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活人祭案(三)

“她这是,中邪了?”启蛰看着她这神神叨叨的样子,有些奇怪。

温余没有搭话,皱着眉向彭母处走去,贺扶担心有异,本想伸手拉住她,却被她暗暗躲开。

他的目光跟随着温余向前,直到停在距离彭母五步外的地方,然后抬头向上看,将目光落在房檐上吊着的泥人身上。

昨日从镇中一路走来,他也看到了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泥人,不过成人小臂长,而彭昭家挂着的这个却是有一个筐大。

那硕大的泥人此刻正微微摇晃着,彭母跪在其下,涕泪交垂。

温余盯着那泥人看着,心中比划它的大小,应当是有半个人大,或者,是一个孩童的大小。

温余正要上前去问,却听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而后又是一阵呼喊:“彭家的,出来送贡品了!”

游行?温余顿了顿,按照银罗镇的规矩,今天所有人都要去送贡品,那贡品自然就是他们昨天在街上看到的那头猪,把它扔进河里,完成最后的仪式。

现在,正是所有人集合的时候。

屋外的人见屋里没反应,便使了大力气把门拍得震天响,吼道:“快点,彭家的,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耽误了吉时你负的起责任吗?”

随后,温余还听到屋外有许多不同的声音附和着,有男有女,应当是都在等彭母了。

此刻,彭母也止住了哭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原本就随意的发髻此时更加凌乱。她转过身,温余便见她面色白得吓人,她蹒跚地往门口走,打开门后正对上一个男人带着怒气的脸。

男人没有在意彭母的异样,只是用手推着她出门,边推还边骂道:“彭家的你什么意思?要不是今天忙着祭祀,我非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

彭母没有回话,只是硬生生被他拉着走。

“温小姐可看出什么了?”贺扶负手站在温余身旁,目送彭母离开后又转过头看了看那泥娃娃,只希望是自己想错了,而不是那般残忍的真相。

“我不知道,我们还是先跟去看看吧。”温余眉头还未舒展。

昨晚的那个姑娘,彭昭的失踪还有彭昭母亲的怪异举止,这一切可是有什么联系?

贺扶点了点头,启蛰还在抬头观察着那个泥娃娃,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等贺扶叫他,他才转头应了一声,跟着二人一同出了门。

三人跟在游行队伍的最后,敲锣打鼓,吹吹打打,如同送嫁队伍一般。

那头被缝合好的猪被高高举起,庞大的身体一看就是被喂养得极好,说不准就是为了祭祀所准备的。

游行队伍一路上除过领头的巫师念着些听不清楚的咒语什么的,其余人都鸦雀无声,三人也十分默契的没有开口。

而温余自始至终都盯着彭母,她是被人拖着走的,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魂不守舍,应该是还在担心彭昭的安危。

彭昭究竟去哪儿了呢?

温余正在推测彭昭的下落,却感到衣袖被轻轻一拉,她转头看到贺扶正盯着那猪的身子。

她也看过去,在猪的肚子上有一条长长的缝合线,应该是往猪肚子里塞了什么,怪不得那么鼓。

念此温余上前随便拉住一个妇人问她有关这贡品的消息,那妇人告诉她这猪里一般也是赛着泥娃娃寓意得子。

虽说是这人眼中的“祥瑞”但温余却觉得有些不舒服,猪肚子里塞着泥娃娃的得子,而且猪一次产子也多,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将生育的女人比作猪吗?这般象征侮辱,这镇子里的妇人竟还对这祭祀活动这般热情憧憬,着实是令人疑惑。

当温余问出这个问题时,却被刚刚那回答问题的妇人狠狠一瞪,她鄙夷道:“能生个孩子就不错了,还管这些有的没的?你这丫头可得放尊重些,当心以后绝了子嗣,人夫家不要你了!”

温余撇撇嘴,反正她又不想生孩子。

虽说这么说不免被人职责没良心,但她还是觉得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就因为生了自己而丧命,着实是亏得很。在她心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她放弃自己的性命去做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活着一切便都有可能。

虽然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得表现一下的,毕竟这是人家的场子,若是自己对着干,说不准会被他们围着打一顿。

神神叨叨的跟着队伍走了一路,到最后那一段更是拜了又拜,启蛰被搞的烦躁,暗暗道:“这真有用吗?真能多子多福?”

温余趁着向前拜的间隙转头问他:“问这个做什么?你也想多子多福啊?”

