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萧萧,几点明亮的光影在黑夜里闪动。烛火跃动无声,安何默默数着那几盏烛台,数到最后一盏时,那火光却忽地灭了。
“……不应该啊,三天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安何纳闷道。
他小心翼翼地举起那盏灯,灯油在月下闪着些碎光,他婆娑着灯盏上精细刻画的花纹,食指下那道浅浅的勾嵌不甚明显,灯芯上余下几点红光,安何默默地又将它放下,正在他直起身想要再试一试施法时,深入竹林的黑暗里,一声清脆的折枝声响起。
安何霎时停了动作,偏头看向那林中,手中暗暗捏了一个必杀决。
竹叶簌簌而动的声音无比清晰,风过的低吟里,那银辉渐渐撒了来人满身。
安何掐灭了手指间那道灵光,顺带撤了附加在灯火上的灵力,面向着安素并不怎么轻松的脸色道:“……我还以为那是东西来了。”
“我就知道,每次你都会来这里。但靠着污秽之物的阴气也不是个好法子。”安素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几盏引鬼灯,“但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下次行事小心,要叫爹知道了,怕是不好交代。”
安何道:“大不了再犯一条家法,我也就差那条施邪术没犯过了。”
“你倒是心大。”安素道,“算了,不与你多说了,爹让我煎的药还在火上,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安素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奈何那人还是一脸无所谓的笑,她便轻摇了摇头,取了他身后的一盏灯:“灯我拿一盏走了,引鬼用不了这么多。”
“行。”安何又转身去鼓捣那些灯的排位,忽地想起什么,又道:“爹要是问我,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吧。”
安素应了一声,便再次没入了那竹林幽寂中。
安何正在想这剩下的灯是该摆成一个什么样的形状,构了一个简图后,正要伸手拿那灯盏,余光中一道白影掠过竹木间。
此时林中静的让人发慌,月被那层层竹叶所掩,落地清光之中,潜藏着一个未知的鬼魅的影子。空气中那股潮气越发的重,安何若无其事地拿起了一盏灯火,微弱的火光照不清林中竹,可从那林中凝望,却可见火焰摇曳的光彩中,那一双眸子直穿林木深处,其间是探不清的意味。
安何忽然一笑,手中火烛倏地没了光。
一点飘忽而过的白色带走了他的一点忧虑,却见他指间灵光乍现,灵光再度强盛时,那白色的影子却没有了反应,就那么直立在他面前。
那白鬼披头散发,空洞无神的眼里一片黑,慢慢地飘移近了,此刻阴风突起,风里寒意骇骨,安何不由得更收紧了手中灵流。
那女鬼停在距他几步远的地方,又感知到它周身的灵力场,“好弟弟,你怎么知道姐姐就好你这口呢?”
它惨白的手臂散着寒气,勾住他脖颈时,竹林里风声飒飒,安何立在原地,女鬼的阴气有些令人发寒。
不过,用来当药却是再好不过了。
“哎,姐姐别急啊,天这么冷,姐姐不怕冷,我可怕呢。”安何虚握住了那把寒气,唇角一勾,身后鬼魅似乎也愉悦起来,发出几声尖利的窃笑。
“乖弟弟,姐姐抱着你,哪里会冷呢?”女鬼幽幽道。
安何也轻笑一声。
“是啊,怎么会冷呢。”
而笑意未到嘴角,霎时黑影破林袭出,银月辉在剑刃上的细碎之光只一瞬便暗淡了。
女鬼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竹叶簌簌而动,安何手中剑刃锋芒,冷光没入林中,尖利的声音刺得他耳膜做痛。
剑下那鬼魅面貌渐渐狰狞,双手长的过分的指甲直向安何抓去,一双空幽的眼里似乎印着些绿色的字符。
“姐姐,你吵得我怕是今夜都睡不着了呢。”
*
夜半。
安素正从炉火上端了药,送到安显房里时,安显正在画一道灵符,身旁坐着的秦文正在擦拭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两人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爹娘,这是今天的药,按新的方子,又加了几味药材。”安素把汤药搁在案边,瞥见了桌上散乱的灵符,迟疑一分,正要退下。
安显却忽地叫住了她。
“他人呢?”
安素心道不妙,心中默默想着为安何连着几日夜不归宿的理由。
安显问道:“没回来?”
“……没有。”
秦文起身,将手中匕首插回腰间,问道:“所有地方都找过了?”
“娘,都找过了,没见着他。”
安素正忧烦着该怎么给他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冷不防秦文又加问了一句。
“玉春楼去看过吗。”
那三个字一出口,安素脚下半步不稳,“那地方确是没去寻过。但是……”
安显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目中火气渐起,狠狠地落下灵符的最后一笔。然后他将案边一打灵符递给了秦文。
安显冷笑一声,“墙头上放刺贴符,今夜里就让他翻墙不行,进门不得。”
“但这药到不了……”
安显压着半腔火气,“他自找的。”
秦文接过那符纸,出了门,竟是真的去给那墙上符了。
看着灵符一张又一张的亮起,安素暗叹一声。
他这一把不是在玩命呢吗。
安显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药包,往那药汁里抖了些白色粉末,示意安素把碗拿下去。
*
安何收那女鬼费了些功夫,循着近道走到他极为熟悉的围墙跟前,仰头发现墙上边冒出了些诡异的白光。
自己的爹娘自己清楚。当年他混迹江湖的时候,半夜翻墙被抓了个正着,第二夜要出门时,他发现安显甚至在他房门前布了个阵。
安何咬牙,看着月下墙头上一排闪着锋利寒光的刺头。
正门是万万走不得的。
安何心一横,冲着墙里头喊了几声:“您二老好狠的心啊!”
哪料墙那边秦文再往墙上拍上一张符,若无其事地道:“趁你娘还没把符贴完,赶早想办法翻进来。”
安何抬头,看看了墙头上的寒刺,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既已至此,别无他法。
他默默地握紧了拳,思量再三,向墙面作揖,道:“儿深知已犯大错,难求母亲原谅,以后便不让母亲忧心了。”
秦文愣了愣,“你说什么?”
安何虚擦一把眼角,“儿子去意已绝,望母亲不要强留,此后儿子不在,您二老要照顾好自己。”
秦文闻言,手上啪的一声便又是一道灵符,眼瞧着灵流就要汇集成一道。
她扬眉,道:“走得利落些。免得到时候伤着你,在床上躺半个月,可麻烦了你姐姐。”
与此同时,墙后白光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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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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