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神说:世界上可以少个穷人。
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是她陈轻轻?
“铃——”
上课铃声响起,少女神情忧郁地从课本上收回思绪,准备继续转战下一个四十五分钟战场。
脑袋不够,勤奋来凑。反正一定得拼个你死我活成功上岸。
因为,她有且只有这一次“改变命运”机会。
唉。
妹妹的老毛病又复发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难得抽出半分钟时间愣完神,清凌凌的眼眸直直盯向讲台上方,坚持十多年不动摇。
“噗呲~”
“呼叫魏哥,呼叫魏哥。老班从上课起已经盯你十八次了,您老好歹悠着点儿啊,别太明目张胆走神了。”
魏浥不语,只是一味看着一个方向,眼中没有焦点。
终于。
“嗯咳。”班主任老杨同志清清嗓子,点他:“那个魏浥同学,可不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上我的课,你到底在思考些什么,这么入神?”
同学们顺着视线好奇扭头。
陈轻轻也一样。
视线搜索到目标,有一瞬间,她跟魏浥目光短暂交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该怎么形容他那双眼睛呢?含情脉脉,忧伤缠绵,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种破碎感。诱惑人至极。
年轻的心脏怦然跳动,陈轻轻迅速收回目光,坐正,一动不动,不敢多瞧一眼。
所以她没留意到,魏浥视线掠过她时,明显的停顿,疑惑,还有心中不知觉油然而生的万般复杂情绪。
没有让老杨和旁人多等,魏浥很快回过神来,臭着脸,压抑下胸膛间多余充沛感情,平稳回复道:“在想,我大课间买一瓶水,回来,兜里一百块钱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极其心平气和的一句陈述,完全没把个人感情掺杂其中。
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愈发猜不透他简简单单的话语,到底是否是个玩笑。
哦,对了,魏浥同学从来不开玩笑的。因此便只能是真的。
“嘶,一百块?”
那可真不少。
陈轻轻想想自己,省吃俭用偷攒好久才累加到八十九的小私房钱。
她又一次明白,人和人不一样,家庭和家庭不一样。
如果是她随随便便弄丢一百块,如果事情发生在很久以前,不知道会怎样,但是如果放到现在,那么结果铁定会很凄惨:爸爸的吼叫,妈妈的念叨,她的惶惶不安,会合奏在一起谱出一曲悲哀窒息的吟唱,久久不能消散。
这就是她的家庭啊,不知道何时,成了这般模样。
一节课时间有限,班主任并没有带领大家过多纠结于魏浥的事情上。别看老杨年纪大了,他可是个很能跟大家伙打成一片的好同志,深得人心得嘞。
老杨很好,真的很好,是个有良心的好人,也是个卡了职称很多年的好老师。
好多年前的陈轻轻或许会以他为榜样,而现在,她满脑子里只想着拼搏努力成为一个有钱人。成为有钱人,应该就不会再有穷人的大多数烦恼啦。
陈轻轻扭捏着手中圆珠笔,又一次出神。黑板正上方的钟表指针缓缓转动,一上午时间偷偷消逝。
中午至。
前段时间学校临时发布的规定,全校学生除上下学,其余时间不可以外出校门,走读生也不例外。所有人的午晚餐,便只能在学校食堂解决。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吃,或者家里人专门送饭,这个不强求。
陈轻轻自己选择的,从家里每天拿一包袋装方便面,午饭就是泡它垫五脏庙,晚餐回去吃。为了省伙食费。
最近,妹妹大部分时间待在医院,爸妈又要赚钱又要轮流照顾妹妹,白天没工夫抽空多关注她。
从小便是这样过来的,习惯就好啦。
饭盒里接来一半热水,陈轻轻像往常一样,摸索挎包里的方便面出来,准备安排午饭。哪里知道手臂进出间,居然携带出一张红色票子。
“钱?”她惊讶出声。
崭新的一百块。
“爸妈给我的?”她疑惑,不过马上自我否定,“不可能。没印象给过,而且非特殊情况也没给过这么大额的钞票。”
“早上出门时候还没有的。”她敢肯定。
“闹什么妖了?平白无故凭空生钱?”陈轻轻望着手中的“烫手山芋”发呆,“不会是哪个想坑我一把,伪造的诬陷?”
