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韩渡做的第一件事是向公司物业了解监控摄像头的事。
物业给的答复跟警察那边基本一致:当天晚上,监控确实出了故障,没有记录到相关时段的影像。
韩渡还要再问,物业人员却不耐烦地连连挥手:“该说的都跟警察说了,你有问题去找他们。”
韩渡没办法,只好无奈地回到家。到家后,他看着半个多月没人住、已经落了不少灰尘的房子,决心用大扫除排解积郁。
接下来一个月,他将家里的一应家具,能替换的都替换了。首先是门锁,旧的门锁钥匙还留了一把在薛子航那里,韩渡索性直接换了新锁。然后是床单被套、窗帘枕头,通通都按照自己的习惯换了一遍。
接着,韩渡陆陆续续把衣橱里风格各异的衣服都打包清理了出去,原主使用过的生活用品、私人护肤品、冰箱里囤积的食物等等,也全都被他分批送去了小区楼下的垃圾回收站。
逛大型商超和家具城成了韩渡的新爱好。
因为扔掉的东西太多,急需补充一批新的家居用品,他按照轻重缓急列了张购物清单,一到周末就开车去商场采购。
让他感到新奇的是,这个世界的商标品牌跟他原来生活的世界大不相同,他以往用惯的牌子在这里都找不到,所以他还得仔细研究产品功效,一样一样去磨合。
这些在小说里不会出现的生活细节,画卷一样在韩渡面前缓缓展开,体验非常奇妙。
他也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是个真实而鲜活的世界,除了出现在故事线里的主角配角,还有无数个像他一样、甚至没有姓名的“路人甲”,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节奏,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适应新生活的感觉总体而言还是很美妙的,美中不足的是,他发现原主背负着一笔不小的房贷。燕城房价寸土寸金,韩渡现在居住的两室一厅,每个月要交近一万的房贷,几乎覆盖了他一大半的收入。也是因此,他现在几乎没攒下什么存款。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买这套房子?韩渡感到万分不解。这种经济压力可不是一般人能长期负担的,原主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问题显然没有人能回答他。只是这样一来,韩渡更不能轻易辞掉现在这份工作了。
韩卉偶尔会在周末来找他,两个人自己在家做点饭,饭后就在楼下的小公园散步消食,聊些家长里短,借此,韩渡对原身的家庭背景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他有问过韩卉将来毕业了想做什么,韩卉说想继续跳舞,她已经看中了燕城几家不错的歌舞团。
“竞争特别激烈,开放的名额一年比一年少。”谈到未来,韩卉虽然有规划,却不怎么乐观,“而且,我身边条件好、能力突出的人很多,一些人还没毕业就被相中了。”
“我有个同学,人长得很漂亮,舞也跳得好,前段时间签约了摩卡娱乐。”见韩渡对摩卡娱乐不太清楚,韩卉解释说,“就是苏郁明签约的那家公司,苏郁明你知道吗?”
“听说过这个名字。”韩渡随口道,安慰她说,“咱们不用急于一时,只要一直好好跳舞,总会遇见伯乐的。”
“说起来容易。”韩卉低垂目光,“我会尽力的。”
半年后。
燕城地理位置偏北,冬季常有雨雪天气。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在某个平凡的日子突然降临。
寒风夹着冰雪在冬夜的冷空气中肆虐,深巷里杳无人烟,只能闻到一股潮湿的腥气。
韩渡裹着件深黑色长棉袄,脖间系了一条素色羊绒围巾,短靴行走在绵软的积雪上,发出细碎的踩雪声。
快走到巷口时,他将棉袄后的帽子戴在了头上,抬头看了看并不明朗的月色。
出了巷口左拐,是一栋掩映在假山石和藤蔓里的黑色建筑。这时节,墙上只剩下一枝枝蜿蜒的枯藤,山石上落了一层厚厚白雪,偶有几根冰柱垂挂其间。
穿过石洞,沿着一条石子小径往深处走,韩渡被出现在眼前的两个门卫拦住。
他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伸出手,向对方出示了“会员卡”,对方看了一眼,侧身放他入内。
将手感略显粗粝的“会员卡”收回衣兜,韩渡跨过脚下门槛。
再进去是一间中式庭院,人造的亭桥湖草与各色灯光辉映,与脚踝一般高度的地方缭绕着沁凉的白色水雾,这间庭院的场景打造得犹如仙境。
韩渡目不斜视地沿着木桥向对面走去。
走到廊上,有打扮典雅的女侍替他掸雪,随后蹲下为他换上拖鞋,将脱下的靴子寄放在一旁的箱格里,一切都做完后,倾身推开了韩渡身前的移门。
韩渡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问道:“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来,我朋友先到了,能帮我看一下他在哪里吗?”
