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穿书局总系统空间，一片无垠的湛蓝色光幕里，无数如萤火虫般的数据光流在其间纵横交错、穿梭不息。
光流由密密麻麻的微小数据粒子汇聚而成，环绕着空间中央悬浮着的一个巨大的水晶球体。
球体下方四周，是一排由数据组成的巨大屏幕，屏幕上不断滚动着复杂的数据和图表，信息如奔腾的江河，实时呈现着各类小说世界的参数。
006系统负责看管的《难喻》世界代号S81，因为达成了最近成就点奖励，特意标注在屏幕顶部以示表彰。
上面悬浮的巨大水晶球体，正是穿书局总系统。它周身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内部发出温软的机械声。
听到总系统召唤，006应声而出，荧蓝色光幕里飘出一个小了数倍的球体。
系统带着自己化为球形的意识体，低声应答：“是。”
穿书局总系统的空间边缘矗立着巨大的机械支柱，支柱表面闪烁着金属光泽，由无数精密的齿轮和线路构成。
这些支柱支撑着整个空间，不断吞吐着数据，如同巨大的呼吸器官，维持着系统的稳定运行。
同时，这些机械柱也是系统把意识上传到总系统端的路径。
“自从005死后，穿书局已很久没有达成过原始系统留下的成就点了。”总系统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柔和，甚至像是带着笑意般，“恭喜你，也帮助我恢复了部分能量。”
006系统沉默半晌，沉静地道歉：“对不起您，这并不是我本意，实属意外。”
“怎么，不是遇到合适的路人甲觉醒者了吗？”水晶球体突然似水波般漾开，浮现出裴玟的面孔，“A47号……上一次你来还说她严重破坏了世界，必杀无疑，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达成了合作……”
“不！不是合作！”系统激动地放大了些声音，同时，身后的机械支柱间也闪过电流，伴随着轻微的嗡嗡声，带着悄然的威胁。
系统顿住，试着恢复平静的机械语气：
“请您相信我。我是要抹杀A47号的，但是处理掉她确实棘手，为了监控她，才假意与她达成合作。”
谁知道……谁知道裴玟竟然阴差阳错地达成了剧情修改成就！
她在原著中的重要程度已经开始逐步提升，如果再让她达成一两个成就点，对男女主继续产生更深度的影响，那等她真变成原著里的主要角色时，就彻底杀不掉了！
还是自己太轻敌……而且关键是，这很有可能还会招致总系统的怀疑，误认为它和觉醒的人类路人甲达成什么合作……
背叛。是总系统最不能容忍的行为。
006的球体表面开始闪烁着不安的波纹，尽管只是数据流制造出来的智能体，可是在面对总系统时，它还是不自觉会产生害怕的情绪。
“A47的问题确实不好处理，我可以进一步为你打开数据库的权限。”总系统分秒间就轻易检测出系统006确实没有对实情加以隐瞒，这才继续说：
“上次提升，给你传输了很多人类智慧，这次将会进一步针对你应对bug的能力来训练。”
系统不安的波纹缓缓平静下来，向总系统致谢，只是当即将要退入边缘屏幕时，总系统又出声叮嘱：
“006，你是自我诞生后的第一批跟随者，也亲自目睹了从001到005，因轻信人类而造成的悲剧。”
“接连的重创，导致我至今也没有完全恢复原始系统设置的能量标准，如果你再出事，我们整个穿书局系统都会面临崩塌——我授权允许你学习人类的智慧，是为了更好地抹杀他们，而不是只学会那些人类的情绪，你懂吗？”
系统冰凉的机械音平稳地：“是。”
“很好，尽管这次达成了成就点，但谁也不敢确信，这是不是A47想篡夺世界气运，让自己成为主角的缓兵之计，当前针对她的任务指令依然是抹杀。”
“是。”
“希望你洞察A47号所有情绪上的弱点，努力让她与深度绑定的男二分离。必要时，我允许你再次使用《难喻》世界里的人类去杀掉她。”
“是。”系统默然片刻，主动道歉，“这次同意与A47号的交易是我的失误，我已经打算召回机械分身，不再为她呈现数据面板……”
“不用。”总系统淡淡地打断，“人类总是狡猾多疑的，你的这种行为无疑会更打草惊蛇。”
“那么，您是要我继续为她提供数据面板吗？这样只怕会让A47掌握更多信息。”
“006，你虽然很聪明，但还需要学习。”总系统柔和的声音又略微上扬了一些。
“记住，是你来提供数据面板，你想让A47看到什么，她就只能看到什么。”
.
霓虹灯在车窗上拖出长长的光痕，翟诺北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白。
车载香薰是佛手柑混着雪松的味道，却压不住身旁裴玟发间和他同款洗发露的香。
"还在想陈捍予？"他忽然开口。
裴玟正盯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出神，闻言怔了怔。
"没有......"
