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话本子

地点不对,问月鼎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来看看乱葬岗的情况。”

他试探问:“这是...周姨?”

尧犬在扫的坟没有立碑,李吉旁边的坟,倒明白地写着李大祥的名字。

“对。”尧犬擦了擦手。

“附近杂草太多,我给清理下。”

问月鼎走上前,蹲在坟前。

闭眼片刻,他站起身:“她已经全须全尾地离开,这辈子理当会过得很好。”

他感知不到任何魂魄残存的痕迹。

“借你吉言。”尧犬笑。

不知何时,李吉已偷摸狼狈溜走,只留下满地酒坛碎片。

扫完墓,已是半下午。

走在崎岖的乡道间,问月鼎才问:“离了满稻村,你打算去哪?”

“回暄城,你呢?”

“走一步看一步。”问月鼎面上的笑意淡了些。

他去哪,取决于尧犬是不是玄衣鬼面。

想着,他岔开话题:“你除了弓弩,可还会别的武器?”

一般修士年少时用的武器,会陪伴他到飞升或是陨落,而他梦中玄衣鬼面每次出现,都提着长枪。

“会点刀法,其他就不行了。”尧犬好奇,“问这作甚?”

“只是好奇。”问月鼎温声道,“觉着你年纪很小,可似乎什么都会。”

“不至于。”

尧犬七荤八素地低下头,像是太久没被夸,有几分手足无措。

他的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一时竟没细想问月鼎的话中深意。

“你先回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得到了答案,问月鼎摩挲着袖中罗盘。

尧犬是不是他要找的人,罗盘说了才算。

“给你留饭吗?”尧犬问。

试锋的人来了,也不知道问月鼎还稀不稀罕他家那点玩意。

“留,谢谢。”

和尧犬分开,问月鼎朝着东南面走。

“问仙长!”

路上,时不时有热情的百姓和他打招呼,请他去喝酒用饭。问月鼎礼貌应着,步履始终未停。

终于,他走到无人的村边缘处。

四周的气变得简单,问月鼎从袖中拿出罗盘。

他的掌心渗出细汗。

打开罗盘的盖子,许久不见天日的指针一动不动。盯着看了会,罗盘所指依旧是东南。

而东南面,妥妥在尧犬家的反方向。

玄衣鬼面不在满稻村,而在更远的地方。

或许是东南面的暄城,又或许是夹在暄城和离离野中间的村落。

松了口气,问月鼎不知是悲是喜。

罪魁祸首不是尧犬,他是很欣慰。可他的旅程依旧要继续,也不知何时才能遇着真的玄衣鬼面。

问月鼎原本打算再观察一会,可远远地看到有村民过来,他只得把罗盘收回。

难免有好奇修士的村民想凑热闹来看他,他不好在一处久留。

纳戒中。

咔哒。

僵硬的罗盘指针延迟开始移动,乱颤的幅度越来越大。

最后,指针偏离了东南方,倒了个贯,直挺挺往西北方指去。

只是这一切,问月鼎自是看不到。

走到半路,他感觉到丝缕无比熟悉的灵气。

可这灵气对应的人理当在宗内,不可能出现在满稻村。

回到尧犬家时,试锋修士已经撤退,尧犬刚好端了芋艿烧肉和炒青菜上桌。

走了太多崎岖路,问月鼎有气无力:“今晚吃这般好。”

尧犬给他分了筷子。

“拿了你这么多钱,总不能苛待你。”

“多谢。”

问月鼎捏着筷子,慢吞吞夹了一筷。

饭吃到一半,熟悉的气越来越近,重道他无法忽视。

.....不是错觉,是他真在附近。

问月鼎连忙站起身。

“问月鼎,有惊喜!”

须臾后,门被重重敲响。

尧犬冷脸打开门,齐改一脸兴奋地挤进来。

“你看谁来了————”

“兄长!!”

更兴奋的声音传出,震得问月鼎耳膜嗡嗡作响。

他一动,肩上传来闷痛。

......闪着了。

“我好想......”

少年的言语戛然而止。

他许久未见的大哥正痛苦地捂着肩,似乎身受重伤。而一个看着就不是好人的卷毛,正戒备地看着他。

他哥怎么和这种人住在一起?

“海晏?”

问月鼎控制好表情,呼唤着石化在门口的少年。

回过神来,问海晏狠瞪尧犬:“我哥怎么了?”

尧犬面露无语之色,往后退了几步。

这兄弟俩的性格,真是天差地别。

“我没事。”问月鼎顺了顺气,连忙快走上前,“来找我,怎么也不和我说声?”

“哥!”

