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沉默须臾，铃木苍真短短地冷笑了一声，干涩的嗓音在病房中回荡，“我凭什么相信你，今天可不是什么愚人节，我也没心情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

[还请您稍稍冷静一些，铃木苍真先生，我并没有任何恶意，来到这里也不为玩笑，而是诚心诚意希望与您达成友好的合作关系。]

0852不卑不亢道，没有任何恼怒或是不快，依旧淡然谦逊，乃至透着一丝包容意味，[或许，您可以移步看一下窗外再做判断。]

“什么意思？”铃木苍真短促地瞥了一眼窗外，但脚下的步子仍旧不为所动，心中的警惕不减分毫，质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一开始所说，我仅仅只是想要与您达成一项予我们而言双赢的合作，没有任何恶意，]明明是没有任何起伏波动犹如机器人一样的声线，却是在铃木苍真厉声言语的衬托对比下，显得耐心善意十足，[只要您看一眼窗外，相信就会明白。]

一阵静默。

不知是出于对0852所展现出的十足耐心，又或是周遭过分安静的异样促使，还是对对方口中先前那句‘让铃木明沙恢复健康’的在意，铃木苍真到底挪动了脚步，紧绷着身体徐徐走向了窗户旁。

然而，就在将窗户推开的下一秒，铃木苍真眼中瞳孔急促一缩，怔在了原地。

他终于明白从刚才起就过分诡异的安静究竟如何而来，以及......那个自称0852的家伙口中‘充足的时间’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眼前所有的一切，无论近处或神色焦急、或蹙眉担忧的人，还是远处泊油路上的过往车辆，无一例外全都定格在了原地，就像是极度写实的画卷。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骗子能够做到的事，铃木苍真心中愣愣想到，即便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他也十分清楚，即便集结现今世界所有最顶尖的科学家凑在一起，也做不到眼前的一切。

[铃木苍真先生，]像是会察言观色，0852适时道，[请问现在您是否可以相信我的诚意，与我好好谈谈？]

“......你到底是什么？”

闻言，铃木苍真收回视线，重新扫向房间内，无法确定0852具体声源的双眼最终停留在眼前的空气，哑声问道，“为什么找上我，想要我做什么，又为什么......会愿意帮我？”

[‘德智体全面发展养育系统’，编号0852，您可以直接称呼我为‘0852’，]0852顿了顿，[找上您的理由很简单，经过我扫描之后的综合分析判断，您是我们这项工作的第一合适人选，至于工作内容......从我的‘名字’中想必您可以窥见一二。]

[所谓帮助？也仅仅只是您接下这份工作之后相应必要的报酬而已，是您应得的。]

“养育系统......”铃木苍真默念着对方口中透露出的信息，思索半晌后，不禁有些犹疑道，“你是......想要我去做保育员，还是幼稚园老师？”

[工作内容上大致类似，不过相比之下会更多一些风险以及不确定因素，]0852解释道，[如果您确认接下这份工作，将会随我一起前往其他位面，以新的身份，像对待您的胞妹铃木明沙那样，去教导一些‘问题少年’。]

[通常，一个位面会需要您亲自教导两位‘问题少年’，不过还请你放心，第一个位面可以视作‘新手任务’，程度相对简单，且不必一开始就同时教导两位‘问题少年’，您将有充分的时间适应。]

[而后续其他位面，则将会充斥许多或许您人生中从未遇见的危险，在此期间，你或将直面死亡的威胁。]

[当然，在其他位面死亡并不意味着您会真正失去生命，只会视作任务提前结束，结果合格与否则视任务的具体完成度而定，这一点还请您不用担心。]

“......在我离开期间，明沙怎么办？”

没有追问到底会遇见什么危险，甚至不在意0852话语中出现的‘死亡’字眼，铃木苍真只一字一顿地问道，“既然你知道她的状况，就应该清楚，我不可能离开她太久。”

[根据扫描剖绘，我以为您会进一步谨慎询问更多工作方面的相关内容？]0852似乎有些困惑。

“没有必要，我已经相信你了，”铃木苍真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继而垂眸道，“只要能救明沙，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

铃木苍真轻笑了一声，“你刚才说的那些，不就已经保证了我的‘安全’，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多问。”

[依据您大学期间所学习的专业以及S级的成绩，故而判断您会较普通人有更高更强的风险意识，]0852的困惑仍旧不减，[为此我尽可能完善详尽地准备了所有您或许会提及的问题的答案。]

说到这里，明明是波澜不惊的声线，铃木苍真却四会从里面听出了一丝丝委屈意味。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抛开心中那点儿微妙的念头，铃木苍真点了点头，感慨道，“的确，如果放在平时，像这样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疑点和不确定因素的‘工作合同’，我肯定会把上面的每一条每一款都仔仔细细研究透，问个清楚明白才肯罢休。”

