扣子大概率不是他的。

“检查结果出来了，扣子上的血迹是文琪的，这件事事关人命，你一个高中生，学习成绩又好，本会有更好的未来，所以你想清楚。”安衍好言相劝。

“这就是我的扣子，而且文琪是我杀的，那把锤子是我家里的，人是我锤的，也是我扔下楼的。”这么久以来，这是方景深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他想替我顶罪，无非就是因为我已经成年了，他还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顶罪？”审讯室外，陆成戴着耳机问站在身旁的卓欢，卓欢是二队派来帮忙的。

陆成这个问题，应该有点情商的人都知道，应该不用直说，卓欢揉了揉太阳穴，“老弟你慢慢想，啧，也是苦了思宇了。”

“你什么意思？”陆成觉得他莫名其妙，这又关思宇什么事。

审讯室内，苏齐铭瞧着这小子是个硬骨头，就当着他的面给人打电话，这种高奢品，应该不难查，“诶，老四，帮我查个东西……”

方景深似乎完全不在乎，“警官们随意。”说完闭上眼睛，假装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陆成突然进来趴在苏齐铭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安衍，跟我来，你和思宇在这。”

苏齐铭带着安衍来到了另一个审讯室，里面坐着的是那个头顶地中海的锅盖肚张主任。

“张主任来啦，你还挺难请的。”苏齐铭调侃。

第一次让他来警局配合，他支支吾吾拒绝；第二次让他来，他还说要找律师；第三次去警察是拿着供词去的，他这才慌慌张张地说要来自首上报。

“警察同志，会不会是那学生记错了啊！”张主任还不想承认自己作为校领导，面对这种事件坐视不理。

“一个人也许会记错，那一群人还能记错吗？”安衍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他满头大汗。

“……”张主任犹犹豫豫，支支吾吾，终于是松口了，他这一松口，职业生涯基本断送了，“哎呦，警察同志，你们是不知道，那凌峰的家世背景是我能惹起的嘛，那几个学生本来就都是刺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在推卸责任。

“你说这些没用，直接说你看到了什么！”

张主任被安衍噎住了，“好，好吧，我上周四本来是想去实验楼帮生物组的老师们拿两个显微镜过去，谁知道一进楼就听到楼上闹哄哄的，好像还有人哭，撕心裂肺的，本来我挺生气的，走到门口就看到凌峰他们几个个人在那欺负文琪和范琳琳……”张主任把看到的一口气倾诉出来，“本来我可以悄悄走的，谁知道后来又上来一个学生，看到了我，大喊了一声，我被发现了，就灰溜溜地跑了，后来我还收到了好几封威胁信，还有人往我家寄恐吓快递，我真的是怕了……”

能看得出他很害怕，张主任从头到尾讲述过程中一直在擦额头的汗珠。

“你是学校的领导，发现这种恶性校园暴力事件不及时处理，你还隐瞒，就已经不配为校主任了。”安衍对校园霸凌嗤之以鼻，以前他也经历过，父母去世之后他受了不少委屈，所以他感同身受，他很庆幸他有一位好老师，十分呵护他，给予他很多关照，安衍放假的时候也会去看她，他也很感谢苏齐铭，教会了他很多。

“知道了，谢谢。”张主任这句谢谢很走心，应该是真的后悔了吧。

“苏队，范琳琳的家长来了！”卓欢开门探出个脑袋。

范琳琳是单亲家庭，警察找到她爸爸的时候，她爸爸还在批发市场送货，非要把手里的这单送完才肯来警局。

“我闺女咋了，怎么都被警察抓起来了。”男人的口音很重，安衍反应了半天。

“您好，您是范琳琳父亲对吧！”安衍友好问好。

“啊，对对，我闺女怎么了？”口音依旧很重，安衍也听不出是哪里人，反正不是东北话。

“啊，不是什么大事，您先坐下我们说，”安衍给他倒了杯水，“您最近有没有发现范琳琳有什么异常，比如说受伤啊，什么的。”

“没有啊，我不经常在家，经常在外面跑生意，也没太多时间关注她，她也长大了，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而且小姑娘家，我这大男人照顾起来多少有点不大方便，但是我闺女很听话，不会犯错误的，怎么会被抓啊！”男人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犯被警察抓起来的大错。

“没有抓她，只是她牵扯到校园霸凌事件，您女儿是受害者，所以我希望您能鼓励您女儿把自己经历的事情说出来，我们警察一定会帮助她！”安衍现在思想工作已经慢慢熟练。

“被欺负？我就说她平时老老实实，什么都不敢说，那她现在怎么样啊！”男人开始着急，起身就要去找女儿。

“您先别着急，只是受了点小伤，您女儿很聪明没有让自己受太多伤。”安衍安抚他，尽量让他能情绪稳定地和自己女儿沟通。

但是安衍这话说得，是不是有说文琪不聪明的意思。

等男人情绪稳定之后，就带他去见了范琳琳，范琳琳和心理辅导师坐在一起，见到男人后，马上把脸扭了过去，好像不想让男人看到她如此狼狈。

“琳琳，都是爸的错，爸太不关心你了，你受了委屈，爸也不知道，”男人走过去，心理师给他让开了位置，男人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她还在默默地流着泪。

