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毒发

娓娓转身对几位王说道,“滴血认亲,我们卡穆尔,良渚,乃至南诏都算利益既得者,谁去取水都恐有偏私。我见古迦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又与此事并无利益所得,不如劳烦古迦王派古迦的人去河里取些活水来,就这盛烹茶用的煮水粗陶罐如何?茶谁都喝了,可见并无问题,且陶罐内壁无釉,藏不住任何粉末。”

“公主信赖古迦,是乃古迦之幸。镜潋,你去。”

“儿臣领命。”镜潋走出,对诸位王行礼道:“不如请卡穆尔、南诏、良渚各派一位人选随我同去,只见证,不插手,如此,也省得有心者疑心多虑,再生事端。”

众人并无异议,皆觉甚好,纷纷配合。卡穆尔派的吉喆,南诏派的胥祈年,良渚派的则是玉姈蝶的七皇兄玉淮楼。

很快,镜潋便提着木桶回来,河水还带着草原的凉意,清澈得能看见桶底的细沙。

倒进粗陶罐时,水声潺潺,倒让帐内的紧张淡了些。

良渚皇后被嬷嬷扶上前,她指尖捏着绣花针,手却抖得厉害,连刺了两次都没刺破指尖。

娓娓见状,轻轻握住她的手,帮她稳住力道,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鲜红的血珠滴进陶罐。随后娓娓利落刺破自己的手指,血珠落下。

帐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两滴血在水中漂了片刻,竟像有牵引似的慢慢靠近,最后完完全全融在一起,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融了……真的融了!”

母后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本就病体孱弱,一时太过激动,险些没站稳。

她猛地抱住娓娓,泪水瞬间砸在娓娓的肩头上,滚烫滚烫。

她咳得厉害,用丝帕紧紧地捂住嘴,却不肯松开抓着娓娓的手腕,仿佛生怕娓娓随时会消失一般。

有人欢喜,有人愁。

阿耶侧过身去不停用手抹眼泪,几个阿兄也都是面色愁容,连同卡穆尔的所有人,他们为娓娓找到生身双亲而感到高兴,但也为公主即将离开而感到悲伤不舍。

她无法表现得太过激动,必须要扮演出一副对母后没有记忆也就没有思念的做派。

听着母后的哭泣,娓娓在忍不住情绪前从她怀里退了出来,狠心地从母后怀里退出,转而走到强忍泪花的阿耶身侧。

握住阿耶的手,娓娓安抚道:“阿耶,我永远是你的女儿。”

阿耶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对伤心的良渚皇后和良渚王道:“娓娓一时还未适应,但她是个最懂孝道的好孩儿,还请二位多些耐心,也给她一些接受适应的时间。”

“这是自然,朕的蝶儿…终于失而复得了,快过来,让父王好好看看你。”

娓娓看着他那副慈父模样,很是膈应,内心不免对他抵触抗拒。自前世他狠厉算计她嫁往南诏时,也是装出这副心疼爱女的慈父模样,要她切莫忘记母国。

阿耶的轻轻推了推她的腰,示意她去往良渚王的身边。

娓娓知道,阿耶这是不想让这段父女情还未开始,就留下不愉快,怕她回宫后,良渚王会待她不好。

故而,为让阿耶放心,她还是靠了过去向他和母后行礼,“儿臣拜见父王母后。”

良渚王起身亲自将她扶起,更是将他腰间那枚双龙戏珠的玉佩取下,送给了她。

自古,只有天子,才能使用“龙”的式样,便是太子,也只能用“莽”的式样。

在场者见状,皆不免震惊。

“父王,使不得。”

“朕既赐给你了,便使得,你是朕最疼爱的子嗣,若你是男儿身,生下来那刻,你便注定会是良渚未来的国君。你可是朕和皇后的公主,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一块双龙玉佩算什么?无论朕的小公主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若四兄太子璜还是前世那德行,不仅优柔寡断不爱说话,还敏感多疑,自幼被父王以“打压式”教育,加之他母妃出身低微,自卑到了极点,对任何可能影响他太子之位的“风吹草动”保持着猎犬一般的机敏,只要嗅到一丝,便会猛扑。

父王此刻的举动,必定让他多心。哪怕她是个公主,只要良渚没有律法规定公主不得称帝,有父王这话,她就已经被太子璜纳入了争夺王位的敌对名单。

现在,还不是主动招惹他的时候。

故,娓娓道:“父王这般舍得,待儿臣出嫁,给儿臣准备百里红妆就行了。”

她刻意提及她的婚事,便是提醒太子,她就算想坐皇位,可也就快是别国妇了。

“行,百里红妆就百里红妆,朕必定给你出。”

