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魔域红月高悬。
洛溪洗漱后,在溪边灌了一肚子凉水,勉强压下了瘤根果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搓了搓胳膊,夜里温度降得厉害,她那身单薄的衣裙抵不住寒气。
她打着寒颤往回走,经过白天干活的那片地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仍伫立在原地。
他靠在大石后,破旧黑衣下伤痕狰狞,在月光中竟显出几分落寞,看着有些可怜。
洛溪咬牙走过去,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站在作甚?不会找个背风的地方?”
霄临鹤抬起头,半边脸被脏兮兮的绷带缠绕,眼神在月色里晦暗不明。
他又没回答,冷风吹着,洛溪搓搓胳膊直打哆嗦。
又是这个毛病,别人和他说话,当做耳旁风,定不是北方人。
洛溪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回应,看他这幅又冷又倔的模样,叹口气。
“别站在这,走吧,跟我去个地方。”
她转身走去,却未听见身后脚步声。
回头只见月色下,少年靠着巨石,双臂交叠,仰面朝天,下颚线清晰,锋利的像是要给她削个苹果。
“喂。”洛溪喊了他一声,对方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像是没听见。
洛溪看到这幅神情,心里没来由的冒火,想到初遇时,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从河里捞出,又是擦脸又是喂食,待他醒来时,不仅没有感谢,甚至暗自翻了个白眼,态度十分恶劣。
洛溪当时气直接将人扔了出去,三片区足足六十亩地,不想兜兜转转又在这见到了他。
想到此处,洛溪忍不住叉腰:“牛少爷,需要八抬大轿请吗?”
霄临鹤震惊,口吐人言:“你叫我什么?”
“牛、少、爷。”洛溪一字一句,“你还不如牛呢,牛会耕地,你会什么?”
他猛地起身:“不准这么叫。”
洛溪后退几步,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高出她半个头。
阴影罩住了洛溪的身子,洛溪摆手不想同他计较:“那你总得有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喂'?”
见对方又沉默了,洛溪摸了摸鼻子:“没名字?”
“……”
“王九。”
“……”
洛溪:“你怎么不叫二狗呢?”
霄临鹤:“你找死?”
洛溪气笑了,卷着蛇鞭抬头瞪他,银色的蛇鞭一圈圈卷缠绕在小臂上,两人就这么视线相逼对视良久,直到冷风吹的却猛烈,洛溪这才咳一声,招手道:“你想取什么名字,想叫什么与我无关,现下快跟我走,早些睡觉明日要上工。”
话落在风里,无人回应。
洛溪走两步,他跟两步,两人始终保持一点距离,洛溪卷着长生辫走走停停,等了他片刻,这才抵达一处半塌的废弃窝棚。
“欢迎下榻。”
霄临鹤淡淡看了她一眼,“榻在哪。”
洛溪困得不行,揉揉眼睛。
“将就一下吧,少爷,这里不比你的府邸,凑合凑合能睡就行。”
窝铺半塌陷,头顶破洞茅草屋,有三面矮墙挡着,没有木门,里头还算宽敞干净,地上铺着一些干枯的杂草。
他踢开枯草,盘腿坐下,尽量避免触碰背后伤口。
洛溪看着他这副惨样,撇撇嘴,捋开杂草在自己平时藏“私货”的小角落摸索了一会儿,掏出白日问监工要的那包草药,悄悄划出十分之一的草药,背着后藏在身后。
她一直盯着他,直到对方不耐烦地抬眼,洛溪才轻咳几声恶狠狠道:“喂,转过去点。”
霄临鹤警惕地看着她。
“瞪什么瞪?”洛溪虽不好意思,但说话理直气壮。
“我看看你背后是什么伤,要不要敷草药。万一明天伤口感染,还怎么干活。”
霄临鹤靠着墙壁,侧过头居然没有搭理她。
洛溪气笑了,将草药塞了回去,翻出一块兽皮将自己裹成个粽子。
夜越来越冷,洛溪裹成一团。寒风呼啸穿过破败的矮墙,小墙角挡风,再加上她身体健康,本就体热,很快就在温暖中昏昏欲睡。
她还没睡熟,又听到他的咳嗽声。
她掀开眼皮,只见少爷不要温度只要风度的靠着矮墙,还是那个姿势,一条腿屈膝,另只胳膊搭在膝盖上,背挺的笔直,高耸的马尾垂下,带血的绷带遮住了左侧的脸。
洛溪有点无语,他在干什么,装酷吗?
