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十点，「无挑S17」先导片直播间准时开启。

大量的观众涌入直播间，在线人数瞬间突破了十万人次。眼花缭乱的弹幕闪过后，在监控室的王导满意点头。

他大手一挥，身旁的技术人员就将单人直播间的链接上架，顿时许多粉丝冲着特邀大佬的镜头去了。

主屏幕上，统一运动着装的二十位参赛选手站成一排，MC收到提示尽职地念起开场白。

“欢迎来到「无限挑战」第十七赛季的先导片！今天，二十位玩家将初次体验竞速解谜项副本：臧村喜事。”

路久凭借超低存在感，毫不意外站在了所有参赛选手的最左侧。她看着四周无孔不入的摄像头，安心地舒了口气。

太好了。

本来她还担心，就她这样容易被忽略的状态，要是真人摄像跟拍，恐怕不一会儿就跟丢了。还好节目组财大气粗，采用的全是AI自动捕捉的镜头，凭借人脸识别技术确认选手。

如果录了半天综艺，根本没出镜，她岂不是白来？

“由于先导片排名结果不计入正式比赛，玩家们可以大胆探索这个副本哦。”

听着MC耐心解释这次副本的种种规则，路久有些无聊地将视线转向了其他参赛选手。

道理她都懂，副本中要根据剧本扮演角色，不能做出不符合角色的行为，不然会被NPC制裁。所有选手的首要目的为解谜，其他就看自行发挥了。

这规则听起来还没现场的其他玩家有趣呢。

参赛二十人中有些人为了奖金而来，有些则是想爆红一把。因此大家行为模式各不相同，有几人已经熟练地朝着跟拍镜头打招呼，和直播间粉丝互动起来。

还有些则是三两人抱团聊天，表面看起来和气融融，眼睛里却都是满满的戒备。

素人和大佬基本上还挺好区分的。

路久看着几个明显因为镜头而僵硬的玩家，默默想到。

她仗着自己不会被众人察觉，大刺刺盯着其他参赛选手观察。一圈下来，她的视线停留在最右侧的玩家身上。

和路久差不多年纪的玩家刻意远离了人群，站得稍远了些。超出一米八的个头加上到处炸毛的黑色短发，他臭着一张脸，浑身满满的反骨。

或许是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硬生生拉高了他的逼格，竟没有人觉得他装过头了。飞行摄像头已然三五个怼着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就差没黏在他身上。

——明明大家都穿着一身黑的运动服，怎么就他看起来这么出挑？

路久羡慕地望着他，只觉得自己离解除存在感危机还遥遥无期。

就在这时，反骨仔眉宇微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路久看来。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在半空中对上了。

路久瞪大了眼，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能够注意到她，一时愣住。

而他原本眼中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也转化为了错愕，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咦。

这个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路久想不起来具体原因。微妙的既视感后，她满脑子都是宝玉的那句台词：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强行压下莫名上扬的嘴角后，路久朝着被她不小心泥塑的帅哥礼貌点了点头。

他也止住了诧异，扯着嘴角带出一个散漫的笑来，眉眼张扬间是飒沓的少年意气。

嘶，用脸杀人居然是真的。

这等杀伤力让路久退避三舍，她先一步挪开了眼，将注意力转回滔滔不绝的MC身上。

刚好，MC的热场环节也到此结束，副本总算要正式开启。

随着MC退场，二十名玩家被留在郊外空荡的土路上。周遭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只能听见还在运转的摄像头低低的嗡鸣。

路久回想着她在副本开始前拿到的身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是在暑假前往臧村进行采风考察的民俗学研究生，听闻臧村一年一度的喜事颇受当地村民推崇，因此想要一探究竟。」

所以，臧村在哪儿呢？

玩家们怎么就被节目组扔在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半路上了？

“你们听，右边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眯着眼，朝人群右后方看去。

路久也跟着其他玩家一起转头，只能看见远方隐隐有抹红色的影子。

“有东西吗？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到。”

打扮精致的女人皱眉，狐疑地回头，打量着黑框眼镜。

“你是素人吧？怎么被选上的，有什么特长？”

像是没想到突然被大明星搭话，黑框眼镜紧张地摆手：“没什么特长。我是陪着室友报名参赛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选上了。”

“等等，好像真的有人！”