“儿臣叩谢父王赏赐。”

“平身。”

……

认亲的事落定后,一行人启程返回良渚皇宫。马车是良渚王特意安排的,车厢宽敞得很,铺着厚厚的羊毛毡,角落里燃着小炭炉,暖得连窗缝里钻进来的风都变温了。可车厢里的气氛,却始终带着点微妙的距离,像隔着层看不见的纱。

母后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个绣着蝶纹的荷包,指尖反复摩挲着针脚,线脚细密得很,一看就是熬了好几个夜绣的。她几次想开口,嘴唇动了动,却都把话咽了回去,直到马车碾过一段颠簸的路,车帘晃了晃,她才终于轻声问:“蝶儿,你在卡穆尔……冬天冷不冷?有没有冻着脚?”

娓娓抬眸,看出她眼底的愧疚。

“不冷,阿耶给我做了羊皮靴,里面塞的都是羊绒。”她语气平淡,没多说,也没少说,可指尖却无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羊骨哨,那熟悉的触感,让她心里踏实了些。

母后的眼圈又红了,刚要再说什么,马车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声,像是有人在掀车帘的一角,动作很轻,却还是被娓娓听着了。

她瞬间警惕,不动声色地看向车窗,只见一道黑影飞快地缩了回去,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墨香,那是太子璜身边近臣常用的“松烟墨”,她绝不会认错。

母后也察觉到了,脸色瞬间白了白,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把手里的荷包塞给娓娓,指尖还带着点颤:“这里面装了些安神的草药,你夜里若睡不好,就放在枕边。”

“多谢母后。”

娓娓接过荷包,指尖触到里面有硬物,不是草药该有的松软触感。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感觉像是张折叠的纸,还裹着点粗糙的东西,像是树皮的碎屑。

这时,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七皇兄玉淮楼的声音:“皇妹,母后,前面到驿站了,父王让歇歇脚,我给你们带了些热汤。”

母后的脸色更紧张了,对着娓娓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满是“小心”,像是有话不能明说。

娓娓应了声“好”,将荷包收进袖中,仔细收好,指尖触摸过荷包上的丝线,很软,还有母后身上的味道。

她很喜欢。

进了驿站房间,玉淮楼亲自端着汤进来,汤碗是白瓷的,描着淡青花纹,里面炖的是银耳莲子,还飘着几颗红枣,香气扑鼻,暖烟袅袅地往上飘。

“皇妹一路舟车劳顿,这汤补气血,你多喝点。”他笑得温雅,将汤碗递过来,袖口的兰草暗纹随着动作晃了晃,可娓娓却瞥见他袖口沾着点极淡的橙红色粉末,那颜色,和认亲时擦银碗的湿布上的雌黄粉末,一模一样。

娓娓的指尖捏着碗沿,没立刻接。

“多谢七皇兄,只是我刚喝了茶,有些涨腹,等会儿再喝吧。”

娓娓笑着推辞,指尖却没离开碗沿,她想看看,玉淮楼会不会逼她喝。

玉淮楼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眼底多了点复杂:“好,那你记得趁热喝。”他转身要走,又忽然回头,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皇妹,宫里不比卡穆尔,凡事多留个心眼,尤其是……离太子兄远些。”

他走后,娓娓立刻关上门,反锁了门闩,拆开了荷包。里面果然有张折叠的纸条,还裹着一小片槲树皮,是鞣酸的原料。

纸条上用极小的字写着:“宸妃宫中藏有‘牵机蛊’,母妃的咳疾,并非风寒,是蛊虫在噬肺。”

宸妃?牵机蛊?

前世她出嫁前,宫里并没有宸妃这号人物。

就在她攥紧纸条和槲树皮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侍女慌张的声音:“公主!不好了!皇后娘娘咳得晕过去了!还咳出了血!您快去看看吧!”

娓娓心头一紧。

母后突然晕倒,是巧合,还是有人不想让她知道更多?那张纸条上的话,又有几分真?

她刚要开门,却瞥见门缝里塞进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汤有毒。”

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几个侍女围着皇后的房门团团转,良渚王派来的禁军守在廊下,脸色凝重。娓娓刚走近,就听见房内传来嬷嬷压抑的哭声:“娘娘!您醒醒啊!”

她掀帘进去,一股浓重的药味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母后躺在榻上,脸色白得像纸,嘴角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帕子上的血透着点诡异的紫黑。

“怎么回事?”娓娓的目光扫过慌乱的侍女,目光凶狠骇人,“方才母后还好好的,不过盏茶功夫,怎么会突然咳晕?”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