[但您并没有。]0852道。

“因为我是人，不是只会照本宣科，执行法条的法典机器。”铃木苍真随口说道，扭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明沙，素白的被褥衬得女孩的肌肤愈发苍白不显血色，“你还没有告诉我，我跟你离开期间，明沙会怎么样。”

[不同位面时间流速不同，即使您在其他位面耗费上整整一年，于以及这个世界而言，也不过只是一次呼吸地吐纳——就好比现在您所看到的一切。]

默默将铃木苍真方才的话以数据形式记载储存，0852道，[所以您可以完全放心。]

“行，我没有疑义了，”铃木苍真点点头，“接下来怎么做，是不是该‘签合同’？还是你们有更高科技的形式？”

大概是彻底放下心，铃木苍真轻笑着开了个不痛不痒的小玩笑。

[只需您同意即可，]0852顿了顿，[为了便于更进一步沟通，我会寄宿在您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在必要时为你提供帮助。]

“什么东西都行吗？”闻言，铃木苍真眨了下眼，掏出老旧的红色翻盖手机，“这个......可以吗？”说着，又低眉瞟了一眼手中的‘老古董’，随即移开，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些许羞赧的热意。

0852没有回应。

果然还是会嫌弃吧......就在铃木苍真挠着脸颊考虑是否要换个东西再邀请对方时，原本平平无奇的老旧翻盖机却陡然绽出一阵耀眼的白光，令他不由得下意识紧闭上了双眼。

待强光散去，铃木苍真再次睁开眼时，迎接他的，是焕然一新得就好像刚从流水线上拿下来一样的手机，乃至连机身原本的红色都似乎跟着亮眼了许多。

[铃木苍真先生，还请您将手机打开看看。]

历经短暂沉默后，0852再次开口道，[以后有关任务的完成度、注意事项等，都可通过您的手机直接查看，且不受任何限制，当然，您也可以直接在心里询问我，我可以‘听见’。]

闻言，铃木苍真将手机打开，看着屏幕上多出的清晰明了的任务界面，原本愣怔的神情渐渐淡去，转而化作了仿若一切终于落到实处的浅浅安心。

“既然已经达成‘合作’，以后直接叫我苍真就好，一直称呼全名还在后面缀个‘先生’，总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铃木苍真轻笑了一声，拿着手机的手却不觉握紧了几分，微微发颤，带着好似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谢谢你，0852。”铃木苍真认真道，无比郑重。

回应他的，是历经短暂停顿后，在手机屏幕上一字一顿自动显出的六个字——[请多指教，苍真。]

————

临近深秋，天气愈发透着寒凉。

一阵略显凛冽的冷风刮过，好似细小的刀片刮在少年苍白的小脸上，也将他额前近乎干枯的发丝吹拂得越发凌乱，深色兜帽内，分明应是亮眼夺目的银白发色，却黯淡得仿若搅合在一起的粗粝麻绳。

“呼......”

黑泽阵捧着双手往掌心中哈了一口短促的热气，来回摩擦了几下，试图将几近冻僵的十指稍稍软和，他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漫无目的缓缓前行，得‘益’于一刻不停的冷风，丝毫感受不到领口上发白的线头在脸颊上随风剐蹭的违和触感。

比起这些细枝末节，他更在意今晚的睡处。

昨晚黑泽阵勉强在先前常驻的桥洞下歇息了一宿，结果凌晨就被忽然卷起的寒风吵醒，凛冽的呼呼声不绝于耳，犹如鬼魅肆意呼啸，就好像这半年来一直纠缠着他的噩梦终于挣脱了身体和意识的束缚，来到了现实。

念及此，黑泽阵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甚明显的冷笑，带着几分自嘲意味，衬得他那张完全不同于破败单薄衣衫的精致面容越发冰冷。

身上剩下的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因为年纪尚不满十五岁的关系，加之再明显不过的流浪特征，愿意雇佣他工作的人并不多，偏偏以防万一，他又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故此，上一份工作还是在一个月前。

故此，比起现实的无限窘迫，源于记忆的那点儿噩梦对现在的黑泽阵而言，还不如一袋能够饱腹的压缩饼干值得在意，也是他这一个月来唯一的口粮。

噩梦那带着血腥味的侵扰，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提醒，要他千万不能忘记在将来的某一天......亲手解决掉噩梦的真正根源。

只不过现下，黑泽阵需要临时着手解决另一件小事——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后，在约摸十米开外的拐角处，正站着一个鬼鬼祟祟不知道跟踪了他多久的家伙。

本就优秀于常人的五感，加之这半年来的流浪经历，让黑泽阵对周遭的事物变化愈发敏锐，更别提跟踪他的家伙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根本不懂得该如何掩藏自己的身形。

不过，倒是也能借此推定来人几乎不可能与‘那个家伙’有关。

但凡事总怕万一。

黑泽阵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下的动作，将脸往衣领间埋了埋，一头扎进了左前方的杂乱小巷中。

提前给大家说一声元旦快乐！跨年快乐！新年快乐！

接下来进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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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零八五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