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今年过年回不回家啊?”
陆知岁用肩膀和脸颊夹着手机,手上正忙活着切菜,身上穿了一件灰扑扑的深蓝色围裙,马尾扎的低,额角处垂下一缕发丝。
结婚后身体有些臃肿,常年操劳让她总是面带一丝丝愁绪,眉间好像总是舒展不开。
陆瑾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望向车屏幕,淡淡道:“再说吧。”
陆知岁停下手上的动作,拿起手机,叹了口气,“唉,你也别太操劳了,你都多久没回家和我们一起聚一聚了?”
陆瑾年沉默半晌,道:“过年医院忙,没时间。”
陆知岁又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何理突然跑过来,“妈妈妈妈,我能不能吃一包饼干?妈妈妈妈!……”
陆瑾年道:“姐,你先陪孩子吧,我赶着去上班呢,先挂了。”
陆知岁无奈,挂断了电话。
陆瑾年父母在他八岁时就过世了,那时候陆知岁十八岁,长姐如母,她一手带大两个弟弟,她也看着陆瑾年一天天长大,变得越来越优秀。
都到大城市的大医院里面去当医生了,一年到头总往她这边寄钱,每个月都寄个六七千,但她还是舍不得花,帮他攒着。
但是……
他对这里,好像越来越冷漠了。
.
陆瑾年正坐在车里,天刚亮就要爬起来上班,他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汽车,咬了一口包子。
还好他今天起得早,要不照着这么堵下去,他非得迟到不可。
陆瑾年一边吃,一边回想着刚刚的通话。
他大概,有三年没回去过了吧。
……
陆瑾年好不容易到了医院,赶紧打卡,去更衣室换衣服,然后又开始了打工人苦逼的日常。
今天有十台手术等着他,难度都不算太大,麻烦的就是问诊和查房,问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看检查单看得他脑子都快麻了。
终于是等到了午饭时间,他也能清静一会儿了。
黎智将餐盘放在他对面的座位,“陆主任对今天的饭菜满不满意啊?”
陆瑾年瞥了他一眼,对他的调侃不为所动。
黎智也知道他就是这么个高傲的臭脾气,对于他的不理睬并不恼火,反而越发犯贱了起来。
他拿着手机,找到了某张图片,展示在陆瑾年面前,“陆主任你看,我上午那个病人是纤维瘤,挺大的,而且还长了好几个,这台手术半天才做完。”
陆瑾年看了看他口中晶莹剔透的纤维瘤,又看了眼自己餐盘中剥好的荔枝。
陆瑾年:“……”
他还是吃了,医生当久了,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了。
这时几个小护士在不远处,也不知道想干什么,频频回头看向陆瑾年,然后在饭桌上跟其他小姐妹一起窃窃私语。
“诶,你们觉不觉得陆主任很帅啊?”
“帅是很帅啦,不过就是感觉好奇怪啊,能坐到他这个职位上的,不都谢顶了吗?”
另一个小护士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生的极为冷峻,常年留着微微遮眼的三七分,发色极深,瞳色亦然极为深邃,像深不见底的湖泊,睫毛很长,却不往上翘,反而像黑羽一般锐利而坚.挺地向下,更显凌厉。
肤色白皙得吓人,唇却红艳艳的,像鲜血般危险而又诱人,明明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长相,却偏偏长了张微笑唇,唇角微微上挑,却看不出温柔和煦,反而像是危险的诱惑。
五官极为立体,高挺鼻梁上架了一副银框眼镜,眉骨形状完美,仔细看下,他眉下还有一颗小痣。剑眉星目用来形容他毫不夸张。
“没准儿人家陆主任就是天生的发质好。”
第三个护士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护士,“你们快别说了,人家陆主任还不到三十,让你们说得跟四五十的老主任了一样。”
前面两个护士大惊失色,“他还不到三十就当主任了?!”
“嗯呢,你们刚来不知道,据说他小学跳了好几级级,人家可是20岁就博士生毕业的,已经来医院八年多了。”
“天啊,这算得上是天才了吧?”
“……简直就是理想型啊,帅气又多金而且还高智商。”
“别想了,人家陆主任冷的跟万年寒霜一样,人家怎么可能就看得上一个小护士呢?”
第四个护士看了看四周,见陆瑾年并没有往这边看,于是极其小声道:“据说陆主任啊,是x冷淡!”
“什么?!”
“这么好的男人,那方面有问题?”