问海晏扑到问月鼎怀里。

“你走的时候不也是和爹说了,和三妹说了,就是没和我说。”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委屈:“我很担心你。”

齐改举起扇子,挡住眼睛。

不是为避开哥俩温情一幕,而是不敢看问月鼎现在的惨状。

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开始长身体,他这一扑,差点把他那刚走完漫长村路,尚且孱弱的大哥给送走。

“......海晏,松手。”问月鼎重重咳嗽了两声,强颜欢笑。

“抱歉,我当时走得急,并非故意不告知你。”

当然是故意的。

妹妹岁数小拦不住他,而且和她不告而别,容易给孩子留下童年阴影。

可海晏已经半大,性子又犟,要是让他知道,他铁定走不了了。

“宗里还好吗?”

他顺着少年的肩。

“好着,爹最近头疼没犯过,就是妹妹老念着你。”问海晏这才松开手。

“还有左丘长老,他给你气疯了!让你不到元婴就别回去。”

“但他肯定说的是气话。”

他可怜巴巴看着问月鼎,央求:“哥,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哥贵为少宗主,在外面风餐露宿,睡破床,吃粗饭,还和不知来路的家伙住一起,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大不了回宗后,他每天晚一个时辰催他哥练功好了。

“没事就行。”

听到家里都好,问月鼎的笑意更甚。

他从纳戒里翻出个锦布包袱:“给你和三妹带的小玩意。”

他又翻出一个:“这个给爹和长老们。”

“原想着过段时间再给,你来了,就顺道给你。”

“所以你还是不肯回家。”

问海晏没接,嘴角耷拉:“为什么?”

他一直不明白兄长为何突然离家。

兄长走后宗里都不热闹了,八筒绝食了两天,左丘长老失了能念叨的对象,也变得没精神。

“这是我的修行。”问月鼎摸着他的头,“等哥哥结束一切,一定会回到你们身边。”

“我和你保证。”

“......”

问海晏依旧难过。

“来,看看给你们带的礼物。”

问月鼎顺势把包袱塞到他怀里。

“好吧。”

看着满脸憔悴的问月鼎,问海晏逼着自己露出笑。

“那我也要看!”

齐改看气氛不对,硬着头皮凑到跟前。

包袱解开,里面是整整齐齐堆好的书。

“打坐偷懒十八式、五年筑基三年练气......”

看着书名,问海晏揉了揉额角。

“哥,我觉得海清她...还没到能看懂这些的地步。”

“也不知道我要出去几年,提早给她备着。”

问月鼎理直气壮。

“好吧,那下面呢?”

问海晏拍了拍书堆。

“下边是给你挑的。”

闻言,问海晏脸上浮现出期待。

这一定是流落民间的剑谱或者道书吧?

“谢谢哥!”

他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本。

笑容僵在脸上。

“做宗主的岁月间?”

齐改搭着问海晏肩膀,一字一顿念出标题。

“本尊.....欲成仙??”

盯着被带出来的另一本书,尧犬面露困惑。

“.....如何成为少宗主???”

抬起头,问海晏一言难尽看着自己长得仙风道骨,实则一身懒骨的大哥。

“哥,我不爱看这些。”

他气冲冲:“而且我不需要学会做少宗主,你才是少宗主。”

“不要推卸你的责任!”

被发现了。

问月鼎心虚地低下头。

“就是。”

齐改一脸愤慨:“你要是真想推卸责任,为何不把少宗主的位置推卸给我?”

话没说完,他被言潋没好气带离现场。

“人家一家子说话,你瞎凑热闹。”

“哪来的一家子,尧犬和问月鼎又又又不是一家子——”

齐改走后,周围清静不少。

“我前些天在镇里挑了好久。”

没从弟弟那得到认可,问月鼎期待地看向全程冷静的尧犬。

尧犬:.....

他没表情,只因他觉得问月鼎干出这种事,丝毫不让人意外。

并没赞同问月鼎的意思。

看着已经快碎掉的问海晏,尧犬隐隐有些同情他。

“我不太认字,不懂这些。”

他果断装傻,避开问月鼎的视线。

“......”

问月鼎表情未变,但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

他其实不是个好兄长,根本不懂弟弟妹妹。

他只是觉得金银玉饰、法器道书,明鹫宗都不缺。可话本闲书,是仙山里没有的稀罕玩意。

“其实也挺不错的!”

尧犬连忙改口:“依我看,这话本名字这般精彩,肯定好看。”

一道期待的目光落在尧犬身上。

问月鼎从纳戒里摸出本话本,递给他:“给。”

——《少小离村〔壹〕吾于暄城当杀手》

......

尧犬沉默了。

【仙门小报·零壹肆】

(无奖竞猜)

你是一个从不看话本,专心搞事业的三好修士,一直觉得不务正业的人才爱看这些。

当你的死对头/哥哥/朋友(?),一个热爱各种动辄十几册的大长篇话本的咸鱼拿出天雷话本,请问你用以下哪种态度更合适?

甲:我是冤家,我娘喊我[白眼].....娘你别真喊我,我其实想看话本子——[爆哭]

乙:我是弟弟,兄长先请[白眼].....兄长你你别难过,谁说这话本不行,这太棒了![星星眼]

丙:我是武人,我不认字[白眼].....你你你别耷拉着眼,我突然认字了我看就是![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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