“闺女，听爸的，咱们把事情说出来，别压在心里，你这样爸看着难受，这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你妈啊！”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不知道装了多久的几块卫生纸，弯腰给她擦眼泪，“听爸的，琳琳不怕，爸会保护你，爸以后每天都早点回来给你做饭，接你放学都行。”

范琳琳突然嚎啕大哭，听了这些，她实在是绷不住了，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哭了好一阵，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足以证明她受了多大的伤害。

等她逐渐平复了情绪，拉过她爸爸的衣服擦了擦眼泪， “好，我说，警察叔叔我都说。”范琳琳把眼泪擦干，看了一眼爸爸，瞬间有了底气。

她重新坐到桌前的那一刻就像是一个拉铡刀审判罪人的女侠。

“我要告发，告发方景深和凌峰就是杀害文琪的凶手，他们俩个都是杀人犯！”范琳琳的话让全场的所有人都懵掉了。

“我有证据！”范琳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的手机，“这里面有他们杀害文琪的视频，我偷偷拍下来的，虽然我的手机画质不好，但是能看清楚是他们两个，我当时要去303找文琪，我是从左边的楼梯上去的，刚迈上去就看到他们仨个打起来，我趁他们没发现我，躲起来了，为了以后我不被欺负，我想着把这个录下来，我就有他们的把柄了。”范琳琳说着话，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

“我真的不敢，如果我当时就报警，也许文琪就不会死，但是我太害怕了！”文琪心里止不住的后悔，嘴里还叨叨着自己没用。

“你已经很棒了，真的，有些人还不敢录视频呢，你很勇敢也很聪明！”安衍给予她鼓励和安慰，“真的，你是最勇敢的女孩，如果没有你，我们拿不到这么重要的证据，是吧队长！”安衍觉得自己一个人的肯定还不够。

“嗯，对，谢谢你。”在苏齐铭的脸上难得看到笑容，他硬生生挤出来了一个。

这对小女孩来说是极大的支持，相信她以后会越来越好。

苏齐铭等人一起看了那段视频，视频内很明显能看出就是凌峰、方景深和文琪三个人，由于拍摄距离没有很近，视频的声音有些模糊，不知道范彬能不能处理。

视频内，三人先是一段争执，文琪拉着方景深的手，纠缠了好一会儿，随后凌峰一把推开了，文琪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了方景深，他抄起家伙就向文琪脑袋上砸去。

最后很明显文琪是被两个人一起扔下去的。

现在焦点又回到还待在审讯室的两个人，首先苏齐铭带着思宇先是去了凌峰那里。

“现在是最后的机会，文琪到底是谁杀的。”苏齐铭冰冷的话语甚至有些刺骨，审讯室内外都能感受到寒意，苏齐铭是真的生气了。

“我说了，是我。”凌峰不屑。

苏齐铭拿出那枚扣子，“这是谁的？”

“我的。”凌峰肯定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方景深说是他的。”

“可笑，他一个穷鬼能买得起吗？”凌峰一脸的玩世不恭，到现在也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卓欢此时又探头而出，附在苏齐铭耳边说道，“苏队，凌峰的父母和律师来了。”

苏齐铭当场愤怒，“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没用！”

事实已经摆在那了，他们只是在给这两个高中生一个机会坦白从宽的机会，奈何人家不在乎。

苏齐铭转头去了隔壁，安衍在屁股后面跟着，“方景深，我再问你一遍，人是谁杀的？”

“我，都是我动的手，和他没关系。”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这几个学生哪有一个不疯的……

律师来了能有什么用，争取宽大处理？他们都已经满16周岁了，法律责任是一定会追究的。

结案了，排掉毫无头绪的无臂女尸案以外，大家终于轻松了下来。

陆成整个人像是被吸了阳气，黑眼圈有那么大，感觉自己随时都能睡着，被思宇架着回了合租房。

“队长，回家吗？”安衍一直等着苏齐铭写完了案情报告。

“你怎么还不走，我今天有事，出去一趟，你先回吧。”苏齐铭从办公室出来竟然还换了一身衣服。

西装革履，必有猫腻，这是安衍的直觉，他不会是去见那个女人吧，暂且算是女人，谁知道苏齐铭喜不喜欢男的。

“呦，收拾这么帅，铭哥是打算勾引谁啊？”安衍阴阳怪气。

“和你有关系吗？”苏齐铭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安衍跟在后面，“我可以坐你们中间吗？我不打扰你们，就蹭个饭。”安衍不知道他说得话有多欠揍！

