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苍在福利院的第九年,今天,她被所谓的亲生母亲找到了。当然这也是她们剧本的其中一段,情节狗血的让人发笑。
“你说我是你的女儿!证据呢?”
对面的女人几乎算泪流满面,眼神欣喜又悲伤地看着她,欲言又止,苍差点没憋住,只能慌乱的撇开眼不与之对视,鼻尖嗅到的香味不断地侵犯她的安全范围,勾引她的味蕾。
“山吹同学,很抱歉打扰你的生活,姑妈只是想见你一面,我们知道这可能很难接受。但事实上,姑妈取了你的头发进行了基因比对,结果显示是……”诸伏蹙着眉很不忍心地打断了她的侥幸。
他的话让苍的脑袋一阵阵的发昏,如果配上一些狗血又激情的bgm效果会更好,可惜条件不允许。在他们眼中她是充满悲**彩的可怜的泯然众人的微小粟米,只是她时不时出神让这种悲情少了不少,这不符合一个可怜女孩的人生剧本,好在没人会在意这些。
“所以,你上次邀请我去做客只是为了得到头发,好做检查?”她看着他,阴绿的瞳孔流不进一点情绪,愤怒的表情有些中气不足,像只病危的老虎虚张声势,他不明白自己有多么香甜,熟悉的香味飘满了阴暗潮湿的走廊,和水腥味交融,这奇异的味道只有苍能嗅到。
“不,不是的,上次的邀请是姑妈想要见你一面,我并不知道……”诸伏解释的有些慌乱,他还是个半大的人,所有的不妥帖都能被宽恕。
“够了,我一个很好,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的生活。诸伏同学,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你们先离开。”她的话还是那样中气不足,吊到胸腔的半口气卡得人躁郁难安。
“苍……是,是妈妈对不起你……”千户女士是个敬业的路人甲,她的眼泪欲语还休,晶莹动人,那夹在眼睫尾部的半颗泪珠让眼前的事物膨胀扭曲,安静的楼道只有绿色的安全指示灯亮起又落下,一遍遍的不厌其烦的映在洁白干净的墙壁上,像是阎罗殿里被审判的绿,灯红酒绿缺了一种颜色总觉得这出戏也变得寡淡僵硬了不少。
苍斜睨着撇了眼,微微扬起的眼尾总让人心里不爽快,她请他们离开,思维发散地想着再有几句对白这出满是漏洞的闹剧就能结束。
“抱歉,我需要冷静一下,诸伏同学还请带着你的姑妈离开!”她宣判最后的通告,她们都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山吹同学——”
“啪!”她毫不留情的甩上门,丝毫不顾及门的委屈。
诸伏碰了一鼻子灰,到目前为止局面还在他的预料之中,可面对对自己心怀善意的同学毫不留情的驱赶,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那些杂糅在一块的团成团的“情绪”,一点点挤压胸腔的空气。
走廊的绿光映在洁白的墙壁上,反射到他的眼睛里,阴湿的走廊里连呼吸都是水腥气,水洗过如同蓝玻璃一样透亮凉爽的眼睛被荧绿映得沉甸甸的。
……
几周前他被这位远房亲戚接到这边来,原先的领养人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各种推脱下只能被迫寻找新的领养人。这位姑妈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据说是母亲那边的亲戚,他从未见过。
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的夸张得像参加什么重大的宴会,脸颊的两坨苹果肌高高吊起笑的像是得到了稀世之宝,那双急迫又贪婪的眼睛黑幽幽的盯着他,明明是温暖的天气身上却不停得冒着冷汗,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想面对他那位神秘的姑妈。
直到搬家的第三个月,他踏上了从未进入过的车厢,意外的对话让他知道了姑妈有一位失踪的女儿……
