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活人祭案(五)

唐春第一次见到彭柔是在她来银罗镇的第二个月。

她性子内敛再加上镇子中对外乡人的疏离,唐春没有一个朋友,父母忙着在外赚钱,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唯一的娱乐就是在门口的软地里捏泥娃娃。

她本来是不会捏泥娃娃的,但在看到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挂着这东西后也就来了兴趣,慢慢学着学着也就能捏出个人形了。

遇见彭柔的那一天,她就在门口捏泥娃娃,可怎么都捏不好那张脸,瘦瘦小小的小丫头站在她面前蹲下身,伸手帮她调整着泥人的脸。

只用了几步就将泥娃娃捏得栩栩如生,唐春很是惊讶,抬头去看她却正巧对上一张绽开的笑脸。

“我是彭柔,你可是从外面来的?”

唐春见她并没有恶意,便对她点点头。

二人就这样认识了,之后的很多天里彭柔都会来找她玩,也让她百无聊赖的生活多了些期待,她每日日中都会站在门口等待那个瘦小的身影过来。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大半年。由于二人见面的时间固定,所以那日彭柔没有过来时,唐春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当下就去了彭柔家里。没见到彭柔却被彭柔的母亲赶了出去。

妇人恶狠狠地瞪着她,辱骂她是个不知礼数的外乡人。

唐春虽然被骂了回去,但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一直到晚上家人都睡着后才偷偷摸摸来到彭柔家,从矮墙翻进去后四处寻找着彭柔。

当时很黑,月亮都没有,只有一间房子亮了灯,所以格外的明显。

唐春立刻就找到了目标,来到屋前便听到屋内传出几声闷喊,她听得出来,那是彭柔。

她将门推开一个小缝,悄悄向屋内看去,但就只一眼,便让她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一股冷意从脚尖直冲天灵盖。

昏黄的灯光下,彭柔的母亲正一点点往彭柔脸上涂着泥巴,她的身体已经被泥巴包裹,脸上的泥巴也已经捂住了她的口鼻。

妇人还往她脸上加着泥巴,一边加还一边呢喃:“你别怪我,我要是生不出儿子会被你爹打死的,你就行行好,帮帮我,我一定会给你烧纸的,烧好多好多的纸钱。”

“你一定要保佑你弟弟,平平安安降生,一定要保佑你弟弟……”

唐春站在门口,竟是一步也动不了,就只能这样看着彭柔逐渐被泥土包裹,逐渐停止呼吸,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泥娃娃。

不会说话,不会动,也不会呼吸。

第二天就被挂在了房檐上,随着风轻轻地摇晃着。

从那天起,唐春就疯了。

……

听完了唐春的叙述,温余只觉得浑身发冷。银罗镇招子,招的只有子,为了招子,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那可还有其他人知晓?”贺扶面上也是一派不忍,虎毒不食子,他竟不知一位母亲竟然能这般对待自己的孩子。

唐春轻笑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奈,“我当时说过了,所有人都不信我,还说我是疯子。”

温余了然,原来他们所说的“疯子”是因为这个。

“他们都看得出来的,而且这镇子又不大,少一个人怎么会没有人知道?他们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只要能招来儿子,牺牲一个女儿又有什么不行呢?”

启蛰嫌恶地将彭母往身边一丢,这般毒妇,他摸了都是脏了自己的手!

“太过分了,女儿就不是人了吗?!”

“你们是外乡人,那你们能不能出了镇子以后去报官,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他们杀了不止一个人了,他们一定要受到惩罚。”

唐春握上温余的手,恳求道:“我杀了人,我知道。我会偿命的,但他们绝对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他们会害了更多人的!”

“我求你们了,好不好?”

温余回握住唐春的手,坚定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猛得推开,领头的那个男人在院中环视一圈,了解了当下的情况后,对着温余威胁道:“这是我们银罗镇自己的事情,还希望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否则,就不知道你们出不出得去了。”

“你敢威胁我们?”启蛰听后立刻拔了剑,敢在他面前说这话,看来是还没有人教会他怎么做人!

“你们只有三个人,不会以为能从我们手上逃出去吧?”男人眯了眯眼,身后的几人也拿出了刀。

闪着寒光的刀刃映出启蛰的脸,他将握着剑柄的手收紧,下一瞬便闪身到几人面前,将刀横在领头那人的脖颈上。

“你不会以为,我们家大人会任由你们威胁吧?”

唐春才发现启蛰对贺扶的称呼,她看向贺扶问道:“他叫你大人?”

