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姜点点头。

纪文溪便道：“那么上一批仆人的去向你也知道了，泰贝莎这条线也明晰......加上其他一些支线线索，你的完成度怎么也已经80％以上，应该接近90％，差不多了。你这次伤得重，哪怕靠着道具回血，实力也大打折扣，方林从玻璃房出来后，也需要好好修养才能恢复状态。今晚的游戏是进门，参与人员是所有玩家，要求每个人排好顺序，在十二点整时，第一个人开门出去，关门后默数十下，敲三次门，第二个人再来开门让第一个进去，重复动作，直到所有人都进门一次。其中的变数不少，你打算靠谁。是能力没恢复的方林、没有道具没有经验的孙婷玉，还是敌我不明的其他三人？”

沈姜沉默半晌，开口道：“我要问问她们两的意见。”

纪文溪笑了：“行，我在这等你，无论如何，给我个答案。”

沈姜应了，又休息了半个小时，感觉力气恢复了七七八八，才起身往玻璃房赶去。

路上遇到了郭芮悦，后者脸色灰白，拦着沈姜似乎有话要跟她说。

沈姜惦记着方林和孙婷玉，只让郭芮悦先回仆人房，等她回来再细聊，便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赶。

所以她没看见，郭芮悦神色恍惚地往她离去方向看了会儿，晃晃悠悠地转身向前走。而阳光洒下，在地面上照映出她的影子，脖子上空空如也。

......

到底是伤得重，爬了两层楼沈姜就喘个不停，眼看着天色渐晚，索性召出了白虎。

她这时才发现，白虎的身形趋于半透明，白虎令上也有一道不小的裂痕。

沈姜有些心疼，抬手揉了揉白虎的脑袋，翻身而上，让它快些上楼。

顷刻间，已到了六楼。

沈姜收了白虎与黑蛇，推门而入。

方林和孙婷玉背靠背坐在地上，微微垂着头，看着似乎没什么异状。

玻璃房内并没打斗过的痕迹，池子里的水清澈见底，但看不见人鱼的踪影。

平静得让人生疑。

沈姜一面注意着水池的情况，一面向方林她们走去，快靠近时，两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睁眼抬头一看，方林立刻喊出声：“站住！”

短短两个字，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此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露痛苦之色。

沈姜脚步一顿，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然后她发现，方林和孙婷玉周围一圈的地板，呈水状。

她拿了一小块吸铁石，试探性地一扔。

吸铁石迅速沉没。

“你们怎么样，还能动吗？”沈姜蹲下问。

“能，但是费力气。”孙婷玉道，她们并没被束缚，只是浑身关节骨骼都像绑了重物，略动一动，甚至呼吸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沈姜看她们的样子，是不能自己喝药剂的，便拿出一次性筷子，用胶带接起来，试着这圈水的范围。

水紧紧围绕着两人，一丝多的缝隙都没有，沈姜绕了几圈，依旧没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身后水声响起，沈姜猛地转身，悄悄握住了匕首。

人鱼浮出水面，盈盈笑道：“你来啦？”

他的胸膛多了一道疤痕，从右心口直至腰侧，鱼尾上的鳞片也有几处缺失。

与昨日的完美无瑕，更多了几分受伤后的艳丽及残缺魅惑。

沈姜乍然一惊，猛地回头看向方林两人。

一开始隐隐看见两人身上似乎有些反光的东西，沈姜没想太多。

这会儿有了准备再仔细一看，两人肩颈手臂处，都生出了些透明的鱼鳞。

沈姜深呼吸一口气，回身走向水池边，笑道：“我是来找我朋友的。”

人鱼仰着头，清澈明亮的眼中满是温柔与眷恋：“你愿意嫁给我吗？”

饶是做好了谈条件的准备，沈姜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也不答，只是反问：“为什么？”

人鱼向她伸出手，声音温柔且富含爱意：“你的味道令我痴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在纯净祥和的海底，永世不灭地相爱相许，好吗？”

沈姜一个恍惚。

她忽然有些理解堡主了。

若是在现实生活中，她遇到这么一个身材高挑、模样精致的男人，满怀炽烈和赤忱的向她求婚，她也会沦陷。

沈姜又回头看了一眼相互依靠着的两人：“这是交换条件？”

人鱼这时才从美好的畅想中醒来，看了眼方林二人，眉宇间闪过一丝憎恶：“我是在对你表达最真挚的情谊，怎么会与旁的事轻易扯上关系呢？”