女侍道:“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他这会儿在忙,联系不上。”韩渡说。
“您的朋友是?”
“何安。”韩渡从手机相册中调出照片,放在她眼前。
女侍看了一眼照片,微笑道:“您进门直走,在尽头右转,然后右手边第二间屋子就是。”
“谢谢。”韩渡收回手机。
“您客气了。”女侍款款点头。
走廊很长,每扇门之间间隔约有五至六米,目测每间屋子空间都很大。韩渡顺着女侍说的方向前行,来到里面走廊第二间屋子的时候,停下脚步,做出在口袋里摸烟的样子。
他侧耳细听屋里的动静。
可惜房间隔音做得很好,听不见什么声音。
韩渡没有停留很久,掏出一支烟,放在嘴边,另一只手拿出打火机,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往更里面的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隐约能听见通风扇呼呼搅动的声音。韩渡走到镜子前,随手抓了个潦草的新发型,用带来的眉笔将自己的眉形和眼睛改了改,最后戴上一副黑框眼镜。再抬起头时,镜子里像换了个人。
选择这种私人会所的好处就是,一路走来,韩渡没看到有监控存在。但是出于谨慎,他还是按原计划稍微掩饰了一下自己的长相。
他在走廊拐角处等了有半个钟头,迎面走来一个端着酒水的男服务员。
韩渡挂上笑容,两步迎上去:“小哥,有件事想麻烦你……”
十五分钟后,韩渡换了身会所的制服,端着酒盘,重新出现在那间包厢门口。
他轻扣房门,随后低头推门而入。
一扇色泽温润的丝绸屏风将包厢划分出里外两个空间,外面的四五个人在喝酒聊天,中间站着位手持麦克风的年轻姑娘,旁若无人地唱着抒情小曲,包裹在旗袍下的身姿随着节奏缓缓摇曳。
屏风里面的情形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隐隐绰绰几个人影。
韩渡只暼了一眼,将酒水放在茶几上便转身离开了。
出了包厢,他换回自己的衣服,来到庭院,找了处无人的池边坐下,探手在冰冷的池水里晃悠。
一圈圈涟漪将时间缓缓荡开。
夜色渐深,陆续有人散场离开。韩渡估摸着人走得差不多了,起身往回走。
推开那扇门时,唱歌的姑娘已经离开了,包厢里非常安静。
屏风外的几个年轻男人东倒西歪地趴在沙发上,如死尸般一动也不动。
韩渡一眼就找到了何安,但没有急着过去。他反手将门锁上,绕过屏风来到里间。
昏暗的室内,投影仪静静运转着,幕布上一帧帧画面无声地跳动。视线左前方是一面比人高的酒柜,摆放着近百瓶名贵酒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
长桌边坐了三个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此时都醉倒了趴在桌面上,在他们脚下,有跌落的酒瓶在地毯上洇出一大滩水渍。
确认在场的人都被放倒了,韩渡找到投影仪的开关,“啪”地关掉了机器。
一片漆黑中,韩渡走到何安身旁,顺手拿起一只酒瓶,毫不迟疑地抡在了对方头上。
酒瓶应声而碎,韩渡仿佛被这声刺激到了,当即丢下酒瓶,拎起何安的衣领,一拳又一拳地挥在他脸上。
一拳比一拳重,一拳比一拳狠,每一下都发泄着野蛮的怒意。
何其可悲,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这个人渣。
“混蛋、人渣。”他低声怒喝道。
何安发出无意识的痛吟,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韩渡在酒水里下的迷药剂量太大了,他一时半刻根本醒不过来。
韩渡觉得自己要疯了。
苦闷、愤怒、躁郁、厌恶、悲伤……这些情绪决堤般一拥而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韩渡赤红着眼,下手愈发狠厉,恨不得就这么把人给弄死。
何安的五官已经被打得变形,猩红的血汩汩渗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森然流淌。
“够了。”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韩渡身后。
“谁!”韩渡霍然转身,眼神锐利地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但是太黑了,他看不清对方是谁,只能听见鞋底踩在地毯上发出的“沙沙”声。
韩渡悄悄拿起一只空酒瓶。
“是你下的药?”来者不答反问。
“你是谁?”韩渡当然不会承认,他又问了一遍。
对方淡笑着没有回答。韩渡正要趁机动作,顿时被人欺上身来,他感到手腕一紧,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右手腕骨被人捏折,酒瓶当即“哐当”摔在了地毯上。
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韩渡险些痛呼出声。他用另一只胳膊肘击对方,想从对方手里挣脱。
可是双方力量悬殊,任凭他怎么挣扎,对方都纹丝不动地扣着他手腕,甚至加重了力气,让他疼得一再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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