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多月，这栋房子迎回它真正的主人。一直以来作为摆设的厨房终于有了用处。

家里有人做饭和点外卖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刀在菜板上切菜的声响，油烟机隆隆的声音，火在铁锅下烧灼，闷着的锅里传来食物的芳香。许青玉围着围裙，站在锅前用勺子盛出来了一小碗汤尝味。见他醒了，小卷毛给奥兰多也盛一小碗递过去。

恍然间，奥多兰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家庭。他的“妻子”言笑晏晏，在烟火气的柔光里替他料理家务。

他恍惚地眨眨眼，这才把人妻的形象和小卷毛分开。但与此同时，一个念头再清晰不过地升起来。

他现在和一个男人同居了。

他叫许青玉留下是为了更好地打探消息和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监视。没想过原来还有这么一茬在。小卷毛的生活气息太浓，住回来第一天就把获得很糙的老白男震惊了一回。

为了做饭，小卷毛还扎了个头，看不见的眉眼勉强从中露出了一些。模糊不清里，只能大致看出眼型狭长，是漂亮的绿。

但他的侧脸在光里闪耀。哪怕看不完全眉眼，也自带一种好看的生命特有的氛围。

有一瞬间，奥兰多被惊艳了。

直男癌晚期的白男别扭地把这种想法丢掉。娘们一样的小白脸又什么漂亮的？又不是真的美女。为了掩饰什么，他一口气把汤全灌了下去。

汤是开胃的酸甜口。

热乎乎的，从食道一路暖和到胸腔。再暖和了胃。很适合冬天的早晨喝。奥兰多喝完想。但是这个小白脸烧饭是真的很不错嘛。比他帮里的厨子烧饭强多了。

小卷毛端着自己那一小碗汤，默默地看他。虽然知道对方是喜欢他的脸，奥兰多还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说：“不错。”

许青玉把汤放下，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

写：11月20日，天气晴。D喜欢喝番茄蛋汤。

字是中文写的。奥兰多看不懂。很在意又要装，假装自己不感兴趣憋了几秒还是开口。

“你在写什么？”

说完又意识到问法不对。可能许青玉答不上来。于是咳嗽两声，补充道。“我就是问问，不是特别想知道。你可以不说。”

小卷毛看看他。

过一会把笔记本又拿出来，在原本的字下写上了英文。

原来是在记他喜欢什么。

奥兰多的嘴角往上翘。注意到许青玉用了D替代他的名字，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没和对方介绍过自己的身份。

目前他身份特殊，按理来说确实不应该暴露自己。但知道在一本专门记录他喜好的本子上，他自己居然要被一个字母代替。奥兰多心里又很不爽。

只是个名字而已。

芝加哥叫奥兰多的人多得很。

奥兰多想，说服自己后心安理得地指着D要求许青玉改掉。“我的名字是奥兰多。”

嗯……哦。

然后呢？

许青玉没懂这个人类啥意思。

奥兰多奥兰多呗。叫麦哲伦也是第四篇论文的研究对象啊。新大陆已经早被征服完了。他的新课题也早就是失败过三次的产物了。ABC后就是D啊。

搞不懂，是时候看小抄了。许青玉赶紧把《如何正确饲养你的人类》拿出来。【第三条，当一个人类向你介绍自己。这是好事。请给予适当的鼓舞，并保持尊重。记住，人类和我们一样拥有感情。一朵鲜花或是一块黄金……发挥你的想象力，送些东西释放你的善意。】

释放善意吗？

人类D喜欢什么呢？

许青玉思索了一会，记起昨天让他搬东西奥兰多看起来挺开心。

许青玉把一锅番茄蛋汤端给了奥兰多。

他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搬到外面餐桌。

人类D看他。理解片刻，把锅端起来喝。

许青玉：“？”

……

不知不觉，奥兰多已经和许青玉同居了有一个半月多。就算知道隔壁房是个男同。奥兰多还是习惯了每天早晨醒来都能见到小卷毛在厨房劳作的身影。

虽然是个男同，但这小卷毛真的不错。烧饭好吃，乖巧安静，最重要的是特别喜欢他。

奥兰多记得自己第一天只是表明自己喜欢喝番茄蛋汤。许青玉就把一锅全让给他喝了，自己都没喝。他那时候喝一半就喝饱了，为了不让小卷毛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辜负。硬着头皮，愣是全喝完了。