“你有病？”苏齐铭忍不住问他，甚至想带他去医院看看脑子。

“那好吧，真小气。”安衍坐在摩托上看着苏齐铭开车离开后，他又悄悄跟上去，他怕苏齐铭发现，还特意多拐了几个弯。

苏齐铭的车停在了一家高档餐厅的门口，这里可是会员制的，安衍进不去，但是他有人脉。

在路口随机蹲到了一个老板，以前给人家开过车，“诶呦，姜总好久不见啊！”安衍笑嘻嘻地迎上去。

“这不是小安嘛，怎么在这蹲着呢！”姜总凑上来，搂了一下安衍的腰。

要不是暂时不能得罪，安衍都想把他那双猪手掰断！

“这不是在这蹲到你了嘛！”安衍的职业假笑很是敬业。

“别在这蹲着了，来来来，跟哥进来，这好久不见了最近忙什么呢，有一阵子没看你接活了！”姜总走一路搂一路，安衍躲都躲不开。

“学业忙啊，这不刚毕业就来蹲你了。”安衍心里一直在嘀咕，别让我蹲着你有啥毛病，不然第一个抓你！

“走走走，哥带你去吃点好的！”姜总带他去了楼上的包房，安衍一进门就四处观察，看到苏齐铭和一个女人面对面坐在一楼。

“哎呦～姜总我这突然肚子疼，我先去个卫生间，一会儿去找你哈！”

“行吧，怎么事这么多。”

安衍假装去了卫生间，等姜总上楼以后，他就悄悄去了苏齐铭那边。

“这女的长得还挺漂亮的，铭哥不会看上了吧！”安衍自言自语，然后在苏齐铭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空位坐下，竖起耳朵聆听。

“大名鼎鼎的苏队长果然帅气，一开始我妈给我说介绍个警察，我还不同意来着，我看警察也没几个好看的。”女人名字叫白姗，是榕城百德集团的千金。

苏齐铭家人主张的就是门当户对，所以苏齐铭必须要娶个有钱人。

安衍在心里默念，‘切，没见过世面，我铭哥那就是最帅的警察！’

“我不帅，而且你不同意应该是对的。”苏齐铭的态度和他审犯人时一样严肃。

女人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啊，挺帅的，我听说苏队长破案无数，是不是有时候挺危险的。”女人转移话题。

“嗯，挺危险的，所以我极有可能短命。”苏齐铭再一次把冰锥插入女人的心。

“哈哈，也不能这么说吧，苏队长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呢，我听伯母说你喜欢骑马，我也喜欢，改天可以约一下。”白姗一直在主动。

“哦，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苏齐铭的冷漠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以前苏齐铭相亲都是被告状，或者是当场被泼水，还要被骂一句，“有病！”

安衍坐在后面听得津津有味，心情无比开心，安衍决定做个好人帮帮苏齐铭。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苏齐铭旁边，“哎呦，好巧啊，在这也能碰到铭哥！”

苏齐铭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来吃饭啊，我快饿死了，我一个人，要不咱们拼个桌呗？”安衍倒是不客气，从苏齐铭盘子里插了一块牛排就往自己嘴里塞。

拼个屁的桌，这楼下都是给情侣准备的双人位，仔细看看哪个神经病在这拼桌。

女人刚才还是懵的，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请问，这位是？”

“啊？这不明显吗？”安衍拿着叉子插了一小块牛排递到苏齐铭嘴边，笑嘻嘻且咬牙切齿地说了一个字，“吃。”

苏齐铭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但是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嘴。

白姗瞬间气愤，“你们有病吧！”说完站起身，还踢了一脚椅子。

“走了啊，慢走哈！”安衍还摆了摆手。

“你，有病？”苏齐铭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你刚刚那是在干嘛？”苏齐铭只能心里叫苦，这女的回去告完状，他妈不得直接杀警局来。

苏家现在不指望他能接手自己家的企业，但是传宗接代倒得指望得上吧，这下好了，全指望不上了！

“我没干嘛啊，不用谢我哈铭哥。”安衍确实是饿了，这桌子上的菜不吃就浪费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吃着，“我看你不是挺抗拒的嘛，就帮帮你。”

“你给我出来。”苏齐铭直接把他拉出了餐厅，一直到把他塞进车里。

“铭哥你不会真看上那女的了吧？”安衍见他随时要发怒的状态，有点瑟瑟发抖。

“有你啥事儿吗？谁让你帮忙的！”苏齐铭讨厌他自以为是的样子。

“我……”安衍说不出口，他确实没什么立场，他现在什么也不是，只是苏齐铭不想理的弟弟兼同事。

苏齐铭开着车，突然说了一句话，让安衍心凉了半截，“房子找了吗？”

“在找了。”安衍失落。

空气突然冻结，差不多十分钟，俩人一句话没说，苏齐铭突然接了一个电话后马上掉头。

“新案子，桥头小区，发现了一具男尸。”

下一卷 咒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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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校花坠楼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