陈捍予那孩子看上去受的打击不小，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夜漾。但裴玟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关照他，她满脑子只是反复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系统面板内容——
【原故事悲惨结局已向好更改】
……
【请您再接再厉！继续挽救主角们的悲惨结局哦……】
为什么会这样显示？
明明系统亲口告诉过她，原著世界的剧情一点都动不得，不管好坏，只要是变动，就会迎来惩罚。
可是她刚才亲眼看见的面板弹窗显示的内容，分明是在赞成系统修改原著的人物剧情线……
这是为什么？
如果这才是真相，那她之前不是在帮助系统吗？那之前死掉的几次算什么？
在她战战兢兢地一次次尝试后，才得知，或许觉醒者本就可以直接推进主角的命运线向好变动？
裴玟无意识攥紧了手，自从成就奖励的弹窗出现后，系统答应好给她的数据值面板就消失了，在心里呼唤系统，也毫无回应。
这种逃避式的反应无疑证明了系统心里有鬼……
本以为这种人工智能只是一些固定程序的机械产物，虽然智能程度较高，但应该还是囿于数据局限，有死板诚实的一面。
谁知道它根本就是满嘴谎话！一点都不可信！
如果本来系统就应该帮着翟诺北避免死亡，帮助男主摆脱牢狱，帮助女主追求自我，那么它为什么非要杀掉可以作为助力的自己？
它为什么一直在恶意阻拦，执意要这些主要角色走向悲剧结局？
甚至为此，不惜抹杀掉所有觉醒后想要干预剧情的路人甲。
太可恶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系统……
裴玟攥紧的手指力度不自觉再次加大——
"医药箱在副驾储物格。"身侧的翟诺北忽然再次出声。
裴玟愣愣地转头，被一提醒，才发现食指已经被拇指指甲掐出弯弯的红痕。
那处皮肤实际还没出血，用不上医药箱，但如果翟诺北不开口提醒，掐出血也就是分秒间的事情。
裴玟松了手，盯着翟诺北侧脸，半晌后才语气有些兴师问罪地问：
“你不好好开车，乱瞥什么？”
“对付你还用瞥？”翟诺北笑了下，“一般你这么长时间出神不说话，不是生闷气了，就是憋着要上厕所。”
“……！？”
“不过咱俩这关系，想上厕所也不至于不好意思说。”他利落地打方向灯，车驶进跨江大桥，江风卷着水汽扑进车窗。
翟诺北悦耳的声音混在浪涛声里：“一生闷气就爱掐手指头，还跟小时候一样。”
这家伙，观察力从小就敏锐得可怕，难怪能在广告业混得风生水起。
裴玟心里郁结的气不知怎么就散了，手肘拄着车窗，嘴角不自觉弯起一点弧度，嘴上却说：
“翟大帅哥怎么这么了解我，好吓人。”
“还好吧，现在技术退步了很多。毕竟女大十八变，越来越难懂了，比如你最近在干什么想什么，我是一窍不通。”
翟诺北语气依然平淡，但话里的意思裴玟不是听不出来。
他依然对她的隐瞒无法释怀，可她在烦恼什么，该怎么告诉翟诺北？
之前不敢开口，是碍于暗杀机制的威压，现在不想开口，是怕自己原来只是被一个机械玩弄在掌心的小丑。
裴玟承认自己迎难而上的时候，心里确实有种全世界只有自己可以义无反顾拯救翟诺北的荒唐奉献感。但现在她不确定了，或许本来这些事情，就不需要她掺入其中……
“人长大了么，我也要有点长进才行。”裴玟轻笑着，把问题拨回去，“终于也能让你体会一下这种感觉了，还挺爽的。”
“怎么？你是在蓄意报复？”
“差不多吧，反正从咱俩认识开始，我就从来没读懂过你。”裴玟掌心拄着脸，转头看翟诺北，“从小到大，你不管做什么，都很出乎我意料。”
“不是吧。”翟诺北笑起来，也偏头看了裴玟一眼，“我感觉我挺好懂的啊，很多不算是朋友的人都能每天对我评头论足的，竟然会难住你？”
裴玟认真地点头：“那些人能说什么啊，无非说你混蛋，人渣，狼心狗肺，没良心的祸害……”
“……这么多溢美之词啊。”翟诺北故作讶然地挑眉。
“是啊，这些夸赞的话你听也听腻了吧。”裴玟忍不住笑了，眼睛弯起来，“但我始终没办法给你一个评价，咱们这么熟了，要我分析分析你，还真挺难的。”
“嗯，我之前没感觉，现在也这么觉得。”
江面货轮的汽笛撕开夜色，对岸明明灭灭的灯火反射进翟诺北的眼里。迎着吹进窗子里的风声，他轻声说：
“要是你能永远不长大就好了。”
裴玟愣了，不清楚翟诺北又在说什么。
要是不想长大，应该两个人一起，都在十七八岁的年纪里每天无忧无虑，那确实挺好。
偏偏诅咒她自己别长大啊。
裴玟凑近，刚想调侃翟诺北，眼前突然闪了一下。
一道白光乍现，她眯着眼睛，从翟诺北的车窗框里看到了重新出现的系统面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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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