真是让人苦恼。

这小卷毛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呢。

奥兰多皱着眉想。

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人。之后是要回帮派里去的。等他走了，小卷毛岂不是要伤心死。

小卷毛活得和个小古董一样。家里没电视没手机。在这个时代和别人沟通居然还是靠写信。奥兰多走后，许青玉要是受了情伤回瑞士，这辈子估计都再难见面。

“所以我现在不能离开，你明白吗亚瑟。”奥兰多和他刚刚证明了自己忠心的二把手说。“救了我的学生是个好孩子。我不能让他的初恋结束得这么残忍。”

亚瑟：“……”

快三个月没见老大了。

他想过老大死了、瘸了、疯了。倒是没想过还有老大傻了这一个选项。

在找人身上花费了很大心血。好不容易才联系上奥兰多。亚瑟不打算就这么放弃。

亚瑟深呼吸一口气。按按眉心，头疼道：“老大，现在帮派里很大一部分人还站在中立态度。对你和乔是观望状态。但如果你不尽早现身，这群人当中迟早有人会以为你死了，选择站在乔那边。”

“乔今天晚上就要从埃文斯顿开始下手。那里中小型的帮派全都已经投靠乔。老大，你要想清楚。这些都是你带领我们打下来的地盘。”

眼见奥兰多又要说话，亚瑟赶紧堵回去。

“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卷毛小朋友。但我们可以回来再和嫂子慢慢解释。嫂子听上去就很爱你，他会理解的。”

奥兰多的嘴闭上了。

奥兰多的嘴翘起了。

“他不是你嫂子。”

“头脑清醒一点，亚瑟。男人怎么可能当你嫂子。不过，你这话说的倒不错。许确实很爱我。”

只是出去一下，晚上就会回来……

奥兰多摸摸下巴，还是答应下来。

这会小卷毛估计在外面上课呢。许青玉固定三天出门一次。一出门就得到晚上才回来。奥兰多没问过他干什么。但说实在的，这小卷毛背着满书包的书，带着平板和笔记本电脑还能去干嘛？奥兰多用屁股猜也知道不是去学校就是图书馆。

他要动作搞快点，晚上回来了许青玉可能都还没回来。发现不了他出去了没有。

那就不留便签了。

奥兰多想。

临走前把冰箱里许青玉给他准备的午饭装饭盒里带着。

……

祁傩老师最近到秘鲁出差，在热带丛林里挖出了很多东西。选了几样寄了过来当送给学生的伴手礼。顺便也寄了两份给双胞胎，托许青玉带过去。

许青玉吭哧吭哧拖着大包小包跑到酒吧。吧台给他专门留了一个左右两边没活物的位置。双胞胎接过包裹，其中一位拆包裹，另一位撑着脸颊和他闲聊。

“你之前养的人类又在和我打听你的消息了。你不打算处理一下吗？”

祂把西装马甲里的手机掏出来。给许青玉看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满屏全是一个人锲而不舍的单方面询问。

许青玉稍加思索，仔细思索，反复思索。

许青玉哦哦两声，说待会就处理。

双胞胎立刻揭穿他。

“你根本不知道是谁对吧？”

“是的，我完全不知道。”

许青玉承认的也很快。

塞西莉娅伸出第三双手臂去帮助祂的胞胎拆包裹。另外两双手，一双撑着脸颊和许青玉说话，一双给酒吧新来的狮子头客人准备调酒。

“莱昂——多久没见了。我们还以为你死在异世界了。看来怪物猎人还是没抓到你啊。”路德维希和客人闲聊。背景音是塞西莉娅慢悠悠和许青玉琢磨包裹里会是什么宝贝。

终于把大的包裹拆开了。层层包裹里包着的是两块黑漆漆的石头。许青玉扒拉出一块放在面前研究。

莱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怪物猎人嗤之以鼻。暗沉橙黄的眼白里，黑色的圆形瞳孔看了看塞西莉娅。堪比蒲扇的肉爪一拍吧台。“我说了我要什么了吗？怎么自作主张就给我调上了！”