一位体格健硕的男玩家激动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他也很高，和反骨仔差不多齐平的样子，此时撸起了半截长袖，露出了清晰的肌肉线条。

体能很好，有点危险。

路久给他打上了需要戒备的标签，回神观察着越来越近的那抹红。

“这好像是？”

人群中有人疑惑嘟囔着，却又没把话说完。

但玩家们现在都看清了那支前行的队伍，一时无人再出声。

四方的红轿顶摇摇晃晃，伴奏的唢呐吹得高高低低。

随行的人们步伐整齐，乐手站在最前方，后面则是牵着红绸带的人，最后才是被四人扛着的那顶艳红软轿。

结合「臧村喜事」这个副本标题，送嫁一事依然明了。

她抿唇，不禁感到奇怪。

这个副本居然这么容易就有了线索，还是直接送到玩家眼前的。

说好的难度变态、脑洞大开呢？

“咦。这些人脚步也迈得太齐了点，又不是行军。”

体格健硕的玩家摸了摸下巴，咂舌吐槽。

“不对劲…你们听脚步声，全部都是同一时间落地的！”

黑框眼镜神色惶惶，激动地分析。

“就算再齐，怎么可能全员一致，分毫不差？”

路久侧耳凝神，唢呐的穿透力极强，覆盖了其他本就微小的动静。

她努力分辨那些杂音，玩家们的窃窃私语，软轿的木架吱吱呀呀，还有那沉闷的脚步。

一步，两步。

她能清晰分辨出每一个步伐，就好像来的并非一群人，而是一个人。

送嫁的，难道不是村民？

路久眼见着这支队伍飞速冲着玩家的方向而来，适时让开了位置。

扎着单马尾的女孩蓦地后退了两步，她难以置信地大喊：“纸人！都是纸人！”

路久自然也发现了。

与寻常人无二的身形之上，送嫁队伍全都顶着惨白的脸。粗制滥造的眉毛和眼睛像是孩童随手的两笔涂鸦，血红的唇颜料半干，流淌下来后早就破坏了原本的形状。

纸人们脚步飞快，队伍就像是飘着一样，不过几瞬就来到了玩家的前方。它们像是并未察觉路上的人，横冲直撞往前走去。

玩家们连连向四周散去，让出了被挡住的土路。

他们惊骇不已地扫视着穿过人群而去的红轿子，有些不知所措。

“这大白天的，闹鬼了？”

一位素人咽了口吐沫，颤颤巍巍问道：“纸人还会吹唢呐呢？”

女明星强作镇定地扫了眼跟拍镜头，面色不佳反驳：“什么闹鬼，肯定是节目组的安排吧。”

“「无挑」的副本向来制作精密，道具也都看不出破绽。别瞎想。”

清秀的中年男人出声安慰，他看着已经远去的送嫁队伍，酝酿出一个提议来。

“既然先导片不算正式比赛，不如咱们玩家就齐心协力一次，一起解谜？”

“魏神说得对！”

健硕男人第一个响应，站到了他的身侧。

“难得有机会跟三冠王合作，傻子才拒绝呢。”

见状，其他玩家也都齐齐相应，玩家联盟就此成立。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多些经验罢了。”

魏神谦虚了一番，和气地招呼众人一起讨论之后的计划。

“咱们二十个人各有所长，有什么想法就提啊。”

“二十个人？”

单马尾女生脸色依旧苍白，她环顾四周再次确认。

“可是我刚才就数过，咱们这里只有十八个人啊？”

魏神脸色一变，也快速数了数人头，发现确实只有十八人在场。他并无慌张，只是号召大家仔细回想，副本开始前站在自己左右的人是谁，是否在场。

无形中，他已经成为了玩家们的主心骨。

“我想起来了。”

女明星双眼一亮，说出了她的发现。

“一开始站在最右边的那个小哥，他不见了。”

“就是臭着脸的那个？”

年纪稍长的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斥责道：“我也有印象，那个年轻人他一看就不合群。”

“说起来，娱乐圈里有这号人吗？”女明星自顾自地说：“靠脸就能出圈的我应该有印象啊。”

“他是素人。”

魏神摇了摇头，也对他有几分印象。

“参赛前特邀嘉宾的名单我都看过，没有和他对得上的。”

“素人？”

黑框眼镜震撼了。

就之前摄像头蜂拥而上一阵狂拍的景象，他还以为是什么顶流偶像呢。

同为素人，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所以，还有一个是谁啊？”

单马尾女生弱弱扯回了正题。

“不知道…”

“没印象。”

“我左右两边的都在这里了啊。”

大家面面相觑，甚至怀疑节目组是不是只找了十九人参赛。

不然怎么可能没人有一点印象？

于是，「无挑」第十七赛季第一个传说形成了：

“不存在的第二十人”。

.