回到“家”后,几乎不聊天的姑妈意外得拉着他聊了很久,那位姑妈真是不会聊天,话题僵硬,声音温柔的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不是这位路人甲姑妈故意吓他,她很久没有和“人”聊天了难以克制那种隐秘的兴奋从各个缝隙里钻出来,难免会吓到他,这也是不得已……
那位七岁失踪的表姐有有一块红色的蝶形胎记,照片里是个清秀可爱的孩子,挂起的笑容和姑妈五分像,看起来阴恻恻的暗绿色的眼睛死气沉沉。奇怪的是他总觉得这张从未见过的照片莫名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他**的脖颈,他疑心又警惕得朝后看,空无一物的背后并没有打消疑虑,沙发对面的姑妈还在喋喋不休地分享什么,他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这种诡异的毛骨悚然感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在校门口碰到了那位奇怪的同桌。
啊——他想起来那张照片莫名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了……
“诸伏同学,早上好。”苍笑着和他打招呼,眼睛还是那样没生气,她在校内人缘很不错,也因为有她的照拂,诸伏很快跟着融入班级。
“早上好,山吹同学。”看到苍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那种突破一切的命定感,几乎是那个瞬间他差点就对她一见钟情,当那双眼睛扫过他,一盆盆冰的刺骨的水一遍遍从头到脚的浇灌他,那颗跳动得将要突破胸腔的心脏也随之平静。她就是那个孩子,他笃定。
……
命运的走向顺利的不行,很快他就得到了验证……
“山吹同学这块胎记很漂亮。”他扫过那块**白皙的脖颈,耳后淡红的蝶形胎记抓住了他的视线,凝固的无法挪动半分。
“啊,谢谢。”苍垂着眼眸,捏起一缕头发不自然地遮挡了下,这位新来的同桌真是一刻不停地散发自己的魅力,浓重的香水味晕眩了她的脑袋。
“这胎记是从小就有的吗?”诸伏似乎有些好奇,言语中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嗯。”苍皱了皱眉头,不喜这样私人的话题,靠近的距离让她淹没在香气里。
尴尬湿热的气氛萦绕在他们周围,钻进他们耳朵、鼻腔、皮肤和血管里,直到肺里胃里涨满了湿热,一呼一吸是两个人交互的气息,她的头更低了,胎记也不懂事得跟着发烫,像是游泳时意外裹了满身水草,空间一点点缩小……他停住了……可以呼吸了,肺再次律动……
“诸伏——”她的紧张变成了揭露自己的证据,被攻陷的器官叫嚣着各自的不满,远处的吵闹流到他们身边,那种湿热被吵闹替换,各自老实的趴在他们各自身上,又隔岸相望。
诸伏出于各种理由还是隐晦的告诉了姑妈这件事,面对姑妈几乎声泪俱下的请求,他答应了邀请山吹来做客,其中的私心不置可否。他回想那天的情况,那股钻进血肉和贴在皮肤上黏腻湿滑的湿热再次见缝插针的流进大脑,一遍遍地回顾,回顾那片刻的白皙。他甩了甩头,企图甩开这种下流的想法,这股归结于青春期性幻想的异常情绪,毫不气垒地攻占他所剩无几的城池。于是这整个下午,那盘旋在脑海的飞鹰矫捷灵敏、悄无声息、一刻不停——这半颗被荒废的美好假期。
毫无新意的邀请,面对面的对视,**的几乎让她落荒而逃,这种窘境很好地取悦了他,水草再次缠绕住她……
脚踝……小腿……腰腹……脊背…脖颈……,水淹没身体了,一点点,直到口鼻无法呼吸,耳道泡在水里,肺里缺少什么……空气,被掠夺的空气,城池已经……全部沦陷了……
他们还是那样,面对面,距离不远不近,实际上,被水淹没的空间里,无法呼吸的两个人——溺水的人和拯救者,谁是谁的?谁是谁的……
她同意了。
退潮了……
——猎物。
——猎物?