店面震动。

黑漆漆的石头没动。

许青玉和吧台的座椅一起往上跳了一下。

笑声、闲聊声、交谈声都渐渐停止了。

圆形、竖条纹、横条样的眼睛；白色、蓝色、红色、发着光的眼睛；交叠的、重复的、密集的、正在分裂的眼睛——所有长着眼睛的生物和没有长着眼睛的生物同时闭上嘴，屏住呼吸。眼睛们看向这里。

哇撒。

莱昂是在异世界待了有三百年没回来了吧。不知道许青玉这个小疯子现在也在这里吗？居然要在酒馆闹事。

热闹的酒馆一时间成为寂静之地。

双胞胎默契地放下手中的物品往后退。

狮首人身的莱昂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错误地以为是自己的存在让周围感到恐惧。张大血盆大口还在骂骂咧咧。

“你在干什么呀？”

划破空气，有一道声音撒娇一样问。

莱昂却感受到鸡皮疙瘩从脊背一路窜到发麻的头皮。庞大的危险感无声无息地扩展开。非人的怪物群里，有什么如同大海一般降临了。

“你在干什么呀？”

声音又一次问。

这次在莱昂的面前响起了。

许青玉不知何时出现了。上半张脸藏在看似柔软的卷毛后，下半张脸上是温柔关切的笑。

那种危险感癫狂地在大脑里尖叫了。所有的细胞都在催促他为了求生离开眼前强大的敌人。莱昂想跑，腿却像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卷发的少年一步步靠近自己。

看不见少年的眼睛。

被注视感却伴随着靠近一步一步地增强。莱昂此生头一次产生跪下臣服的念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强烈的恐惧甚至无法自主思考。

这怎么可能？

他甚至和成年期的龙战斗过！

“回答我呀。你在为难我的朋友吗？”

许青玉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无害。

脚下的影子却越来越大，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地将莱昂包围。黑暗吞没了这家酒馆。

莱昂浑身冷汗，声音细弱蚊蝇。

“不……”

刚才几乎吃掉一切的影子瞬间缩小，回到许青玉的脚边。对着光源比划了一会，把自己捏成合适的大小形状。

卷毛少年又成为一个浑身学生味的乖小孩。但莱昂不敢再相信这层表象了。

许青玉很温和地同他商量。

“这是第一次，所以我不吃掉你。但不要被我知道有第二次，好不好呀？”

莱昂僵硬地点头。

许青玉的影子爬上狮子头，顺了顺他的鬃毛。抚摸的同时吃了一点毛。被许青玉瞪了又若无其事地缩回去。不情不愿地爬下去。

诶呀，最近喂太多了。

许青玉苦恼地把头顶软软的狮子耳朵按下去。一条细细的狮子尾巴在小腿旁轻轻拍了拍地面。狮子的视野很广阔，瞳孔具有非常高的弹性，收缩能力很强。许青玉一时间看到了更多。

为了尽可能的多捕获光线，瞳孔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放到最大。视网膜后的光神经纤维层反射光线。黑色的卷毛后亮起两点绿色。

路德维希从柜台后掏出一把手电筒，照出的圆点在吧台上左右摇晃。许青玉一把拍住了光点。

许青玉：“……”

猫科动物的本能好强。

莱昂落荒而逃，双胞胎下场安抚顾客情绪。回来的时候社恐史莱姆羞耻地把自己埋进胳膊里。

双胞胎给了他一段时间自我稳定。

半个小时后，把手机又递给他看。

“买个手机吧。他找不到你天天骚扰我们。”双胞胎和他一起研究聊天记录，两颗一模一样的脑袋把许青玉的卷毛脑袋夹在了中间。“也别想着让我们换手机号。人类联系不上你会报警的。到时候一群一群的人类来找你。”

“报警是什么啊。为什么那么可怕。”

许青玉的卷毛无精打采。两只软软的狮子耳朵耷拉下去。

双胞胎：“通缉令。”

许青玉：“什么？这么恨的吗？”

双胞胎：“绝对的。”

许青玉：“恩将仇报的人类……”

双胞胎：“农夫与蛇。”

不认识的人类学专业名词很多，通篇读完，许青玉完全没懂。他搞不懂就要问，一问坏心眼的双胞胎就要吓他。被吓了许青玉赶紧又看聊天记录想找补救，找不到就又问，又问双胞胎就又吓他。