“九少爷,”她唤了一声,对方却毫无反应,背脊挺得更直了。
洛溪内心天人交战。
最后,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牺牲似的,从自己那个宝贝小角落里,摸索出一块更破旧、但看起来厚实一点的兽皮。
她将草药塞进兽皮里,卷成一团,然后一脸肉痛地把兽皮扔到他身上:“借你盖一晚,明天记得还我,弄坏了就给你穿小鞋。”
霄临鹤抬眼,直到对方睡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才翻开兽皮,零星的草药卷在兽皮里。他望向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背影,轻啧。
藏东西全都塞在一处,居然错把药藏到兽皮里。
她这么吝啬,若让她知道,这么珍贵的东西被他全用了,定会气的跳脚。
夜半时分魔域愈发寒冷。霄临鹤瞥了眼角落里鼓起的一团。
见她依旧沉睡,这才将兽皮披在肩头,出去打了水,沾湿帕子解开外衣处理外伤,随后将草药揉碎敷在伤口上。后背的伤口他碰不到,倒是省了些草药。
霄临鹤先前在秘境拿自己试毒,碰巧遇见正道魁首卫郎庭,这人趁他虚弱,一言不合端了他的巢穴,害他身受重伤,沦落至此。
种植园内限制无法使用灵力,体内毒素只能依靠灵脉内储存的灵力,短暂压制。
灵力终有耗尽的那刻,必须借她从这出去,前往寻幽谷,炼化寒玉兰解毒。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监工魔兵粗鲁的吆喝声,把所有人从休息中吵醒。
洛溪打着哈欠从窝棚角落爬起来,平日洛溪都起的很早,但昨日因为睡的太晚,今早多睡了一会。
洛溪伸了个懒腰,用水壶沾湿帕子擦了擦脸,下意识地朝另一边墙角看去——
他居然还坐在那,身上裹着那块宝贝兽皮,虽然仍旧面色深沉,但脸色似乎比昨夜精神点。
对方睁开眼,因为侧脸被绷带裹着,只露出一只微微上挑的右眼,两人对视,落溪没指望他能说什么好话,但对方居然什么都没说,把眼睛又闭上了。
洛溪气的牙痒,毫不客气地过去把兽皮扯了回来,小心的叠了叠,又放回原来储存的地方。
霄临鹤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袖子里掏出药草,装模作样握在手里。
不远处响起魔兵的声音,鞭子在空中甩得啪啪响。
洛溪很快进入了“工头”角色,急忙去推他:“小九同志,手晃什么呢,快去挑水。”
“…….”
因为晚到一会,监工变得有些焦躁,甚至一鞭子抽在一个低等魔物身上。
洛溪心里发毛,压低声音道:“他今日心情不好,你别惹事态度收敛点,好好干活。”
霄临鹤瞥了监工一眼,谁知那监工居然将目光扫了过来。
洛溪身子一横,直接挡住霄临鹤身前:“他眼睛抽筋了,活动一下眼珠。”
说着,洛溪暗中掐了他的胳膊。
霄临鹤没动,矗立在那,身子跟他嘴一样硬。
洛溪恼了,踮起脚将他的头摁了下去,两人弯着腰眼瞪眼。
监工魔兵狐疑地打量了他们,待看清落溪的脸时,又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直到监工走远,洛溪才长舒一口气:“你看什么看?另只眼睛也不想要了?”
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一眼又扫过霄临鹤挂饰,发现那株昨天的草药居然明晃晃的被挂在腰侧,霄临鹤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扬着眉:“你的药,我涂了。”
洛溪疑惑的看他,发现那株草药被保存的很好,细长的一边被他圈进封腰里,倒挂着的尾端带了点绒毛,像是凡界的狗尾巴草。
她随手把草药扯了下来,塞进自己手心里。
还知道给她省药,脑疾中期尚能医治。
“嗯,少爷会擦药真厉害。
但不要太过招摇,这里一株草药很珍贵,要学会藏着东西,别被其他人抢走了。省的又挨鞭子,给你的药白涂了。”
“……”
霄临鹤松开手:“药是你给的。”
落溪疑惑:“不然呢,还能是不小心裹进去,恰好被你用了?天上掉馅饼,哪有这么幸运。”
霄临鹤:“你这般吝啬,还会还把药给外人用。”
洛溪昧着良心胡说八道:“跟命相比几株药算什么。况且你是我捡回来的,不是外人。”
“.....”
霄临鹤:“怎么,对我有意思?”
洛溪无语的盯着他,为防止他误会,洛溪特意目光自上而下来回审视,里里外外凝视了一遍,表示自己没有其他心思: “你有什么意思,性格没意思,长相也没意思,”
说完,洛溪撇撇嘴,提着锄头转身离开。
天色尚好,阳光刺的眼生疼,洛溪渐行渐远,青绿罗裙衣摆轻晃,身段如初春柳枝,双髻长生辫飘动。
霄临鹤望着缓缓远去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
真当自己美若天仙。
霄狗一开始:真当自己美若天仙
后来霄狗:我也不差吧,你就不能看看我
洛溪:冷脸猫猫头[白眼][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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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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