——猎物……
膨胀,空虚的,攀升的食欲,饥饿丝丝缕缕地渗入骨缝里……
……
就这样,平静的生活被残忍地打破,福利院里,苍躺在陈旧的沙发上,头顶的灯光晃得头晕,她伸出一只手搭在眼皮上,回忆着白天所扮演的戏份,又想起他那副慌乱的模样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她耐心地等待着那块美味的蛋糕,膨胀的饥饿……空虚……
“叮咚!”直到手机响起。 “你好,千户女士,这么晚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吗?”她有气无力的回答,昏暗的暖色灯光摇摇晃晃地挂在顶上照的脸明明灭灭。
“当然没有,宝贝,你今天演的实在太棒了!”千户女士夸张的表达自己的愉悦。
“啊,谢谢您的肯定,您饰演的姑妈也很棒,虽然我很想和您交流一下此次的心得,可遗憾的是夜色太晚,我实在不敢耽误您的美容觉。”
“欧,宝贝,谢谢你的提醒,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天申请给你的奖金终于通过了,你会想知道这个的。”
“当然,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要以每分钟五百字持续三分钟来夸奖您的美好以及惊人的智慧。”
“嚯嚯嚯,我很高兴为你带来了这个好消息。宝贝,祝你明天是愉快的一天。”
“当然,也祝您。”
“……等等,你真的不考虑我先前的提议吗?”
“什么?难道是……”
“答对啦!”
“不,那太……我可能并不适合……”
“好吧,真是可惜了。”
“好吧,确实很遗憾。我想那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并没有让我的心灵得到什么升华,真是太遗憾了。”
“别这么说,亲爱的。哎,好吧,真是个保守的姑娘。”
“再见,千户女士,祝您明天拥有美好的一天。”
“再见,可爱的孩子。”
苍放下手机,身体疲惫到无法牵动一个手指,这一天,终于圆满结束了,思维游荡在各处回忆里,那些值得被反复回忆的故事,烙在灵魂深处,没有得到相应的钥匙之前无法阅览半分。
………
几周前,和无数个早晨相同,阳光透过轻薄的白纱映入房间,钟表走到下一个时间,第三个闹钟响起。
欢快的音乐感受不到一点愉悦,苍终于挣脱被子的束缚从魔窟里逃了出来,飞快地赶去约定地点履行群演的职责,当然决不仅仅是为了那三万日元,她和往常一样欺骗自己。
哽巴的面包没有一点友好,就这样潦草地开启这一天,甚至赶到车站时差点错过公交,她怀疑是面包没选好。幸运的是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一切都规律极了。
安静的列车上,大家疲惫的沉默,她看到了熟悉的同事,互相点头示意,然后加入这场沉默,和绝大多数社畜一样继续死气沉沉。
终于像是到了固定节点一样,几名陌生人无奈的拖着疲倦发生争吵。说是争吵也不恰当,有种由于各种不可抗力非做不可的无奈。当然,这短暂的生气并没有延伸到整个车厢,只是憋屈地在几人之间打转。
“哎,又开始了。”
她的身边多出一位同事,不耐烦地发着牢骚。
“是啊,我们先走完这几句词吧。”
“好吧,那开始吧。”
她们进入状态,用着不大的音量窃窃私语,在这安静的环境中简直是可以被批斗的程度,好在不正常的世界里,一切不正常都被合理。
“哦,天哪,可真是没素质,心情都被弄差了。”气氛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没人想理会这出预演的闹剧。
“怎么了,亲爱的?”