走出酒馆，许青玉抱着肯定会被全人类追杀的心情，去买手机的背影是风萧萧兮逆水寒。

双胞胎笑得差点缺氧。

……

酒馆建在英国乡村的一个小镇上。相隔四公里的地方有家人类的养老院。双胞胎用的无线网就从那里来。

比起年轻人，老年的人类普遍闻起来有一股大麦的味道。这种味道会让许青玉感到安心。如果不是个案研究要有超过五十年的记录，许青玉更想去养老院捡一个人类回去。

乡村生活节奏缓慢，宁静祥和。居民保持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养老院里开着一间百年老书店和一间石屋咖啡馆。很多书只有老书店才有，许青玉沿着马路走，在分叉路口从林间小道穿过。在铺满青苔的鹅卵石小路上偶遇了散步的老夫妻。

“哦——许！我可爱的许！你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我连你喜欢吃的草莓奶酪蛋糕都没准备！”艾玛看到他很高兴，头发花白的老年女性人类用皱巴巴的手捧住许青玉的脸。在左边右边都响亮地亲了一口。

杰克把老花镜掏出来，说话带着英国人特有的阴阳怪气。“当然，当然。草莓奶酪蛋糕是尊贵甜品。没有客人在我怎么能吃呢？哪怕我念了整整一个礼拜。”

小老太太瞪他：“和你的血糖强调去。”

小老头哼一声，和许青玉告状。“她连咖啡的方糖现在都不允许我吃了。”又寒暄了几句天气。

许青玉通常不和人怎么聊天。但这对老夫妻是书店的老板，每次都会特意为他进一些冷门的书。是为数不多许青玉能接受的活物之二。因此主动问对方的近况。

“我上个礼拜天也过来的。不过书店关门了。也没找到你们。我猜你们是出去旅游了——这个季节的马尔代夫很适合度假。”

“哦。哦哦，不是不是。我亲爱的。我们上个礼拜是回了女儿家住。”艾玛的笑容淡下去一些，她解释。左右看看，确认小道上这会只有他们三个，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

“最近这里不太平。就在上个月，养老院里发生了一起盗窃案。来的警察都说这小偷肯定不会再来。但杰森——你知道的，他是个好小伙。他告诉我们这事没那么简单。总之，我们打算避避风头。”

附近四公里就是双胞胎开的酒馆了。这个人类小偷也大胆了，如果逃跑路上遇到酒馆的客人不会被吓死吗？

许青玉想。

这些话不能和老夫妻说。于是他只拍拍艾玛的手，告诉她会好的，别担心。艾玛笑了笑，但看上去依旧不是放松的状态。杰克在她一旁也眉头紧锁。

“总之，我亲爱的。我很抱歉。但是我们今天来只是为了来拿东西。等我们打的车到了就走了。恐怕没有时间给你把书准备好了。

“不过，在这。拿着。”

艾玛把一串钥匙从钥匙环上取下来。

“这是书店、库房还有我们房间的钥匙。找书可能需要很多天，你可以在我们的房间歇歇脚。”

“我不能收。”许青玉吓了一跳。但小老太太这时候腿脚利索得厉害。把钥匙推到他怀里就走。留下的杰克和他耸耸肩。“孩子，我在家不是做决定的那个。”

许青玉只能把钥匙收起来了。

少回去一天而已，应该没什么关系。

他想。

目前已知的线索。

许青玉：178cm

薄肌、暖白皮

遮住眉眼的黑色卷毛

碧绿色的眼

猫舌

非常社恐的i史莱姆

学生

没谈过恋爱

目前一直在人类学里痛苦不安

【新增】

记性不好，喜欢打小抄

奥兰多：191cm

强壮、胸大的猛男、专门晒出来的小麦色

铂金色大背头、灰眸

心口有一道划痕、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大男子主义老白男

意大利家族企业掌权人

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是绝对的直男

谈过很多场恋爱，但多数都是逢场作戏或一夜情

习惯上位和掌控感

【新增】

被许青玉捡到后发现自己或许挺喜欢中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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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被小娇妻1迷得神魂颠倒的直男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