路久并没有想过她已然成为玩家们口中那个“不存在的第二十人”，她只是看到送嫁的队伍跑得飞快，当即立断跟上了纸人们罢了。

明知有人带路去臧村，不跟上才是傻子。

路久坦然地混在送嫁纸人中，硬生生挤入牵着红绸带的队伍，伴随高亢的唢呐声往前走去。

她瞥了眼勤勤恳恳跟着她的摄像球，轻巧地将它往后推了推，照在了身后的纸人脸上。

直播间内，平平无奇的黑长直少女出了镜头，就在摄像球来回调整焦距，试图再次捕捉人脸时，惨白的纸人脸陡然怼满了屏幕。

一时间，因为路久跟上了送嫁队伍，零星点进她单人直播间的观众们被吓一跳。

「！！！！」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近看这纸人长得还挺别致」

「吓死我了啊啊啊啊」

「谁懂啊，看个恐怖副本，本来想看玩家乐子的，结果自己先被吓到了」

但傻白甜的观众们并未怀疑主播路久本人，只觉得是摄像球不太智能导致的。

路久毫无人气基础，又不像反骨仔命好，开局就有好多个机位连拍，偷偷动唯一一个摄像球的举动自然是无人知晓了。

热度系统第二个主线任务依旧围绕周家展开，但她觉得不行。

一番商议之后，系统同意她来「无挑」试试，看看能不能积攒到人气热度。若是能量足够多，她也不是非要做那些任务才行。

反正她和系统最终都只是想要热度而已。

为此，系统还贴心补充了热度显示功能，能实时监控她的热度波动。

就像现在，只不过轻轻一推，热度就往上跳了几分。

看来，并非她本人，只要是和她相关的，就像单人直播间的热度也能算在系统收集范围内。

未来的副本中也要多搞些节目效果才行。

路久心中暗自谋算，想挖坑的坏心眼一个个往外冒。

就在此时，行进的队伍终于停止。

唢呐吹奏的旋律才将将过半，骤然没了下文，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路久抬头，摄像球跟随她的视角一齐向前拍去。

映入眼帘的是大槐树下的村口，一旁矮小的石碑上刻着「臧村」二字。

远处木质的房屋掩映在树后，村民们却不见踪影。

路久踌躇片刻，没想好她要不要离队进村探索。

不应该啊，照道理送亲的队伍都到村口了，没有后续流程的吗？

总不能是因为她存在感太低，NPC都忽略了她，所以没有触发后续剧情吧。

路久木着一张脸，开始思考节目组工作人员假扮的NPC到底靠不靠谱。

“你站这儿不行啊，破坏人家队形了。”

清透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些许欠欠的调笑。

“本来一边五个挺对称的，现在不齐了。”

反骨仔闪亮登场。

他双手插兜，懒洋洋走到路久身旁，身后成群的摄像球也朝她而来。

路久带着身边孤零零的一个摄像球显得身微势弱，有些可怜。

两次了。

路久看着他伸出右手，递向了她。

这人已经发现她两次了。

他怎么这么敏锐，连她这样低存在感的人都能有所察觉？

她默默伸手，和他相握。

“楚越，认识一下？”

“路久。”

听到他的名字，路久说完后才灵光一现，总算想起了什么。

——不会这么巧吧？

“堂上烧几柱香？”

路久试探地问他。

“五柱。”

他撇撇嘴，干脆地回答。

还真是他！

昔日的小哭包成了眼前这个人群焦点反骨仔，路久倒吸一口气，这才发现二人手还握着。

她努力抽手，却被对方扣着不放。

嗯？

她用眼神询问，只见对方眼里明晃晃的控诉，就好像在说：

你居然现在才认出我！

堂上烧几株香——五柱

是鹿鼎记里的一个梗，接头暗号

此处也是用来认人的

.

99：原来是你！

楚楚：你竟然没第一眼认出来（哽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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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先导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