……
她们对着词,四周的人群熟视无睹,连议论的对象都视她们为空气。冗长的对话终于结束,四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分开。
她赶往一所学校,这是她新接的订单。过段时间这里要上演主线剧情,最近在做岗前培训,完善相关内容,这简直正常的不可思议,还为此聘请了好几名路人群演,就比如她。当然,由于她的资质不错,意外派发了指引者的任务,这可是块肥差,单对她而言的肥差。
此刻,她领着一名新到的群演交接任务。
“你每天第一节课和第三节课回答这些问题,还有……”苍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哦,对了,还有这些人物对话,别忘记了。”
“谢谢前辈,那个……”
苍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样子,用眼神示意她。
“前辈就是,那个,我们的工资……”
“不用担心,词多钱自然也会多,多劳多得。”
“那…底薪……”
苍伸出手指,修长的指节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泛着冷,眼里浓重的绿被无数层雾气盘绕,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活像个冰冻的死尸。
“谢谢前辈,我一定好好干!”她活力满满,脸上挤满了无限的希望,这热情几乎要灼烧了苍,将她的阴暗卑劣照的清清楚楚。
苍快步离开,她没什么心思思考其他的问题,这是今天第五个新人,一个新人提成五千日元。
暮色渐渐侵染天空,浓重的云层层叠叠的围着刚冒头的月牙,那微弱的亮勾画出云的边界,枝头上的残月驱散了暗处的未知。
苍正咬着难吃的汉堡,任劳任怨地翻看明天的扮演剧情。突兀的门铃响起,漆黑的走廊短暂的亮起,铃声的震荡一圈圈没入寂静的黑夜里,化作驱鬼的利器。隔绝了妖怪的门被打开,哦,原来是邮差送来了信件。
这是群演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据传是为了保密性,除了群演外没人能看见邮差。不过,她觉得更多的可能是为了增加就业率,一般有后台的会自己谋一个邮差的职位,事少钱多,还能加入主线剧情。
“亲爱的,这里有你的信。”
“谢谢亲爱的,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她打开那封——招聘信……
——故事开始。
【亲爱的苍小姐,很高兴和你通信。最近由于身份变动,我需要参演一位剧情人物的领养人。很不幸的是这边剧场缺少一位临时群演,如果可以还请你可以接受我们的邀请,参演一个边缘人物。至于薪资方面,我们可以见面详谈。】
她立马去书桌上拿起一支珍贵的羽毛笔,一只珍藏了不知道多久,久到没有记忆的羽毛笔。
写完冗长繁琐的回信后,她起身去参演今天最后一场酒吧驻唱群演,通常这时候都预示着一天终于要结束了,没有盼头的第二天将要到来,重复循环,等待着被外力打破,等待着干枯的尸体被人发掘,等待着漫长的黑夜照进一缕光亮。
她不知道,那光亮很快就会出现,或许,已经出现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她站在一间不起眼的店面门口,一名接待的群演领着她走到一群熟悉的同事面前。
“好了,今天有重要人物要来,可别掉链子。”领头者给我们交代了基本注意事项就离开了,她下班了。
苍表示羡慕,一种虚浮的羡慕,她的脸被各色灯光照射,恍惚间,那破旧的橙色占据了主导,阴绿色的眼睛,在光的照耀下,分不清经过特调的完成色。
“苍,听说今天要来的是重要配角身边的好朋友,哇哦,好激动啊,我还从来没有跟有戏份的角色接触过呢。”
“嗯,也算是开开眼。”苍低声和三号交流。
当然没有什么漫长的等待,神秘嘉宾被揭秘了,空气中的湿热让她焦躁不安,说不清是什么理由的躁动,很快一阵冲鼻的香气铺天盖地地涌入。
“抱歉各位,我迟到了。”他背着贝斯表情尴尬局促。
“没关系,我们上台吧。”五号淡淡地回答。事实上这里大部分人都很冷淡,和三号不同,大家对于和重要人物接触这种事情,并不很热情。
“啊,是诸伏景光啊。”三号有些激动。
“嗯,很难见到的少年期呢,不过这香水可真是致死量。”
“香水?什么味道都没有啊。”
“是吗……”她已经被熏得头晕眼花里,跟随香味一起的是一阵莫名的饥饿感。
苍和他都是贝斯手,接触的稍多,到底俩人不熟悉,也没什么好交流的。
结束演出后,大家回到后台,零零散散的离开了几个,休息室里只有苍和他离得较近,香味几乎包裹住她。
她看着青涩的诸伏,犹豫良久,还是把手上的橘子汽水递给了他。
“谢谢。”“不客气。”
这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至少不应该是现在,隐秘的视线游过他的身体,她有些口渴,咽喉不自觉吞咽。
“怎么了?”
“你的头发。”
“嗯?”
她上前帮他拨弄凌乱的发型,亲密熟稔,这是个突破界限的行为。他很僵硬,呼吸也放缓了,心跳加快,声音清清楚楚回响在耳边——好香……唾液分泌得太快了,**侵入大脑,太奇怪了,怎么会……太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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