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弄情(二)

贺扶下意识地端起茶杯但又很快放下,他正色道:“师父,还有正事。”

幸安端杯子的手一顿,还是自得地将茶饮下后才缓缓开口:“是崇安红楼的事?”

贺扶点头,惊道:“红楼之事竟是连师父都不知道?”

见贺扶这般诧异,温余往幸安杯子里添茶的手一顿。

能让贺扶这般惊讶,应当不止是出于对幸安的信任,应该还有更大的原因,或许幸安所做不止是表面这些,说不准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比如那些话本子里有遍布江湖的眼线的首领什么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红楼的事情可就更严重了。

什么样的消息能让消息遍布江湖的幸安都不知?除去监守自盗,自己隐瞒的可能那就是有势力更高的人刻意隐瞒。

但幸安再往上可就是当今圣上了!总不能是圣上派人隐瞒吧?图什么呢?

“蓁丫头,专心些,茶溢出来了!”

温余一抬头就对上幸安笑眯眯的脸,她低头看看桌上,茶水已经从杯中溢出,正有一条细细的涓流往幸安那边流去。

两人坐而论道,发现时竟已经是将衣摆打湿了。

温余暗暗咬牙,事情没想清楚就罢,还没听到贺扶他们方才在说什么,也不知错失了什么消息。

但当下重要的是另一件是……

“请幸丞相责罚!”

温余猛得往下一趴,把幸安和贺扶都吓了一跳。

幸安立刻伸手要将她扶起,边扶还边道:“诶呦诶呦,紧张什么?一点水而已,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温余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于像惊弓之鸟了,对着地板的脸一时有些尴尬,隔了好久才抬起脸,笑道:“幸丞相不怪我?”

幸安立刻摇头,“不怪,什么会怪呢?这么好的孩子,快些起来!”

温余被幸安扶起,下意识转头看向贺扶,见贺扶正笑得无奈,她的手指不自主的捏了捏腕上的珠子,心中暗暗将“监守自盗”这种可能性给抹去。

她看了看幸安,他正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着桌子。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吧?

幸安和贺扶的讨论一直持续到深夜,从红楼一事聊到崇安治理,又从崇安治理聊到全国治理,最后竟是聊起文学论述来。

什么《楚辞》、《诗经》什么老庄思想,温余听得昏昏欲睡,一颗脑袋像拨浪鼓一般摇摇晃晃,最后撑不住直接向桌案上砸去。好在,本该袭来的疼痛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化解。

温余霎时清醒过来,抬起头,鼻翼间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

“贺大人……”温余不好意思去看贺扶的脸,只能默默盯着自己摆弄衣摆的手。

“若是困了去休息便是,不必在此等着的。”贺扶笑道,眉目间尽是如水般的柔情,就算是与此刻窗外的月色相比也丝毫没有逊色。

温余轻咳几声后又摇了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些,她道:“不困,我想陪着大人和幸丞相。”

谁料她一转头,竟是没了幸安的身影。

“诶?幸丞相呢?”对于幸安突然的消失,温余一头雾水。贺扶却又无奈地笑了,“还说不困?竟是连师父何时离开去寻书册都不知晓。”

原来是去找书了啊!温余恍然大悟,转念一想,他们当真要在这里彻夜长谈些文学史册?!

他们都不困的吗?!

温余轻轻笑了几声,拖长了声音道:“当真不困,贺大人就让阿蓁守在您身边吧!”

又开始撒娇了……

贺扶心中无奈却又不禁泛起些甜意来,虽不知她这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随着她的意思了。

得了贺扶的应允,温余立刻打起了精神,整个人直得像一条钢板,像是在对贺扶说:“瞧,我不困!”

贺扶忍俊不禁,却又见幸安正向这边过来,便收起了笑。

幸安坐回位置,看了看温余挺直的小腰板,哈哈笑了几声,问她:“蓁丫头醒了?若是困就早些回去睡,吾又不会吃了你家贺大人!”

听他打趣这些,贺扶将手附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师父……”

阻止之意明显,幸安也只说了几句“又护着了”之类的话就继续与贺扶谈乱他方才拿来的《治国策论》了。

又开始了念经似的讨论,温余一开始还能聚精会神的听几段,到之后便只能掐着大腿让自己清醒过来,直到最后,还是一头栽了下去,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这一声让本闭眼深思的贺扶周身一颤,他睁开眼便看到了温余以头抢桌的惨状,见她这么一砸还没有醒,而且咂咂嘴继续睡觉他便觉得好笑,好笑之余竟有泛起几丝心疼来。

何必要勉强自己这般硬撑呢?