第三个护士道:“可不能这么说,x冷淡不一定是有问题,可能就是单纯的不感兴趣。”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感觉有点……”
“老师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第四个护士插话,“诶呀,黎智跟他是发小,据说从小到大有好多女生给他递情书,结果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看那种动作片的时候,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么说倒也是,正常男人都会有反应的吧?”
“唉,看来陆主任是不能肖想了。”
“你肖想人家也看不上你啊。”
“你讨厌!”
与此同时,她们口中“x冷淡”的某人,完全不知情。
她们的对话内容他也完全没听到。
黎智百无聊赖道:“你下午还有几台手术啊?”
陆瑾年刚把菜送到嘴边,停了下来,道:“三四台吧,得赶紧把饭吃完,我一点钟还有一台。”
黎智看了眼手机,“那你得赶紧往胃里塞了,已经十二点五十了。”
陆瑾年呛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纸巾随便擦了下嘴,赶紧站起身往外走。
黎智回头问道:“你这剩下的还吃吗?不吃我帮你吃了!”
陆瑾年没回答他,匆匆出了食堂。
陆瑾年吃饭有个习惯,把最好吃,最爱吃的东西留到最后再吃。
黎智将陆瑾年餐盘中的大鸡腿夹进了自己餐盘中,这个鸡腿陆瑾年甚至还没动过,黎智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陆瑾年又匆匆赶了一台手术。
直到下午所有手术都做完,他才休息一会儿,脱下无菌服,又套上白大褂开始查房。
一直忙活到晚上十点钟,他才出了医院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他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感受了下雨落在他手上的感觉。
还挺大的,豆大的雨滴砸得人手疼。
他用外套挡着风雨,跑去了地下停车库,将外套扔到后座上,拿出一条毛巾擦了擦脸和头发。
他可不想感冒。
他靠在座椅上,从兜里摸出自己的烟来,点烟一根,深吸了一口,终于解了一身的疲乏。
他待了十几分钟,终于点火发动了汽车。
陆瑾年刚开出地下停车库,车屏幕便亮了,他瞥了一眼,又是陆知岁打来的电话。
他叹了口气,摁下了接听键。
“姐姐。”
“诶,阿瑾啊,你要不还是回来看看吧,你都好久没回老家了,我和你哥哥都……”
听到“二哥”两个字,陆瑾年脸上少有得出现了一丝怒意,他冷冷开口道:“不要提我二哥了。”
陆知岁猛然反应过来,“诶,诶,不提他,不提他,你今年过年,回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陆瑾年叹了口气,点点头,“嗯,知道了,姐姐。”
陆知岁见他答应,连连道:“诶,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咱们一起吃团圆饭。”
陆瑾年:“……”
……
陆瑾年开车在公路上行驶,雨刷器落下又起来,他的心里有些不安,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危险在悄悄来临。
正是如此,他越想集中注意力,越集中不了,他脑子里回想着老家的一系列往事,乱的一塌糊涂,好像脑浆子都被摇匀了。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陆瑾年很讨厌这种感觉,极其讨厌。皱紧了眉心,深呼吸,努力不让这些事分散他的精力。
脑子刚刚清静下来,他却见有一人躺在马路中央,陆瑾年急忙刹车。
这年头的精神病越来越多了。
那人见他的车过来,朝着他车的方向,爬了几米,嘴里喃喃自语,天太黑,陆瑾年看不清他的唇形,那人直接倒在了他的车前。
陆瑾年被吓了一跳,这是活人吗?
碰瓷的?!
他赶忙下车查看。
天太黑了,陆瑾年勉强看出来是个人影。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了照他的脸,又看了看身体。
还有呼吸,活着,不过及其微弱,进气少出气多。
好像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小孩儿,身高目测一米九二,身上穿着黑色的卫衣,卫衣上图案挺奇怪的,像那种小混混常穿的衣服。
黑色看不出血痕,他也无法查探伤情,只好掀起了他的卫衣,这一掀可好,他身上的各路伤痕多得能吓死人。
血已经干涸了,但还是能看出他身上的各种青紫,还有疤痕,像是……被取走了什么东西?
他摸了摸其他地方,脑部遭受到了严重的撞击,但没有他身上的伤严重,肋骨断了三根,手指也骨折了,还有小臂也骨折,好像确实出过车祸,暂时未发现器官缺失。
被折磨成这幅鬼模样,还真是……
纵使陆瑾年见过无数病例,但还是不由得为这个人捏了一把汗。
陆瑾年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刚刚口型难道是在说:“救救我”?
陆瑾年:“……”
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放到了汽车后座,将人带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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