门口堵着的人也都看向贺扶,他只好微微一笑,道:“大理寺卿,贺扶。”

此话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无他,只是这大理寺卿的名头一说,那这人定不是什么好惹的,念此,他们不由忌惮,拿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而领头之人却咬咬牙,事到如今,就算是他们收手放他们出去,肯定也逃不过一死,还不如做到底,彻底让他们出不去。

他冲启蛰扯出个笑来,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莫要怪罪,小的这就放你们走。”

他笑得谄媚,看着启蛰心里不由地犯恶心,没等贺扶提醒便将剑拿开,“早这样不就……”

“上,放他们出去也逃不过一死,杀了他们!”那人立刻站回人堆里,发号施令。

那些人只犹豫了一瞬,便扬起刀冲上前去。

反正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杀个平民和杀个官员也没什么区别。

启蛰闪身和三四人缠斗在一起,其余的人都冲着贺扶三人过去。

“带着唐姑娘躲起来。”贺扶挡在前面,轻声道。

温余知道自己如今的能力不足以和这些人硬碰硬,与其呆着这里拖累贺扶,不如先保护好自己。

她点了点头后拉着唐春一起往屋内躲去。关上门,外面的刀光剑影便不会伤到自己。

温余趴在门边上,看着院中的情况。平日里的贺扶总是慢条斯理的,一副温润君子的派头,但若是打起架来却是果断利落得紧,就算是赤手空拳对着那拿着刀的几人也是不落下风。

“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唐春突然开口。

温余转过头,对上她探究似的眼,斟酌片刻后如实回答:“为了寻找一个组织的线索。”

“组织?”唐春皱眉。

“五年前镇中曾发生一起新娘失踪案,犯案人便是这组织的一员。”

温余顿了顿,以外面的情况来看,去问那些人怕是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就是不知面前的这位唐姑娘可知晓当时的事情,能否提供写些线索什么的。

“你,可知晓那人的信息?”

唐春垂眸,随后缓缓点头,道:“知道一些,不知能否帮上你们。”

有线索就好!

温余喜出望外,上前抓住唐春的胳膊,问她:“能帮上,唐姑娘直说便是!”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唐春的眼底带上几分坚决,温余也认真起来,听她说。

“你们一定要帮彭柔讨回公道,一定要让这个镇子的人付出代价!”

温余重重点头,道:“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的。”

见温余这般坚定,唐春也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她娓娓道:“那个失踪的新娘叫盼儿,学过一些医术,那个男人是她从镇子外背回来的,那时他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盼儿就将他带回家照料,等他醒来后得知他叫阿玄,除此之外也不知他的身份,当时很多人都劝她小心,可她却说阿玄不是恶人,这样来回几次,也无人再劝她了。”

“这么说来,盼儿是那个阿玄的恩人,可按照当时报案记载,那男人最后将盼儿给杀了。”温余想起来时路上贺扶告诉自己的消息,又听唐春这么说倒是替那位盼儿感到不值,“恩将仇报啊!”

唐春却摇摇头,道:“那时假的,是盼儿的夫家编造的。”

温余一惊,“编造的?!”

“嗯。”唐春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盼儿无父无母,家中之事向来是自己操持,但阿玄来后却是日日守在她身边,他虽不善言辞,行动却不怠慢分毫,打水扫洒样样不落二人就这样生活了许久,直到有一天阿玄外出打猎被困,一回来便得知盼儿被一户人家掳去同自家痴傻的儿子成亲,当晚他就前去救盼儿。”

“所以新娘失踪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温余蹙眉。

“新娘没有失踪。当晚夫家人就发现了,他们人多势众,硬生生将盼儿从阿玄手里抢了过来。之后阿玄就被他们给关了起来。”

“那之后呢?”温余继续追问。

唐春轻轻叹了口气,道:“盼儿被他们以教训的名头生生打死,阿玄也没了生的念头,便自戕了。当时恰巧遇上官府追查,他们便将一切都推在阿玄的头上。”

“原来是这样。”温余长长舒了口气,虽然没有什么关于剑兰花纹组织的线索,但知晓了五年前旧案的真相也是没有白来一趟了。

她本为盼儿同阿玄的故事感到难过,但难过后又是一阵气愤,那么狠毒的一家人,如今竟还逍遥法外,没有得到丝毫惩罚。

她握了握拳,问道:“那盼儿的夫家如今在何处?”

唐春看向屋外——那个刚刚领头叫嚣此时却被启蛰压在地上疯狂求饶的男人。

“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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