如此一想,竟是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了,听到动静,幸安也缓缓睁开了眼,“这丫头还真是倔脾气,今日就这样吧,若是在这样下去,她非得给这桌子砸个窟窿来不可!”

贺扶觉得今日这般便够了,点了点头后等幸安离开才伸手轻轻将温余扶起。

他将温余抱在怀里,吹灭了玉茗堂的灯后离开了屋内。

行至月光下,他不由掂了掂怀中的温余。

果真是吃得好些了,倒是比在扬州要软乎了不少。

若是说在扬州的温余像一位清瘦的海棠仙子,那此时的温余便是一只软乎乎,在花丛中嬉戏的海棠小妖。

虽说仙到妖这个比喻听起来并不值得欢喜,但贺扶还是不住高兴,至少在自己身边不会缺衣少食,不会被无端伤害。

既如此,那自己纵容她做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又如何?

念此,他唇角也不由勾起一抹笑来。

而忽然响起的一声嘤咛却让他一怔。他低下头见温余正抵着脑袋往自己怀里蹭,嘴里还哼哼唧唧不知在说些什么。

怕是自己方才那一掂使得她不舒服了。

贺扶轻笑,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温余果然不再动了。

但行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他盯着温余看了许久,见她睡得安然,颇有憨态可掬这一模样。

不知停了多久,他忽得又掂了掂,果然温余再次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钻。

贺扶轻咳几声,继续往前走只是这短短的一条路,他竟是走走停停,隔一段时间就把怀里人掂上一掂。

好容易将温余送回房间,他掖了掖被角后心里泛起些心虚的感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他翻墙抢乐谱被章执发现那一次。

他站起身,不再好意思看温余,转身就往外走,行至门边他竟是又顿了一顿,停了许久他还是按捺住想要回头的**迈步往屋外走去,

若是有外人在怕定是要问,何事能让贺大人这般着急?竟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子。

由于昨夜那一路的“颠簸”,温余次日一早起来时觉得自己好像坐了一夜的船。

她摸了摸脑袋,昨夜贺扶与幸安说文解字的声音又开始在她耳边回荡,简直余音绕梁,几日不绝!

等她将脑袋内的声音甩掉,站起身时又感到一丝晕眩。

果真是学海无涯苦作舟啊,只是听了这么半夜,竟是要比坐一夜船还要晕!

忽然她又想起,昨夜自己睡着,是谁送自己回来的?

没等她去想自己睡前的情景,贺扶的名字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除了贺扶应该也没别人了吧?总不能是幸丞相那一把老骨头将自己从玉茗堂带到了房内。

温余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眼下的乌青,暗暗道:“还是要向贺大人道声谢才是!”

但没等到在早膳桌上与贺扶会面,她却等到了贺扶进宫的消息。

莫不是昨夜还没论够,今日还要接着论?

她不由心疼起贺扶来,如此枯燥的东西,他竟要这般苦学,简直可怜!但又转念一想,贺扶似乎对此乐在其中!

这样,她便将脑内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专心听葛巾将今日的任务。

首先,是去锦绣坊取衣裳。早些日子定制的衣裳今日便可以去取了!

紧接着,要去大理寺。听说韩犹息夫妇在此食不下咽后,他特地为这夫妻俩准备了崇安的饭食,稍后就要送过去。

最后,是要回来整理行装。离要前往崇安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温余跟在葛巾身后跃跃欲试,葛巾回头按住她:“如此激动做什么?”

“好奇贺大人为我们定制的衣裳是什么样子的!”温余兴奋道,毕竟贺扶那般风光霁月的人,挑衣服的眼光定也是顶好的!

“可这衣裳是按照贺大人的喜好来定的。”

“就是因为是贺大人的喜好我才更好奇啊!那日他给我选的那件衣裙,我就很喜欢!”

葛巾看了看温余,面上是一派欲言又止的沉默,其中还夹杂了些对面前人的怜悯。

温余有些疑惑,缓缓歪头去看她,问:“怎么了?”

葛巾无奈地将脸埋进掌中,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么说吧,贺大人的衣裳搭配向来是由启蛰负责的,就连你方才说的那件衣裙都是贺大人从启蛰挑选的衣裳里再挑出来的。”

“启蛰还会给我挑衣裳?!”

温余明显没有找到重点。

葛巾又叹了口气,将脸抬起。

罢了,稍后她便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了……

贺大人:诶,颠一下,诶,颠一下……

小鱼:这难道就是学习的力量(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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