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衔霜给宋开和工匠们送了些吃的喝的，又有的没的黏糊了一会儿，傍晚才回到家中。

院里一群人在打盹休息。

柳秀迷迷蒙蒙睁开眼睛，见是东家，正要起身，李衔霜按住他的肩头向下压，小声道：“没事儿，让大家都休息会儿吧。”

柳秀揉揉眼睛醒神儿，“今天活计都干得差不多了。”

宋家这次翻新规模不小，之前的院墙推倒了重新砌，向外扩了一大圈，院子里之前人住的房子保留，在房顶加固修葺一番，外墙也涂了一层保温的红泥，东西的厢房各增加了一间。

把后院孤零零的柴房拆掉了，换了位置，在原来柴房的位置建了一排三间的房子。

大家伙没日没夜地干了好几天，进度李衔霜都看在眼里，没人偷奸耍滑。

今天算是正式收工，“还真不错。”李衔霜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点头称赞道。

“东家是好人，大家伙儿自然也用心。”

李衔霜点了点被戴了高帽的头：“明天你组织着，让大家休息一天。”

“休息？为什么忽然休息？”

李衔霜指指在院子里睡得横七竖八的人，道：“都累成这样了，当然得休息。”

柳秀眼睛刷的亮了：“东家万岁！”

见李衔霜笑，他也笑道：“这次绝对是真心的。”

“哈哈。”李衔霜道：“不过跟大家的缘分可能差不多也就到这里了。”

柳秀的笑还没收回去，立马就严肃起来，李衔霜：“别慌，是好事。朝廷的救济粮下来了。”

柳秀眉毛依然拧着：“这算什么好事？”

“怎么不算好事了？”一生都想不劳而获，可惜不可得的李衔霜说道：“你们跟着我干活，还得听我使唤，现在烧烤摊不开了，就没工钱，累死累活也就挣一顿饭……”

柳秀插话道：“我觉得还好。”

李衔霜拍他的肩：“年少不知软饭香啊。”

柳秀没听懂：“什么？”

“你要是想留下来，我当然欢迎，我这边确实缺人手。但是我劝你想清楚，朝廷的救济粮虽然没我做饭那么好吃，但也顿顿管饱。最重要的是，你还不用做活，领了救济粮，我送你套好衣服，在秀州逛逛，等过俩月，南州灾荒过去，你再回去，也不错。”

柳秀：“……”

这位东家着实奇怪，明明行动上是最卷的，但言语中处处透露着一些对无所事事的向往。

还没见过有人把逃难当游山玩水的。

柳秀：“东家，实话跟您讲，我南州的家里已经没了亲人，不然我也不会第一批就毫不留恋地逃出来。”

这倒也是，李衔霜点点头。

翠翠这时跟宋开一起推门进来，见两人面色严肃，凑到跟前，正好听到柳秀说：“……您是个好人，而且头脑聪明，跟着您能学到很多东西，我也愿意跟着您，只要您不赶我走……”

翠翠大惊失色：“什么？东家要赶我们走？”

李衔霜：“……不是，我没有。”

翠翠长舒一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你居然背着我表衷心，我也要表！”

“哎停停停！”李衔霜哭笑不得，赶紧挥手制止，又把相同的话说了一遍，翠翠的反应也很坚决，不去领救济粮，就跟着李衔霜和宋开。

“想清楚了？”

“当然。”翠翠回答很快，“不光是我，我估计这些人里也有很多要留下来，东家你做好管饭的准备。”

宋开路过，插了一句话：“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哎，你是不知道大家在背后怎么夸你们呢。”翠翠捏着手指说道。

李衔霜笑：“没骂我扒皮？”

翠翠眼神躲闪：“……没有。”

李衔霜再问：“真没有？”

翠翠是个实在姑娘，嘟囔道：“……好吧，有。”

第二日一早，柳秀和翠翠留在了家里，众人得了一日的休息。依照李衔霜的意思，柳秀和翠翠也把救济粮下来这件事告诉了大家，让大家好好思考一下，未来何去何从。

李衔霜、宋开和宋青青去了城里，赴书局的约。

宋青青的养牲畜大业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地方已经选好了，栅栏也圈了起来，反倒是之前信心满满的宋青青此时觉得太快了，还没有做足准备。

宋青青现在用功得很，她识字不多，问有经验的人时，只能连画带写，自己整理出了一本笔记，现在在马车里，她也埋着头用功，翻着小册子。

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李衔霜伸出腿去，碰了碰坐在对面的宋开的膝盖，小声用口型说道：“真是长大了啊。”

宋开露出一个略疑惑的表情。

李衔霜：“都知道用功了，不像是之前的小丫头了。”

明明是好话，但用功的宋青青只觉得吵闹，背过身去，用手指头堵住耳朵，继续嘴里念念有词。

马车途径红玉街，李衔霜掀开帘子，只见红玉街依旧熙熙攘攘。

“劳驾，从红玉街穿着走。”李衔霜对车夫说道。

车夫回头：“那就绕远了。”

“没关系，我们不着急。”

马车从红玉街的干道上驶过，正好途径那家炙肉铺子，宋开一看，大失所望。

虽然这家烤肉的味道跟他们差着十万八千里，可居然也站稳了脚跟，也有不少食客在他家，没变得门可罗雀。

宋青青此时也若有所觉，合上书，指着那家院子大声道：“就是他们抄我们的，是不是？”

李衔霜掀开帘子，望进院落门口，那老板正掀起衣摆走出来，听到宋青青的话，抬眼，正好与马车里的李衔霜对上了视线。

那老板愣了一下，马车疾驰而过。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满脑子都是李衔霜方才那面无表情的脸，拉过旁边的一名伙计，问道：“方才马车里那人……”

“就是李衔霜！”伙计也给出肯定答复，可马上又犹豫了：“可看他那样子，穿得好生洁净，那面料看起来不便宜，不像是之前开摊子的那位了。”

可那张脸，又分明是李衔霜的样貌。

老板想起方才李衔霜的面无表情，不知怎的，背后起了蹭鸡皮疙瘩，有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放下帘子，李衔霜这才笑了笑，“到时候，咱们给青青找个帮手。”

宋青青抬眼看他：“什么帮手？”

“你那养殖场，你觉得靠你自己开得起来？”

如果是之前，宋青青早就张牙舞爪了，但现在她却垂头丧气地摇摇头：“开不起来。都要被我养死。”

不学不知道，不光喂食喂水，还有单位面积内养的数量、什么时候加餐、什么时候养膘、什么时候配种，怎么接生，怎么养小幼崽、如何防止疫病……每一个环节都有大玄机。

宋青青头都要学炸了，但还是差着很多。

宋青青实事求是，李衔霜就推心置腹：“既然这样，我帮你找个懂的人来，怎么样？”

这个谜语半哑不哑，宋开模模糊糊猜到了他的想法，却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法子。

宋青青就更是一头雾水了，但反应过来，就直接催促道：“好好好，你快点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