启蛰“呸”一声,“我最讨厌小孩了。”

“特别是像你这样的?”温余见缝插针的噎他。

启蛰正要怒斥一声“闭嘴”却听贺扶说:“莫要在吵了,入乡随俗,既然来了那便按照他们的规矩便是。”

温余又转而问他:“那贺大人您相信这些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于贺某看来……”一拜罢,贺扶缓缓直起身子,“不过怪力乱神罢了。”

温余点头赞同,又听启蛰叫苦:“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啊?就这么大点儿的镇子我们都走了多久了?”

贺扶向前看了看,道:“快了,已经能看到河边的祭台了。”

果真如贺扶所说,三人不过跟着队伍走了一刻便到了河岸。

高高的祭台上脸上涂抹着泥巴之类的祭司正举起双手高呼着,台下众人也高呼,一时间整个场面像是一场盛大又荒诞的神秘仪式,人人虔诚,人人渴求。

随后,那祭司开始低头念着什么东西,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屏风,虚无缥缈又让人心里发毛。温余最不喜欢这神神鬼鬼的东西,从小就不喜欢。

那时她年纪小,对很多东西都认不清楚,温淳就借着这些骗她,哄她说自己可以看到鬼魂,能看到温余的母亲每晚都在她身边陪着她。

温余自然是相信了,她每天晚上都自言自语,以为母亲能够听到,自己的私房钱藏在哪里,自己最喜欢什么东西,还有自己满腹的委屈,都告诉了“母亲”。

虽然现在听起来蠢得令人发笑,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确实给了年幼的温余几丝慰藉。但最后的结局却是不尽人意,温淳将她的私房钱,珍藏的漂亮的小石头都给偷了去,还借此嘲笑她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从那以后,温余便时刻回避这些鬼神之说,不是害怕,只是每次接触便会让她想起那段时间的无助,那种感觉比害怕更令人窒息。

“祭——品——入——河!”

祭司拖着极长的调子,指挥着众人将那头猪放进河中。

庞大的身躯在水面上溅出个巨大的水花,沾湿了旁边人的衣服。

之前的祭祀中从未发生过这事,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指责那人,说他没轻没重,说他激怒了神灵,温余却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水花有些太大了,十分不寻常。

“贺大人……”

她转头,看到贺扶也正皱着眉,看样子也发现了不对劲。贺扶道:“上去看看。”

温余点头,附在启蛰耳边向他解释了缘由后他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三人从人群中艰难的穿过,停在河岸边后,贺扶转身对众人道:“诸位,这祭品有问题。”

此言一出,众人皆一怔,随后就是无尽的指责,在他们眼中面前着三个穿得人模人样的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乡人罢了,竟然敢在这里对他们的仪式指指点点。

见众人不信,温余只好向前走几步,喊道:“你们不信,若是这祭品真的出了问题,你们的神灵可还会保佑你们?若是神灵发怒,你们就不怕祈愿适得其反?”

闻言,场面顷刻安静了下来,最后还是那位村长上前,半信半疑道:“那你们就查,若是有问题那我们便不追究,若是没问题,你们就去代替这祭品!”

启蛰听得头皮发麻,见面前人们激烈的附和声,他不由怀疑这村子可是真的让活人下河当过祭品。他不住摸了摸胳膊后与贺扶对视一眼,接着挽起裤脚下河去捞那头猪。

在拉住那猪的瞬间,启蛰惊了一下,这重量确实不似他所推测的那样。

他将猪放在地上,温余从祭台上借来了刀,沿着缝合线将猪肚皮剪开,一颗染着泥土的头就这样直接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啊——”

凄厉的叫声响起,所以人都朝着叫声的来源看去,是已经瘫倒在地上的彭母,因为那颗头,正是彭昭的。

“我的儿啊!”她爬着接近那颗头,不顾脏污将那头紧紧抱在怀里,似乎要用力地把她塞进身体里一般。

温余从猪的身体里还发现了彭昭的身体部位,都是被人生生切开的。

什么人竟然会这么残忍?

周围人都唏嘘着,猜测着是谁杀了彭昭。

“你们可知彭昭有何仇敌?”贺扶问一旁的百姓,一时间他们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如同蚊子般的讨论持续了不久,便听有人高喊:“诶,唐春怎么不在?”

“唐春?”一人回道,“她今天一早就没来,说是身体不舒服,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这祭祀游行重要的是本姓人,外姓在不在与祭祀也没什么影响,所以可没有人去关注唐春来没来,为什么没来。

“肯定是那女人杀的人!”刚刚发问的人一口认定,“那女人阴森森的,见了人也不说话,说不准就是彭昭什么时候惹了她,她怀恨在心所以就杀了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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