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六点五十分,林初夏已经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站在了公寓楼下。
箱子里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日常用品和她最重要的“伙伴”——一套用惯了的刀具和几样私房调味料。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让她不自觉地裹紧了外套。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准时滑到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周昀那张专业而克制的脸。
“林小姐,早上好,请上车。”
车子平稳地驶向城西的别墅区。一路上,周昀简单向她介绍了接下来的安排:“我们先去别墅,管家李伯会带您熟悉环境和您的房间。陆总一般七点半用早餐,今天的早餐食材已经按照您昨天提供的清单准备好了。”
林初夏点点头,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城市正在苏醒,而她的生活,也即将驶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环境清幽、安保森严的别墅区,停在一栋设计现代、线条简洁的三层别墅前。灰白色的外墙,大面积的落地玻璃,与陆寒洲办公室的风格一脉相承。
一位穿着中式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年纪约莫六十岁上下的老人已经等在门口,他身形清瘦,眼神矍铄,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失分寸的笑容。
“这位是管家李伯。”周昀介绍道,“李伯,这位是林初夏林小姐,陆总新聘请的私人厨师。”
“林小姐,欢迎。”李伯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却不卑微,“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林初夏跟着李伯走进别墅。内部装修一如外观,是现代极简风格,色调以黑白灰为主,宽敞、明亮,却也……缺少烟火气,干净整洁得像样板间,缺乏生活的温度。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一楼,位于厨房旁边,是一个带独立卫浴的套间。房间不大,但布置得温馨舒适,与她之前租住的公寓风格相似,显然是特意调整过。
“这里离厨房近,方便您工作。”李伯解释道,“别墅的三楼是陆先生的私人区域,没有他的允许,请不要上去。二楼是客房和健身区域。您的活动范围主要是一楼和院子。”
果然有禁区。林初夏心里记下。
放下行李,她立刻投身厨房。这个厨房比她想象中还要专业,中岛台、嵌入式烤箱、双开门冰箱、各种高端厨具一应俱全,但同样干净得像是从未被使用过。
她快速检查了一下送来的食材,品质都极好。挽起袖子,开始准备她在陆家的第一顿早餐——一道清淡开胃的山药鸡丝粥,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份她拿手的葱油饼。
七点二十五分,一切准备就绪。粥在砂锅里保温,小菜摆盘精致,葱油饼切好放在竹编小筐里,散发着诱人的焦香。
七点三十分整,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林初夏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她整理了一下围裙,站直身体。
陆寒洲从二楼走了下来。他换下了昨天的西装,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家居服,质地柔软,衬得他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冷峻气场却并未减弱。
他径直走到餐厅,在长桌的主位坐下。目光扫过桌上摆好的早餐,最后落在垂手站在一旁的林初夏身上。
“陆总,早餐准备好了,请您用餐。”林初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陆寒洲没说话,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入口中。
林初夏紧张地看着他。山药鸡丝粥熬得火候恰到好处,米粒开花,粥底绵密,鸡丝嫩滑,山药软糯,带着淡淡的咸鲜。
他细嚼慢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接着,他又尝了小菜,最后拿起了一块葱油饼。
葱油饼外层酥脆,内里柔软,葱香浓郁。
他吃得很慢,但每样都尝了一些,粥也喝了小半碗。
这对于一个厌食症患者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开端了!林初夏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用完餐,陆寒洲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抬眼看向林初夏。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初夏愣了一下,依言坐下,心里有些打鼓。这是要……训话?
陆寒洲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落在她身上。
“既然你住进来了,有些规矩,需要提前说清楚。”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初夏屏住呼吸,知道重头戏来了。
“第一,”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未经允许,不准上三楼。那是我的私人空间。”
林初夏点头:“我明白,李伯已经提醒过我了。”
“第二,”他伸出第二根手指,“不准进我的书房。无论在别墅,还是在公司。”
“好的。”
“第三,”第三根手指伸出,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工作之外,互不打扰。没有我的传唤,不要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保持安静,做好你分内的事。”
三条铁律,清晰、冰冷,像三条无形的界线,将她牢牢地限制在“私人厨师”这个身份应该存在的范围内。
这无疑是在明确地告诉她: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保持距离,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要试图越界。
林初夏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涩,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这样也好,界限分明,大家都轻松。
“我记住了,陆总。”她认真地回答。
陆寒洲对她的态度似乎还算满意,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你的直播和周日休息,按昨天说的执行。其他时间,如果需要外出,提前向李伯报备。”
“好的。”
该交代的似乎都交代完了。陆寒洲站起身,准备离开餐厅。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厨房的方向,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林初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看的是她放在厨房中岛台上的那个小小的、她自己带来的陶瓷调料罐——那是她自制的虾籽粉,是给葱油饼提鲜的秘密武器。
他的视线只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恢复了正常,什么也没说,径直上了楼。
林初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有些汗湿了。
这位陆总,气场实在太强了。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都让人觉得压力山大。
她起身开始收拾餐具。李伯走过来帮忙,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林小姐不用紧张,陆先生只是习惯把规矩说在前面。您做的早餐很合他胃口,我很久没见他早上吃这么多了。”
“真的吗?”林初夏有些惊喜。
“是啊。”李伯点点头,压低了些声音,“陆先生的胃不好,对吃的东西尤其挑剔,以后就多劳您费心了。”
林初夏看着李伯真诚的眼神,心里暖暖的,也压低声音问:“李伯,陆总他……是不是口味比较清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者特别讨厌的吗?”
李伯想了想,摇了摇头:“陆先生对食物没什么特别的喜好,或者说……他对什么都没太大兴趣。只是身体原因,需要吃得清淡些。至于讨厌的……好像也没有,因为他基本上什么都不爱吃。”
什么都不爱吃……林初夏的心沉了沉。这厌食症,看来比她想得更严重。
收拾完厨房,林初夏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带来的少量行李。当她打开行李箱,拿出那本用油纸包着、边角已经磨损的旧笔记本时,动作不由得顿住了。
这是外婆留下的手札,里面记录了一些“玲珑宴”的心得和残谱。
她想起昨天陆寒洲最后那句“我对你的玲珑宴很感兴趣”,心里再次蒙上一层疑虑。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栋别墅里,除了那三条明面上的铁律,还隐藏着与她身世或“玲珑宴”相关的、她尚未知晓的秘密?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笔记本,林初夏第一次感觉到,这份高薪工作背后,似乎缠绕着比想象中更为复杂的丝线。
而她,已经身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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