思考太过专注,书桌旁驻足一人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5039?竟然在你这里。”少年嗓音淡淡呢喃出纸币上编码,带着股漫不经心,殊不知,惊扰一池春水。
陈轻轻吓一跳,差点扫落一旁饭盒里滚烫的热水。她连忙站起身来,幸好无意外发生。
她没听太清楚魏浥的话,首先担心的是恐怕要被误解,便先声夺人跟人解释道:“我记着规定的,没想要在班里吃午饭。刚接完水,正准备出去呢。”
身旁少年高出她一头,见她因为自己才一番慌乱,半伸出去的手悻悻收回,握拳在唇边,清咳一声作遮掩。
“我没想说这个。”他为自己发声。
陈轻轻半是怀疑半是心跳如麻,意识到面对的来人是谁的顷刻间,化身低头族,强装一本正经回复:“哦。那你要说什么?”
“你这钱……算了,没什么。”感觉怎么问都不太好,总不能直言‘你手里拿的一百块钱编码数字跟我丢的那张一模一样’吧?多让人产生误解的话。
魏浥索性放弃。作势要离开。
他这里不打算追究,陈轻轻那边却没能放过。
总觉得一百块钱来的不明不白太诡异,好不容易身边有个人,还是个被保送京北最高学府的大学霸,聪明脑袋瓜子的拥有者。这要是能让他给作下证明,绝对很有说服力。
“哎,等一下。”她大胆叫停。
“这钱不是我的,我自己都纳闷,居然会从我包里掉出来。事情是这样。”陈轻轻收起羞涩,三两句从头完整叙述一遍,并总结,“反正我身上很少装钱的,我怀疑可能是谁的恶作剧,所以希望到时候有人来找茬的话,请‘魏浥’同学帮我作证一下。”
那两个字烫嘴,陈轻轻叫得含含糊糊。
简单给人重演一遍“掏”“拿”东西的动作也为之一顿。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又有新的钱币掉落。
“我…我…”陈轻轻有口说不清,她才跟人说过的,自己身上很少装钱,谁知道扭头就又从包里掉出来俩。
她要疯了,怎么还有。
“这两张肯定是跟刚刚那张一起的,反正都不是我的。”陈轻轻自暴自弃,深深感觉脑袋瓜有些疼,她哀愁:“要是咱们班级的监控设备没出毛病就好了,肯定会记录清楚一切,至少能从根源上断绝这类现象发生。”
陈轻轻边吐槽边仔细检查挎包一遍,终于再无别的可疑物件。
“你这钱……有些眼熟。”魏浥弯腰拾起纸币,下意识看向编码,确认熟悉。不正是三分钟前学校超市找零,被自己嫌弃编码数字不太喜欢而随手装进另一个兜里的零钱嘛。
他的记性一直很好,可以说过目不忘,不会记错。
怎么出现在这里?
空出一只手伸向口袋,果然,空空如也。
魏浥难得震撼:“见了鬼了。”她的挎包会隔空转移他人财物?
什么原理?
那他的一百块钱也不是自己掉的,而是最先被转移走了?
“怎么?你有发现?”听见人小声嘀咕,陈轻轻抓住“救命稻草”,立马追问个清楚。
交叠的双手放在胸前,殷殷期待。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嘴唇,整个人白到发光,过分明媚生动,跟以往眉目间总缠绕着一股不知名阴郁愁闷的样子天差地别。
从来很少见陈轻轻跟男女同学交谈,学校里公认的“高岭之花”,听说难交流的名头比之他魏浥更甚。
又谁能想到,此时此刻,得见她这副模样。
怪可……难得的。
快速扫视她一眼,魏浥默默收敛视线,摇头,却又大包大揽道:“没有。不过可以先把钱存放在我这里,我会看情况交给老杨,或者……再做另外安排。”
也是离了大谱,明明是自己的钱,最后的归属问题却不一定会在哪里。
魏浥感叹。间或,失笑。
“如果你信任我,就这样吧。”
陈轻轻抬头,跟前的少年垂着眼睫,清冷美丽,貌若好女,令人高不可攀。
他们的距离太近啦,近到喘息声可闻。呼吸滚烫,仿佛熏染了这一片空间,闷地人脸颊耳根发热,心神恍惚。
“信任。”少女艰难抽出空闲吐出两个字来。
“那,那我去吃饭了,谢谢你。”
跌跌撞撞一连套,直到走出教室门,墙壁遮挡住身影,陈轻轻才长呼出一口气。
徒留指尖无法忽视和遗忘掉的温热。
那是她把手中一百块交给魏浥时,不小心剐蹭到他掌心的温度。
陈轻轻暗暗斥责自己,太冒失了,以前从不见这样。
但是,以前,又不是他。
怎么办?不是故意的。就一下,他应该也没察觉出来吧?
少年时的情怀有时是诗,患得患失,冒冒失失,纠结万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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