“可是我的朋友被你关押，危及性命，在这个时候你向我求婚，除了条件或是威胁，任谁也想不出别的可能。”

人鱼似乎觉得有道理，便笑道：“那等他们死了，我再娶你。”

沈姜神色严肃：“她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杀了她们，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你。”

人鱼愤愤道：“可他们弄脏了我的池子！”

沈姜声音依然平静：“一池子水被弄脏了你都不能原谅，凭什么要求我原谅两条人命的殒灭？”

人鱼有些气恼，声音却还是克制着的温柔：“两条人命而已，怎可与水相提并论？”

“是，在我心目中，别说一池子水，一海域的水，都比不上两个朋友的性命重要。你自称我是挚爱，却连这点事都不肯为我算了，你们人鱼的爱竟比昙花还短暂吗？”沈姜道，一人一鱼分明是在争执，可都声音和缓，倒像是在讨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人鱼怔怔地望着她，竟滚落两串泪珠：“你怎可质疑我的爱？人鱼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我既认定了你，便永不会变，你怎可质疑它！”

“我不知道你的爱有多真挚，我只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她们两之前。”沈姜说着，亮出匕首，做出进攻的姿态。

人鱼捂住心口，双眉紧蹙，落泪半晌，方才缓缓道：“若我放了他们，你便相信我的爱意，愿意与我结婚了么？”

沈姜偏开视线，不与人鱼对视：“你若真肯放了她们，我会考虑考虑。”

人鱼上前些许，双手搭在池边，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好，我放了他们，你若考虑好了，愿意与我结婚，便在今夜月华最好的时候来这里唤我，我们一起回海底，过恒久不变的幸福日子。”

他说着，拿出一支海螺，小心地捧在手中，举向沈姜：“吹响它，我就会来。”

沈姜强按下心头的愧疚，上前结果海螺。

人鱼一笑，转身在池水中游了一圈，在浮出来时，发出动听的吟唱。

那是沈姜从未听过的天籁之音，一时沉浸其中，直到方林喊了她一声，才入梦惊醒。

方林已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孙婷玉挣扎了几次，又摔回地上。

沈姜连忙上前扶着方林，着急问：“怎么样？”

她伸手去扒拉方林的袖口和领口，鱼鳞已经消失。

方林脸色极差，她定定地看了人鱼一会儿，只道：“需要点时间恢复，问题不大。”

“我先带你们回去休息。”沈姜把孙婷玉背起来，腾出一只手扶着方林，慢慢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她似有所感，回头去看。

人鱼依然偎在池边，带着明亮的笑容，静静看着她。

这一刹那，沈姜想要问问他的名字，终究作罢，只是回了一个笑容，继续向前。

走到六楼，却在房门前看见徘徊的郭芮悦。

沈姜正要叫她，却被方林轻轻拽了拽，轻声道：“看她的影子。”

依言望去，沈姜心中一惊。

郭芮悦的影子，没有脑袋及左臂那一块。像是有人用巨斧一类的利刃从右肩直接劈下，干净利落。

沈姜正想着接下来是转头离开还是直接莽上去，郭芮悦却听到了动静，脑袋迟缓地转了过来，看了半晌，才张开嘴：“沈......”

“别应她。”方林提醒道。

沈姜想了想，问：“你在这干嘛？”

郭芮悦被问得一愣，低眉想了许久，面上才露出一丝恍然：“小......心.......”

“莫......嘉......小......心......”

“前......辈......”

“我......无......能......”

“小......心......”

她一字一字说得极慢，到最后，脸上滚下两行血泪，满是悲伤。

“是......我......”

“害......馨......馨......”

“我......对......不......起......”

她越说，血泪掉得越汹涌，影子消失的速度也越快，就这么会儿功夫，腰部以上已经没了。

“要帮你报仇吗？”沈姜问，看来莫嘉所谓的解决方法，就是仇恨转移。

难怪他昨天那么高兴。

郭芮悦又怔住了，许久才摇头：“我......死......你......们......要......活......”

即便身死，神智也所剩无几，郭芮悦依旧看得出，几人已是残兵败将，自保本就不易，何况帮她报仇。

她缓缓转过身，拖着无知觉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前。

天色渐暗，方林和孙婷玉还没太多力气，沈姜不敢追上去，只能看着郭芮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心中百味杂陈。